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谁先动心,谁先认真,谁就输了。再一次,不自觉地,千悦其实却又输在了起点。

这一晚,她同样选了一身朴素的裸色长礼服,简单地挽起了秀发,画了淡妆,却没有佩戴任何的饰品,一如前次,保守典雅。

知道是开机酒会,免不了会有大批的明星美人,这一次,出门之前,千悦就先给自己打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为是抱着目的来的,所以,一进酒店的宴会厅,千悦先是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她就去一侧不显眼的角落里,静静地等着、逡巡着。

即便她刻意缩小着自己,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时会有人过来搭讪。

“小姐,好像没见过你?可以认识一下吗?”

一个衣着时尚、一副公子哥装扮的男人过来,还掏出名片递了上去。可千悦只是瞥了他一眼,连话都没接,直接转身走向了另一个僻静的角落,又站了下来,继续逡巡。

瞪着半空中还拖着名片的手,男人傻头傻脑地愣了下,转而兴味地摸了摸油光发亮的头发:

‘这女人,有点意思!还真傲娇啊!’

不屑地唏了口气,男人侧转了身躯,眼角的余光扫过一角,一顿,转而,又缓缓转了回来,再次上前,男人没掏名片,直接道:

“小姐,找人吗?要不要我帮忙?”

男人一开口,扭头,赏了他一个白眼,千悦甩着小包、踩着重重的步子又往原来的位置走去:

‘这男人,不会看脸色吗?烦死人了!’

见状,男人又是一懵:他有这么招人讨厌吗?好歹他也是风靡千万少女的偶像啊!

从没被人如此唾弃,男人有些不信邪地跟着她,道:“小姐,我就是想跟你认识下!我是欧氏财团的二公子…”

原以为报出家门,她的态度会好写,谁知千悦转身,就冲他吼了一句:

“你是谁关我什么事?别苍蝇一样地跟着我,烦死了!”

原本没见到人心情就不好,这会儿又被人缠,加上千悦又害怕再被殷以霆看到,她的态度是很明显的恶劣的!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千悦吼完,刚要转身,一抬眸,就见两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殷以霆跟殷俊凯一走入,便引起了一片的哗然,四周都涌过来不少人,殷以霆眸光一个着落,竟然就对上了千悦,当即,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那个男人,是谁啊?”

这女人真是!她跑这来干什么?怎么到哪儿都能给他招惹几个男人?桃花运这么旺,怎么还能把自己剩在家里?

不自觉地,殷以霆脑海又冒出了一个念头,怕不是她自己想剩,是为了某人剩的吧!

“呃?”

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过去,殷俊凯先是惊了下:“她…嫂子怎么也来了?”

捕捉到身边男人陡然暗下的眸色,他当即道:

“好像是欧氏集团的二少欧晋南吧!他啊!有名的纨绔子弟,爱玩能闹,倒也不算不学无术,谈得一手好吉他,写得一手好曲,为人长得也颇为气派,在这个圈里小有名气,很受女星欢迎,最近还拍了几个广告,正大刀阔斧进军演艺圈,据说,前途无量!”

“恩…”

应了一声,殷以霆已经抬脚往里走去。

“哥,那嫂子…”

殷俊凯的话还没说完,几名中年男子却端着酒杯迎了过来:“殷总,殷副总…”

一路剥开人群过来,千悦也是晚了一步,见一群男人扎堆热聊着,好像在说什么正事,千悦便端了一杯橙汁半路又折了回去,还是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里,孤零零地站着,时不时抬眸往这边瞥瞥,那样子,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小狗一般,样子还真有几分可怜。

说话间,殷以霆眼角的余光其实也时不时会往这边瞧瞧。当然,殷俊凯也注意到了。

只是,两人一同出场,一时片刻,过来打招呼、寒暄的人接连不断,几次,千悦走到半路,都不得已又退了回去。

这边,刚送走了上来打招呼的人,殷俊凯转身又端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殷以霆:“哥,你跟…嫂子,吵架了?”

每次喊千悦嫂子,殷俊凯其实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没有!拌了两句嘴而已!”低沉的嗓音,淡淡地,波澜不惊,说完,殷以霆举杯一饮而尽。

同样抿了一口,殷俊凯却禁不住撇了撇嘴角:

‘还说没有,分明,他都几天没见过她人了!而且,看她的样子,跑来这里,分明也是冲着他来的!’

第一次见他对女人是这样的态度,像是很在意,却又像是很不在意,一瞬间,殷俊凯倒有些看不懂地迷糊了:

‘对这个嫂子,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跟一个女人计较,可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突然想到什么地,他试探地问了句:

“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你会…离婚吗?”

