皇军的进攻依然是去年的老套路,分两路沿平汉路和津浦路南下。不过有一点新意就是日本步兵第第七师团,由天津南部的马厂越过运河和子牙河,向冀中腹地杀来。皇军对这里感兴趣并不是一时之间心血**,而是经过了缜密的考虑。这里被皇军认为是华侨军队软腹部,占领这里,像楔入这两条大动脉之间一颗毒刺,自此南下可以一举切断津浦路和平汉路的联系,另外,皇军认为这里是华侨军队粮食、棉花的重要来源地,占领这里也可以大大削弱华侨军队的补给。华侨军队必然会分散他们本就不充裕的兵力守卫这里,这样就为其他战场减轻了负担。这里地势平坦适宜虽然有一些河流但是都不是太大的河,适合皇军作战。

可是令皇军没有想到的是,守卫冀中心脏地带的华侨军队的兵力少得可怜,只有一个旅的兵力。A集团直属部队第301独立步兵旅。而且他们的情报也早就过时了。由于当初楚浩挺进冀中的时候,不知道未来战局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因此在这里进行了三项措施也算得上是未雨绸缪。第一是挖地道,一种是传统意义上的地道。另一种是类似后世的大型人防工事。第二是大规模改造冀中的地形,进一步限制日军机动能力。第三是打狗。(详情请看第二部《初战》第七章《举措》)。早在第301独立步兵旅到来之前,地方政府早已经组织群众开展坚壁清野运动。

由于,政府措施得力,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这里的百姓生活发生了翻天动地的变化。全部农民都解决了温饱问题,这要得益于“神种”(高产种子)和“神肥”(化肥),还有“神膜”(地膜)以及其他乱七八糟叫不上名字的神奇玩意儿。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从未见过一亩地能生产出百斤的麦子,有的地块甚至超过千斤。这让这片土地上的农民几乎都把农技人员当神仙一样看待。还有那冬季的大棚,十冬腊月居然能吃上新鲜的蔬菜,还有那猪、、鸡、鸭等等家禽家畜,都跟施了神肥一样疯长,不仅解决了吃饭问题,而且还有不错的收入。只要你肯和政府合作,只要你肯付出辛劳,这些都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那些低价出租土地的大小地主们不仅不后悔,而且还拼命将剩余土地和金钱都交给政府流转和投资。谁也不傻,交给政府及省心又能多挣钱,谁不乐意啊!多挣的钱还可以投入到政府版的企业中,按股分红。刚开始没有投资的地主,看到那些以吴敬之为代表被称为开明绅士的地主,把大把大把银子扔给政府,当初背地里笑话说风凉话的地主们,看到不到半年人家就大把大把的往回拿银子,那个不眼红啊!最后悔的不是地主,而是那些死不开眼的自耕农。看到人家,尤其是那些经常食不果腹的主儿,麦收后的粮食垛子居然比自己家高出那么多,每个人都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卵子捏出来。于是,一场麦收之后,大特区内所有的人都接受了政府的新政。眼瞅着大秋就要到了,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眼看就要丰收了,每个人都憧憬着自己美好的生活的时候,日本鬼子来了。

画布(电影银幕)画片(照片和幻灯)上那么吓人的场景就要在自己身边出现了,你想想这些刚刚尝到一点点幸福生活味道的农民(包括地主)那将是一副什么心情!换作是你,你该怎么办?所以根本没有动员,也用不着动员,所有的人都行动起来了,为了自己的劳动果实,为了自己的美好生活,为了自己的家,跟他狗日的小日本子拼了!

粮食,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藏起来。水井,该填的不该填的全填死。柴禾都不给狗日的剩一根。老子渴死你饿死你愁死你。各村几乎所有青壮年不论男女都愿意留下来和鬼子们拼命。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不懂什么民族大义,我以我血荐轩辕之类的东西,他们只明白一个道理,我得活着,以前那么难的日子不也熬过来了么,噢,现在老子的日子刚有点起色,你们他妈的来了,凭什么呀?现在你个狗日的不让我活着,不让我好好活着,你他奶奶的也甭想安生了。

进展神速的第七师团一头就扎进了这充满仇恨的土地。

没有粮食,没有水,没有人,没有人烟,没有人气,没有生气,连动物的叫声都没有,死一样的寂静。每一个村,每一个镇子,甚至连城市都是这样。战火硝烟给人带来的恐惧是有形有色的,你可以躲避可以逃避(当然如果你运气够好没有被督战队和敌人发现的话)。但是面对这种死寂带来的恐惧,是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的,是你无法逃避无从回避的。每个日本鬼子都用不断的和旁边的人说话来驱赶这种恐惧,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因为你身在其中根本就没有心思说话。

