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精神空间崩溃

颈骨发出一声脆响,鼬的头颓然歪斜,支撑不住似的无力地搭在肩膀上。

佐助的眼眸陷在一片血色里,映着扭曲的大地和殷红的天空,森冷可怖。那双眼睛里没有恨、没有复仇的激动,漠然一片,冷淡得让人心底发凉。那种隐秘而阴冷的危险感始终徘徊不去。

觉得还不够似的,佐助的手指继续缩紧。指尖硬生生戳进鼬的脖子里,穿破皮肤表层、刺进肌理、割断神经和动脉,鲜血让手掌一片滑腻。佐助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一切,看着自己扭断了鼬的头。

咔嚓。

鼬听到一声轻响,视角陡然变幻。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绑在十字架上,佐助的手停在他的脖颈之上——那里光秃秃的,没有了头。佐助的目光慢慢滑向鼬,视线交汇……

他的弟弟,现在在想什么呢?

思维停顿于这一点,鼬的瞳孔缓缓涣散,迎来一片静谧的黑暗。

佐助的目光落在鼬的头颅上,怔了一下,握紧拳头。掌心残留的鲜血因这个动作被挤出来,发出轻微的“扑哧”声。

你杀了他,身首分离。

佐助蹲□,看着鼬的头。在他身后,大片大片的红色蔓延开来,像是漫天漫地的鲜血肆意铺展。

他忽然“呵呵”笑了。

爱恨一线之隔,光明与黑暗的边缘游走,绝对理智和彻底疯狂殊途同归。

他伸手,无比温柔地合上鼬的眼帘。

“干柿鬼鲛?”水月的目光流连在鬼鲛背后的鲛肌上,笑了,露出倒三角的牙齿,看起来像某种危险而凶猛的食人鱼。“我是鬼灯水月,目标是集齐七把忍刀。”水月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有没有兴趣交流一下?”

“集齐七把忍刀?”鬼鲛的目光在水月的身上滑了一圈,饶有兴趣地“嘿”了一声。那一声阴冷危险得不像是笑声。

“呼啊。”

神智回归,鼬像是窒息者终于获得空气一般剧烈喘息一声,额头覆上了一层冷汗。死亡的黑暗和冰冷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的冲击。

佐助放下为鼬斟茶的茶壶,抬起眼帘,幽幽黑眸像是能让人陷进去。

“鼬?”鬼鲛的目光在宇智波兄弟二人之间徘徊,出声询问明显状态不对的鼬。

鼬深吸一口气,沉稳地回答:“没事。”

水月、香磷和重吾暗松一口气。看来第一次对决佐助并没有吃亏。

可是下一秒,佐助整个人被一股不详的黑火彻底吞噬!这种黑火燃烧非常迅速,几乎是立时,佐助就被烧成灰烬!

“不好,是天照!”水月拉住不管不顾就想扑上去的香磷,和重吾一起后撤。

宇智波鼬的手指死死扣住桌角,青筋爆出,右眼鲜血宛然。“咳!咳咳!”死死压抑住的咳嗽声似乎让内脏都翻江倒海地震动起来,鼬单手掩唇,片刻便满手鲜血。

“鼬,太勉强了!”鬼鲛说。尽管鼬在极力隐瞒,但作为大多数时候都一起行动的伙伴,鬼鲛还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鼬的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是啊,太勉强了。”

清亮漠然的少年声音响起,一个黑发少年掀开茶水屋的帘子走进来。

赫然是刚刚在所有人眼前被烧成灰烬的宇智波佐助!