其实,最近几次跟罗青云鹰出去喝酒,无意间,他得知,朱青秀没死的可能性很大。只是,听闻了她的经历,多少也知道些她跟殷以霆的过去,私心里,他同情这个女人,也感动于她跟大哥这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潜意识里有些希望两人能够有个美满的结局。

可一想到她的出身、她的那些经历,他着实又是矛盾的!除却感情的因素,事实上,他也是认为‘门当户对’的华家更为匹配合适。虽然华千悦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他也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配不上自己的大哥,可终归,两人走到了一起…而且他的家人,甚至是他大哥,好像都接受了,即便不怎么喜欢,现在他也都已经有点适应了!

若是换成‘她’,即便他的父母再不干涉儿女的婚姻,怕是也接受不了她这样的儿媳妇,更何况,还是以介入婚姻的方式出现的?

眸光一顿,殷以霆望向他的目光直直愣了两秒,他知道,他口中的‘她’指得是朱青秀!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一时间,殷以霆还真被问住了:‘她若回来?他要离婚吗?那千悦呢,她怎么办?’

“我不知道…”

瞬间陷入了悲恸的沉思,在自己弟弟的面前,殷以霆没有丝毫的掩饰。

“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一瞬间,一个念头快速脑海中一闪而逝,殷以霆还来不及捕捉,伴随着一声惊呼,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闪开——”

“啊——”

伴随着‘砰’得一声巨响,殷以霆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就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在自己眼前一晃,而后直直倒了下去,垂眸,就见千悦躺在地上的血泊之中,裸色的裙子满是刺目的鲜红!

周遭一片嘈杂的混乱,蹲身,抱起她,殷以霆快速将她拖到了一边的角落:

“千悦,千悦!宝贝儿,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死,千悦…”

不停拍着她的脸颊,殷以霆整个人都要傻了。

被猛地推到一边的殷俊凯,也是接连踉跄了几步,没栽到地下,却也被人群挤得半天动弹不得。

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见地下的场景,他也吓了一跳:“哥,大嫂,大嫂——”

却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拿起了手机,拨打了救护电话。

场面一片拥堵、混乱,殷俊凯先帮忙将千悦移到了一侧的无人区,才去帮忙疏散人群,找急救的东西。

接到消息,很快,警察、医生、公司里的人都赶了过来,场面才得以控制。

十分钟后,几辆医用车抬了几个人匆匆而去。

手术室门前,瞪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半天,殷以霆都一动没动:‘血?千悦的血?’

“哥,你别这样!嫂子…不会有事的!”

“我把慕容叫来了…你知道的,他是医学天才…一定不会有事的!”

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殷俊凯更是难受,毕竟,千悦推开的人,是他,要不,这会儿,躺在里面的,就该是自己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女人,会舍了命的来救自己,再见大哥失魂落魄、呆滞无神的样子,像是回到了三年前,殷俊凯更是内疚。

拖着殷以霆坐到了一侧的等待椅上,却见他也是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的愧悔:

“我不该生她的气!我不该不理她!我不该跟她发脾气!我该早点接她回家的!我没想打她!我要是早点原谅她,上次,就原谅她,她今天就不会来的!她就不会出事了!是我害了她,都是我…”

脑子里,全是她上次跟在他身后认错的委屈样,殷以霆敲着脑门,当真是悔不当初:

‘她还说让他动家法、打她一顿,出出气…’

‘她求他别不要她,别赶她走…’

……

可他却不想理她,每次电话,他都说忙;

还当着她的面,故意跟女人亲近?

他还经常打她屁股?

可是,他怎么会不要她?他从来没想过不要她!

刚刚,她还一次次地凑前,他要是早点原谅她,他要是早点先走过去,早点…她就不会受伤了!

老天,是惩罚他没有好好对待他的千悦吗?他的千悦,也要离开他了吗?

不!不可以!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哥,这只是意外…你别这样自责,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慰着殷以霆,殷俊凯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她一定不可以有事,她要是有事,他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一个多小时的煎熬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了开来:

“医生,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冲上前去,殷俊凯跟殷以霆都激动异常。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一句话宣判了死刑,两人的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殷以霆当即抓起了他的衣襟,拳头都抡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千悦不会死的!不会!你根本没有尽力!你个庸医!你把千悦还给我,还给我!”

“先生!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

手术室门前,瞬间乱成了一团。

“哥,哥——”拉着殷以霆,殷俊凯也泪如雨下,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害死了千悦!是他害死了千悦!我的千悦!”

