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婚事,白叶倒是毫无羞涩之意,因此白夫人这话她回应起来也神色自若。

“娘,你想想,等着咱们回京,皇上定然是要大肆庆祝一番。临出京的时候,皇上婚事已经快要定下,如今张重山涉嫌谋逆被抓,太后受到牵连,对皇上的牵制也就愈发的小了。过年前后怕是皇上就要大婚了……”

想起楚少戈婚事的几番周折,白叶不由顿了下,转而才又提起精神道:“等着皇上大婚之后,就是明年开春,到时候两家合八字,下定……楚容若是堂堂亲王,又摄政多年,我则是御封的云林乡郡,这婚事自然也不容疏忽。婚期最快也当定在明年年底了……”

“你倒是想的清楚明白!”白夫人之前到时觉得女儿爽朗大方,颇有乃父其风。如今看着白叶对自己的婚事侃侃而谈,只觉得这女儿是不是落落大方得有些过头了,连着一丝少女的娇羞都没有。

白叶只抿唇一笑,一双眼睛明亮动人,白夫人只缓缓叹息了声,道:“说是还有一年多,然而总归是不舍得的。”她说着紧了紧握着白叶的手,虽然不再说什么,然而关切不舍之意却是一览无遗。

白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想着这次回去怕是她的乡郡府也要完工,当时特意挑了白府旁边的府邸,如今想来怕是也住不了两天。

这一夜的交谈,母女两人谁都没有对外提起过,只楚容若是什么样的人物,白氏夫妇对他态度那点细微的改变就足以让他注意到,临回京城的前一天,他私下见着白叶不由问道:“这几日白大将军对着我似乎少了些许的客气,可是--”

他看着白叶,一双眼睛中透着期待之意。白叶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双眼弯弯露出了笑意。

“你不都猜到了么!”

“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只这件事情,若不从你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我怎么敢肯定。”楚容若虽然这般说,语气却带了些许的轻松之意,只看着白叶道:“如今,我倒是确信了。”

白叶轻笑出声,道:“你倒是少有这般忐忑的事情。”

楚容若闻言却是微微愣怔了片刻,只深深看着白叶,半响才低声道:“我此生至今有过几次心惊胆战,害怕恐慌,而最为甚者,当属那一日你在京中失去了踪影。还有就是前些日子,你被张盛林掳走……”

他说着,手微微颤抖了下,仿佛还带着心有余悸的惊慌失措。

“那时候,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多想,然而越是这般,越是忍不住去想……万一……”

白叶听得他声音中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由微微咬住了下唇,半响才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我在这里,我无碍的。”

楚容若闻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这才低声道:“那一日在山洞之中,见着你的时候,你一身狼狈,可以说是遍体鳞伤,我当时几乎恨不得直接杀了张盛林等人……”

白叶手微微紧了下,只想起当时所受的折磨,她就有种后怕的感觉

楚容若手掌微微收拢,这才看向她。

“那一日,你在密室之中藏身之时,可是--”他说到这里露出了迟疑之色,自白叶被救回来之后,他也好,白叶也罢,甚至于白氏夫妇、白柒,都默契的对白叶被绑架之事闭口不提。只不提只是为了宽慰受了惊吓和折磨的白叶,却不代表他真的能够忘记当时的心情,还有见着白叶时的情形。

当时白叶狼狈而凄惨的模样历历在目,而最让楚容若在意的却是那掉落在她脚边的大刀。

白叶听他提及当时的情形,指尖都不由微微发凉。

“你想什么?”她低声问,避开了楚容若的眼神。楚容若却是半曲着双腿,与白叶平时,这才缓慢而认真地开口:“你当时并不知道是我和白柒带人寻了过去,所以才躲在箱子后面。”

“是。”白叶隐隐猜测到了楚容若想要问的话,有些艰难地应了下。

楚容若却不容她逃避,又接着道:“当时你右臂脱臼,且有骨裂的伤势,只怕是半分力气也用不上的。”

“没错。”白叶道,既然避不开索性直直看向楚容若。

楚容若被她那一双眸子盯着,反而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两人只沉默地看着对方,半响他才声音干涩地开口:“白叶,以你当时的状态和力气,拿着刀也根本不可能防身……”

“我知道。”