“咳、咳咳。”鼬迟缓地扭过头来,眼角、唇边都是未干的血迹。鬼鲛蹙眉,护在鼬身前。

“佐助!”香磷心情大起大落,语带哽咽地呼唤。佐助对她安抚地点点头。

鼬忽然开口道:“他们都是真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沉稳如山的气度,像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打倒,疾病不行、苦难不行、绝望不行,他最爱的弟弟,也不行。

“当然是真的。在你面前,我不会使用你轻易就能看破的拙劣技巧。”

鼬的目光滑向鬼鲛,后者有点迷惘地蹙着眉。水月、香磷和重吾三人的外表、行为、查克拉也没有问题。“你把他们也拉进月读中了。”鼬说。

佐助点点头,本来也没指望能瞒过鼬。

“月读?”鬼鲛像是反应过来了一点,“怎么回事啊?”他的话音刚落,佐助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像是一步就跨越空间迈过来了!不待他有动作,佐助单手拎起这个身高近两米、体重八十多公斤的男人,毫不费力似的随手往外一扔。

鬼鲛“砰”地一声落地后,居然像被打碎的瓷器一般,整个人碎了!

水月、重吾、香磷被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弄懵了。

佐助掏出一条手帕,递给鼬。鼬一眼都没看碎成片的鬼鲛,只是牢牢盯着佐助,半晌,接过手帕,擦干脸颊边和嘴角的血迹。

“我并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佐助说,“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坐在椅子上的鼬不得不仰视佐助。

佐助意味不明地瞥了鼬一眼,走到鼬对面坐下。两兄弟相对而坐,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佐助叹了一口气,说:“我真的需要和你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尽可能坦诚地谈谈。”说完以后他狠狠一跺脚,大地像是被激怒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香磷、重吾、水月三人不得不伏低身体勉强保持平衡。

在这种情况下,佐助奇异地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看向碎成片状的鬼鲛,淡淡地说:“别闹了。”

——这种口气、这句话让心态极为坚韧的宇智波鼬居然有再吐一口血的冲动!

坐在佐助对面的“鼬”像龟裂的瓷器一样浮现出碎裂的纹路,“哗”地一声整个散了。“鬼鲛”的碎片却变成了无数乌鸦,翅膀忽闪间带起一阵令人生畏的旋风,绕着香磷、水月、重吾三人飞了一圈。那三人像沙雕一样,被风吹散,分毫不剩。

乌鸦们冲上天空,发出惨烈的哀鸣,半边天空血色蔓延,黑色像疯狂生长的枝条一般盘踞大地。然后乌鸦们猛然俯冲,想要一头撞死似的撞在一起,带起一阵刮得人脸颊生疼的风。**平息后,宇智波鼬出现在座椅上,神色安然。

以佐助和鼬之间的桌子中线为界,佐助一边依旧是那间普通的茶水屋,从被风吹起的门帘间隙向外看,蓝天白云秋日晴好,其他客人谈笑风生毫不受影响;鼬一边是血色天空,黑得要将人吞噬的大地和扭曲的树木、枝桠。坐在横向平行处的一个客人兴高采烈地对着空无一人、景色扭曲的对面说着什么,兴起稍稍向前倾身,半张脸就消失不见了,过一会儿向后靠回椅背,整个人又完好无缺。

两兄弟间,如此界限分明。

“你什么时候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鼬靠坐在椅子上,身后是大片的血与黑,神色闲适淡然。

“三年前。”

风撩起佐助额前的碎发,少年面容姣好。从门帘间隙漏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皮肤好像能发出柔和的光,整个人都像是融进了干净温暖的秋日阳光里。

鼬微微垂下眼睫,忽然觉得无法直视。

那样的温暖干净……

眼前的事物出现重影,鼬默默承受着使用万花筒写轮眼的后遗症。

见鼬不说话,佐助主动解释道:“三年前我和你的战斗结束后,不久就开眼了。”

鼬嘲讽地勾起嘴角,“要是中了月读的写轮眼拥有者就能开启万花筒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不会仅有三个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的人了。”

佐助一顿,淡淡地说:“当然,这中间还发生了点其他事情。”

鼬尖锐地问:“你杀了漩涡鸣人?”