死寂终于在他们完全深入冀中腹地的夜晚被打破了。那是手榴弹、地雷、炸弹的爆炸声,是枪声以及同伴濒死前的哭喊声。子弹和手榴弹永远在你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你明明看见同伴走过去没有异样,可是自己走过去的时候,地雷就会炸响。在村庄内睡觉,很多人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挺好的土炕,睡到半夜就会有一把匕首从炕席下面扎出来,捅进你的身体。挺平整的路,说定就会出现一个满是削尖木桩的陷坑。

村庄没人敢进了,可是路上也不安全。那他妈的哪儿是路啊!到处是坑,到处是沟。那些沟恰好容不进炮车、汽车。下来走吧!两边那密密轧轧的玉米地,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飞出要命的枪弹,炮弹。你还击,没效果,你搜查,天啊!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也省得我临死前还要受那份煎熬。

把村庄炸平了,烧光了就安全了吧!可是只要你敢进去,保证出来的不到三分之一。无处不在的死亡,无处藏身的恐惧,像毒牙一样一点一点啃噬着鬼子们的神经。快十天了,别说军队,连鬼影子就没见到一个。可是粮食没了,水没了。那些玉米还没灌浆,再说也没人敢去地里摘。进入死地的第七师团只能靠来自天津的补给。他们也不敢过于分散,往往是找一片开阔地,扎营还不敢距离村庄和庄稼地太近,可是这样的地方实在太少了。晚上宿营也成了大问题。很多部队往往都是在宿营的时候,劈头盖脸的遭到一阵炮击炮和小口径榴弹的袭击。按说这种炮的距离都不会太远,可是一轮炮火过去,对方无声无息,过去一查看连个人毛都没有。有时候,好不容易像中奖一样发现小股敌人,怎么办?追上去杀呀!人去少了没几个回来,去多了由看不见人影儿。生气吧!没办法。

你明明知道敌人就在你身边,可是你就是找不到他。几乎每个日本鬼子都感觉自己像被扒光的少女,一样饱受****男子的偷窥。你分明能够感觉到那色迷迷的目光,可是你不知道目光的来源。这个地方没法儿呆了。军队中出现了罕见的逃兵和自杀现象。这种现象已出现就像瘟疫一般蔓延。除非自杀,否则逃跑的结果就是一句冰冷的尸体。举步维艰的鬼子终于想要撤离这个地狱,不,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可是这个地方还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因为这里不属于侵略者。当分散在各地的鬼子想撤离的时候,骤然猛烈的袭击阻截开始了。那些给自己带来无限麻烦的沟沟壑壑里面总会出现杀人的子弹和炮弹,那些沿途死寂的村庄乡镇立刻就有了生气,带来的却是死亡。呆,呆不住;躲,躲不了;藏,藏不下,走,走不了。一个师团,两万多武装到牙齿看上去强悍无比的鬼子,就这样陷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中。每天的伤亡并不太大,平均下来也就是三五百人吧!可是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几天了,什么也没看见就死了五千多人。

第七师团的鬼子们基本上疯了。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草木皆兵和风声鹤唳。本来还想坚持一下师团长園部和一郎中将,万般无奈之下腆着脸满是羞愧的请求支援或者接应。寺内寿一这个气啊!帝国一个堂堂的甲种师团居然把仗达成这个鬼样子,他真恨不得把園部和一郎中将一脚踢死。没办法,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困死在那里吧!从天津城内调出山下奉文的部队前去接应。

可是晚了。第48军暂编第96师和独立第2旅早已经隐蔽越过滹沱河,在千沟万壑中,把六神无主的第七师团分割包围开来。就在山下奉文一半军队刚刚越过子牙河的时候,冀中平原的枪炮声骤然大作。已成惊弓之鸟的第七师团官兵,在漫长的恐惧中他们的斗志早已经消耗殆尽。隐忍多时的中队,利用完全在自己掌握下的天时地利人和,完美的发挥火力的优势狙杀这帮没了魂魄的两条腿的畜生。大量的民兵、武装平民纷纷以各种方式加入战斗。

毫无生气的冀中平原一下子像一个超大的被捅了的马蜂窝。不过发出的不是嗡嗡声,而是比着恐怖一万倍枪炮声、地雷声、手榴弹声。到处是燃烧的怒火,到处是纷飞的子弹和弹片。到处是仇恨的发泄。让你们狗日的烧我们家房子,让你们狗日的糟蹋我家的庄稼,让你们狗日的砍我家的树。每一声怒骂不仅是虚飘飘的话语,无一例外的都伴随着一发子弹,一枚手榴弹,一颗地雷。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第七师团败退之路豪不夸张。

第七师团被打残了,可是还没有撤出这片鬼地方。山下奉文的遭遇也好不了多少。他拼了老命冲进沸腾的冀中平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后路没有了。新编第48军暂编第95师的官兵沿着滹沱河子牙河右岸早已经迂回到他们的侧后。这支人民的队伍就像鱼儿入海一般欢快的跳跃着舒展自己的身姿。

冀中平原这片伟大的土地,必定要成为千万侵略者的泥潭和坟墓。

第五十九章围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