“所以,当时若寻到你的不是我和白柒,你……”楚容若手不由自主的收拢,死死握着白叶的手,“你当时拿着那把刀是要……”

白叶看着楚容若说不下去的样子,原本氤氲在心头的那点后怕反而渐渐退去,余下的竟然是一点点的熨帖。她回握住楚容若的手,低声道:“我这个人,怕疼又怕死,更怕半死不活的受折磨,当时就想着--”

她说到这里抿唇笑了下,尽量把话说得轻松自若,仿佛是玩笑一般。

“想着,若真是被抓了回去受尽凌辱,又让爹娘和你因为我而受人牵制,倒是不如引刀成一快,日后说不得也会名留青史,成为一代女英豪!”

“瞎说什么呢!”楚容若原本听得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已经是又惊又怕了,转而听到白叶后面的话几乎变了脸色,“什么名留青史,什么女英豪!我只盼你活得长长久久,平平淡淡就足够了!”

这话甚是不客气,白叶听得半响不曾说话。楚容若话说完就隐隐有些后悔,只白叶不说话,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许久,他才放缓了语调,低声道:“白叶,你可曾想过,若是你死了,白大将军、白夫人、白柒,尚在京中的白渊、边境的白泽,会如何?”

白叶闻言紧紧抿着的双唇微微分开,一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个时候,她真是怕到了极点。不要说什么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这世上多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真的事到临头,怕是不少人宁愿之前一咬牙死了就好了。

楚容若又开口了,略微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让人闻之心酸的味道。

“我呢?若是你死了,我会如何,你可曾想过。”

白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抬眼看向楚容若,只见楚容若眼睛微微发红,里面似乎带着些许的泪光,还有未曾褪去的不安。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当时……”白叶开口,“当时并未想那么多……”

话还未曾说完,她就被直接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脸埋在对方胸膛前,只觉得鼻息之间都充斥着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白叶深深吸了一口气,加上身后那紧紧搂住她的胳膊,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包裹了起来一般。

安心、舒服、放松……

这些天来,每天入夜后的不安,还有半夜惊醒的噩梦在这一瞬间都远去了。白叶缓缓伸手搂住了楚容若的腰,低声道:“为了爹娘兄长,还有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再不会轻易涉险……”

楚容若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的蹭着,听着这话只略微顿了下,就把白叶搂得更紧了些,仿佛他一松手,眼前的人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白叶也不再说话,只搂着楚容若觉得异常的安心。

而拐角处的花墙后面,隐隐站立的人影无声的拉扯了一番,最终却是离去了。

两日后,明州一切勉强算是安定下来,交接完毕的白柒带着大军开拔回边境,而留下五百人的精兵强将陪同楚容若和白川一并押送张重生父子、及各要犯入京。

一路向北,天气越来越冷。四周景物也一日比一日萧索,等到在京城外通州的驿站休息时,竟然是一夜大雪袭来,第二日一早起身,白叶只看着外面银装素裹,一片白雪茫茫,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你这丫头,才略微好了些,怎么这般鲁莽,出来也不知道披件斗篷。”白夫人穿着狐狸皮的斗篷出来,给白叶也披上了斗篷抵御寒风,这才遥遥看向京城的方向,道:“这才入十月,竟然就下了这般大雪。”

“我从未这般看过京城。”白叶低声说,看着那远远的城池,“这般看着,果真漂亮。”

通州驿站临近京城,建得颇为不错。两人此时站在三楼的一处塔楼上,除却冷些倒算是赏雪的好地方。身后传来吱吱呀呀踩过积雪的声音,白叶和白夫人一同回头,果然就见白川和楚容若两人一同上来。

“大雪拦路,咱们怕是要在这里多停留一日了。”虽然只带了五百亲兵,然而想要入京却还是要先呈报,这五百人究竟有多少人可以入京,多少人要驻守城外,都要等着圣旨下来再做安排。昨夜投宿之时,白川和楚容若就各自让人送了折子入京,只谁也不曾料到昨晚一夜大雪,如今倒是要在这里耽搁了。

白叶听得这话也不以为意,只回身又朝着京城的方向看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却是皱起了眉头。

“那里--”她伸手,指着那隐隐似乎在雪地中若有若现的黑点,“是什么人朝着这边赶来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