“那家伙活得好好的。”似乎想到什么,佐助的面容柔和了一些。

佐助不自觉的情绪波动鼬尽收眼底。

“我觉得写轮眼的进阶过程,无论是最初的开眼、一对勾玉进化到三对勾玉、开启万花筒写轮眼,本质上来说都是相同的。”佐助说,“首先需要积累一定量的查克拉,身体力量达到足以承受写轮眼带来的负担的程度,然后还需要一个契机,让查克拉冲破写轮眼进阶的障碍。”

换而言之,“只有杀死最亲密的人才能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的说法并不是绝对的。鼬听懂了佐助话里隐藏的意思。

“不过……”佐助挑起嘴角,阴影笼罩了鼻翼和眼底,让他看起来与光绝缘,“我能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确实杀死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鼬抬眼。

佐助微垂的眼睫晕开一片阴影,嘴角有淡淡的微笑。

一瞬间,时间长河回溯,奔涌不息的河水逆流,卷起一阵令人泪眼迷蒙的风。十六岁的佐助好像看到了六岁的自己期待着父亲的关注、被强大而无法超越的哥哥戳额头、受到母亲的关爱和安慰……那个小男孩有着粉嫩的脸颊和小小的心事烦恼,身边还有一个名叫漩涡鸣人的奇怪家伙陪伴着。

后来经历几乎毁了他的灭族痛苦,最初那个不服输、一根筋、骄傲又有点别扭的小男孩套上了冷漠和仇恨的外皮,让大部分人、甚至是佐助自己都以为,那个小男孩已经被时光无情地碾磨干净了。

可是当十二岁再次逢遭巨变的佐助站在河对岸,眼中是一片烧尽了爱恨的死灰,露出前所未有的冷酷又绝望的笑容时,他终于明白那个最初的男孩始终都在,十二岁以前,都在……

佐助看向鼬,唇边带着某种意味难明却分外沉重的微笑,伸手摁在自己的胸口。

“我杀死了我自己。”

最初的那个男孩,被佐助亲手杀死了……

鼬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绝望从佐助身上蔓延开来,恍然又是另一个宇智波鼬。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是不是……做错了?

“咳咳、咳!”

心神波动之下,身体不堪重负的鼬突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片刻唇边掌心便一片鲜血!

血红的天空出现了巨大的裂纹,像是碎裂的拼图一样产生怪异的滑脱,无声无息、却天崩地裂一般不可逆转!

不好!佐助顾不得查看鼬的情况,连忙调动所有力量稳住这个精神空间。

可是整个空间随着鼬发病以一种无可挽回的趋势崩溃起来!

这个空间本来就是佐助和鼬不甘被对方掌控住月读空间的主导权,相互对抗后的产物,两人的精神力和瞳力势均力敌,才让整个空间保持住一种微妙平衡——同一个月读空间,却有两个掌控者,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一方骤然衰败,只会让两个人都陷入绝对危险的境况!

佐助身后的场景也开始扭曲起来。茶水屋中的客人们一半身体诡异地消失无踪,桌椅的阴影中像是蛰伏着某种怪兽,散发出来不详而黯淡的红。从门帘中漏进来的阳光越发强烈,探出纤细却数量众多的触角侵入鼬的地盘,血红的天空和黑暗的大地被融化了似的消失。鼬的世界崩溃速度更快了!

佐助能够熟练使用万花筒写轮眼,却是第一次遇到精神空间崩溃这种棘手的情况。他需要鼬和他合作才能挽回局势!

“鼬!”

宇智波鼬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样,一声声闷咳在这无声崩塌的世界里万分刺耳。扶着桌角的手青筋毕露,他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都开始**起来。鼬心里着急,又引起一串剧烈的咳嗽,呕出来的血中居然出现了内脏碎块!

“哥哥!”

鼬勉力抬头,眼前一重重模糊的虚影,连佐助的位置都只能大概确定。

佐助心头骇然:鼬的两只眼睛都在流血!