情绪完全失控,殷以霆逮着医生就是两拳,此时,手术室的门再度推开,慕容春一走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赶紧摘了口罩,上去拦了下来:

“霆,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神医吗?我的千悦还有呼吸的,你为什么不救活她?是你害死了她!你把她还给我!”

转而,殷以霆又悲愤地揪向了慕容春的衣襟。

“哥!你冷静点!你别这样——”

“什么呀!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被勒得呼吸都困难了,慕容春无语地一通猛翻白眼:

“只是多流了点血!死不了!”

难怪激动成这样?

“什么?”

倏地收回手,殷以霆整个人突然像是虚脱了,差点没整个蹲到地下。眼明手快,殷俊凯赶紧扶住了他,也愣了下:

“啊?”

不自觉地,就将目光调向了刚刚出来的那名医生。

此时,医生捂着半边脸,也激动地回骂道:

“你们这是什么家属?什么素质!我要告你,告你们——”

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春才道:“手术室一个大门,里面有几个工作室!好几个病人恩!放心吧,你老婆,命大!子弹都快打透肩胛了,却避开了大动脉,打得深,为保险,取得麻烦点!”

“真得还活着,真得…没事吗?”

再度开口,殷以霆整个人都像是无助的孩子一般,都周遭乱哄哄的一切,完全没有感觉一样,呆滞的目光直直定在慕容春脸上。

“没事!今晚观察一晚!修养个把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此时,正好,门内一前一后推了两张床出来,凑前,一见千悦还插着氧气瓶,另一个盖着白布,殷以霆霎时就笑了。

转而跟着车子就走了,身后被打的医生还在喋喋纠缠不休。

即便被推进了加护病房,不能进入,殷以霆也还是在门外守着。

知道她没事了,他的理智也开始回笼。

此时,殷俊凯已经办好所有手续,慕容春跟罗青也都赶来了。

“今天晚上还要观察一晚上,所以都要住在无菌加护病房…不用在这儿守着,会有专人照顾的!明天早上,再来,就行!”

“没事,我在这儿陪着!俊凯,回家,让人收拾些衣物什么的送过来!”她还活着,他想她醒过来,第一个就看到他!

“我知道!对了,哥,那医生非要告你——”

“随便,让他告!”只要千悦活着,坐牢,他都无所谓!

转而,他又看向了一旁的罗青:“调几个人来医院守着,绝对不能再出事!怎么回事,去给我查清楚!不管是谁,敢伤害我的家人,都要加倍付出代价!”

“不用查了!就是个…意外!天降之灾!”

“什么意思?”一听,殷以霆有些炸毛。

“人已经抓到了,是个失意的博士,一直没毕业!娶了个漂亮的老婆,搞了个什么研究,结果,成果被有钱人家的儿子给抢了,保送的名额,也没得到,后来,连分配的房子都没了…工作又出了点问题,连老婆,都跟着一个有钱人跑了,他怀才不遇,就有些愤世嫉俗,痛恨社会,痛恨有钱人,一时冲动,就买了把枪。结果,今天,无意间撞到他老婆跟情人了,他喝了点酒,就带枪出来了,没找到人,就进了我们的宴会,扫了一通…开了六枪,四个重伤入院…枪法够准的,不是说有不幸死的了?死刑,没跑了,不用我们处理了!”

“这种人,还是博士?差点害死了我的千悦!死罪免不了,活罪也得受,找人给我好好招呼他,注意分寸!要死,我也要他先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很久没见过他这种样子了,一顿,罗青转而道:“我知道了!”

***

这一天,殷以霆在病房门口呆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听闻她的情况正常,跟着转进了高级病房,他才放下一颗心,追了进去。

坐在床头,他便一直握着千悦的手,感觉着她暖暖的温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心仿佛才能安定。

这一次,他是真得吓坏了!同时,也深深觉悟到,他承受不住失去她的可能,他不能失去她。

这天,昏昏沉沉地,千悦虽然睁过几次眼,却不到半秒,便又阖上,一直在睡,每一次,殷以霆都激动到像是中了千万大奖,即便她的眸子都是朦胧的,没有任何意识,期间,殷俊凯也来看过几次。

隔天早上,千悦才缓缓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老公?”

抬眼看了看陌生的四周,她的嗓音还有些虚弱。

“是我!是我,我在!”抬手抚着她鬓角的发丝,紧紧攥着她的小手,殷以霆重重落下一吻:

“乖,别乱动…”

“老公,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千悦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一句话,殷以霆瞬间红了眼眶,转而按向了她的小嘴:

“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只要你好起来,以后,我都不生你的气!这辈子,都不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