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年二月二日,张之洞就任两广总督时,组织派往欧洲的第一支留学团共四十九人,终于结束了为期四年的留学生涯,学成回国,回到哺育他们成长的家乡。广东韶关黄家的小公子黄海涛,便是这批学员中的普通一员。

广东韶关黄家,祖辈自乾隆年间到韶关定居以来,便省吃俭用不断购置良田,到光绪一朝,其家产已有良田数百顷,存银百余万两,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富豪。可是当西方强夷铁船大炮轰开清zf的大门,西方资本主义的侵入和广州七十二行的迅速崛起,使得黄海涛的父亲,黄振远认识大变革的时代到来了,为了不让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庞大家业在自己这一辈没落,黄振远不顾夫人以死相抗,毅然决然地把自己那还不到十六岁的唯一的小儿子,送到欧洲求学。

正所谓慈父深深眷子情,当朝思夜盼了四年之久的儿子刚一跨进家门,黄振远便急步迎上前来,双手拉住儿子的肩膀,眼中含泪,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打量着眼前四年未成一见,却早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不再是记忆深处的那个萌动少年时,动情地说道:“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先去看看你娘,让你娘也高兴高兴,这些年可苦了你娘了,等吃过晚饭,你在漫漫的和我说说你在外面的见闻。”

“涛儿啊,你前年托人捎信回来说,你在德国学的是造船?还在一个什么船厂当学徒,你快和为亲还有你娘的仔细说说。”吃过接风晚宴,一家人围坐在内堂之内,都盼着黄海涛能给他们讲讲那些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的怪人的趣事,可是老爷子显然更关心自己儿子这些年来的学业情况。

“父亲,孩儿这几年在德国,学的是传播制造业,学了两年以后,因为我表现优异,学校安排我到德国最大的造船厂伏尔铿船厂实习,参与了民用商货船和部分军舰的设计工作。”对这几年自己所学到的知识,黄海涛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儿子,你说你在外国人的船厂给外国人设计过军舰,那船有多大?”听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设计给外国人设计过军舰,老夫人的心理,甭提有多自豪了。

“呵呵,不是我设计的,我们是一个团队,我在其中恐怕算是最差的了,我只是负责其中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我们设计过最大的船是一艘民用货船,有九千多吨呢,军舰最大的是一艘不到四千吨的巡洋舰。”母亲对自己的过高评价,让黄海涛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给大家详细解释起来。

“哎,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参与设计过近万吨大船的人,咱们大清国,不要说设计制造一万吨的大船了,就是买也没从来没买过,所以海涛你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才是。”自己儿子在那里妄自菲薄,黄振远明显很不满意。

父亲的话,让黄海涛不知道该如何的接,只得嘿嘿一笑带过,便转开话题说道:“父亲,孩儿这些年在国外,真的是开阔了眼界,而且这次我回国的时候,还接到了琼州知府徐德昌徐大人的亲笔信,徐大人想要我到琼州船政局任船舶设计助理工程师,不过当时孩儿归心似箭,也就没答复他,这会到家了,还望父亲给我做主。”

“能够得到徐大人的垂青,便可证明你的能力是得到世人的认可的,至于哪个助理工程师,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一个多大的官,可向他徐德昌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琼州知府,听老天也就是一个三品官,他给你的官能有多大?所以我看你就不要去,这些年来,广州七十二行的人,干实业,做外贸,都发了大财,想当前咱们黄家在这广东省,也是能算得上一号的人家,可如今都叫哪些暴发户给比了下去,我这才下定决心,把送你到国外去学习,就是指望你早日学成归来,能够重振咱们黄家昔日的雄风。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你学的是造船,那咱们就开一家造船厂。”

“造船厂?父亲,一家造船厂的投资可是非常巨大,一个不慎,就会让咱们黄家先祖几辈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底,付之一炬,所以孩儿还请父亲三四。”其实,在黄海涛学成准备回国的时候,就曾想到过自己的父亲可能有投资实业的打算。自己的父亲能有如此开明的思想,黄海涛很欣慰,所以在德国的时候,黄海涛就开始四处收集开设现代化工厂的资料,以便到时候能够给父亲帮上忙,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要投资兴办一家造船厂。

“孩子,你以为你父亲是一时心血**吗?实话和你说了吧,早在你上次来信说你在学造船的时候,我就开始做起了开造船厂的准备,这两年来,我便一直留心这方面的各种消息,尤其是去年一年,到琼州石碌去开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需要运输的货物也就越来越多,这些搞货运的船都不够用,而那个琼州船政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年的时间里,就接下了三艘货船的订单,现在的广东,可是一船难求的局面。”黄振远说这番话的表情,就好像是他眼前放着一堆堆的金山一般。

“可是父亲,就算咱们不愁销路,可这造船,也不是光有我一个人就成的啊。”虽然黄海涛多少有些被父亲说服,可这心里还是有些不托底。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吗?咱们黄家虽然世代以出租土地为生,可要说这经商,咱也不比那些专业商人差多少。这个具体买卖上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专心给我把船造好,就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