这具身体,快撑不下去了……鼬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心头冷静得可怕。尽管完全脱离了计划,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死去也不错……

他向着佐助招手。

两人间仅隔着一张桌子,佐助利落地踢飞了唯一的障碍物,却无法靠近鼬。

一种看不见的障碍横亘在两人之间,像是空气浓稠到能把人压垮。精神空间的崩溃速度被佐助勉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可是只要佐助稍稍移动一下,整个空间就会加速崩溃!

佐助浑身肌肉紧绷到极限,缓缓俯□,像只做好了攻击准备的兽类一般四肢着地。仅仅这一简单的动作,佐助做完以后便满头大汗。

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鼬,只觉得这段距离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额上突然感觉到湿润的温暖。

佐助惊讶地睁大眼,发现鼬居然近在眼前!那段障碍似乎一瞬间消失了!

不、不可能!除非……

鼬撤掉了一切精神防御!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佐助脑海里,便让他因为太过惊讶而思维停滞了一瞬。要知道,任何人都拥有精神防御,这是一种人的本能。也许因为信任等原因可以让人对外来者撤掉一部分防御,但是不可能像鼬这样精神对佐助完全不设防!就算是鸣人,在佐助进入他的精神空间时依旧会有精神防御存在。

他现在甚至可以将精神空间崩溃的冲击全部转移到鼬身上,或是一举击溃鼬的精神……这跟杀了鼬没什么区别。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额头上湿润的温暖是什么——

鼬在戳他的额头。

鲜血顺着鼬的手指流到佐助脸上,似乎带着某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鼬眼角、嘴角都是可怖的鲜血,脸上却露出一个微笑。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柔和的笑意。

“对不起呐,佐助……”鼬喃喃地说。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你已经成长到了不再需要我的地步,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原谅我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鼬手掌上的鲜血流进佐助的眼睛里,源源不断的力量以此为媒介汇入,足以让佐助安然从这场精神世界崩溃中脱身,甚至留有余力。

佐助愣愣地看着鼬,眼前一片血色茫然,像是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样。

鼬的微笑似乎随着力量一同融入佐助的身体里……

脑中的一根弦,断了……

家族、身份、仇恨、危险,这一刻佐助忘记了一切。漫天漫地的血色里,只有鼬的微笑、只有鼬、只有他的哥哥。

心剧烈地疼痛起来,一直以来压抑到扭曲的爱意喷涌而出。

你怎么忍心看着眼前的人去死啊宇智波佐助……

过多的鲜血溢出了佐助的眼眶,看起来就像流泪一样。

你怎么舍得他死啊……

鼬收回手指,眼睛模糊不清疼痛难忍,脸上却带着打心底感到轻松的微笑。

再见了,佐助,我的弟弟……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连句话都无法说出口。不过也无所谓了。

鼬释然地笑着,轻轻推了佐助一把,整个人向着精神空间崩溃的无边黑暗中坠去……

“不!!”

佐助痛不欲生地咆哮,血泪串串滚落,不顾一切地随着鼬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宇智波斑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怎么了?”白绝问。“发生了什么事?”黑绝同一时间张口问道。

宇智波斑坐在巨大而狰狞的外道魔像上,定定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指尖绕着一条紫水晶挂坠。神秘而充满力量的红色花纹遍布紫水晶,似乎能发出流动的光芒。

半晌,宇智波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低头看向紫水晶挂坠。

许多事物从眼前闪过。

三年前与佐助会面的细节,埋下的暗示……来自另一时空的金发蓝眸的九尾人柱力,拥有的力量和价值……九只尾兽和人柱力,特殊的矢仓,已经使用完毕的八尾人柱力奇拉比和八尾鬼牛……晓组织,长门和轮回眼……水之国的局势……

最后无数讯息渐渐凝成一个人影——

棕色头发的少女无忧而天真地笑着,眼眸是清亮透底的琥珀色。

——这一切的关键。

“埋下的种子,终于开始发芽了……”

宇智波斑将挂坠举到视线平齐之处,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