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是同林鸟(一)

在感情问题上,梅日兰一有想不通的事,就打电话跟黎依云聊。梅日兰养成了每天打一个长途电话给黎依云的习惯。由于梅日兰上班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所以她每天都在办公室打电话给黎依云,她们一般聊半个小时左右。

梅日兰对黎依云说:“你就那么心如止水吗?你的婚姻家庭就那么幸福平静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和老公是冷战,我和老公是热战。我在家里几乎天天要挨骂,他有洁癖,看到地板上有一根头发,就捡起来递到我的眼睛底下质问我:这是什么?他要求屋子一尘不染,想我天天来一场大扫除,可我做不到整天跟灰尘开仗,我是读文学出身的人,还要花点时间发发呆,沉思沉思。

我不搞清洁,他就骂我,想骂到我去做,结果是:他越骂我,我的逆反心理就越强,就越不做。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跟你丈夫很相似:你越是叫他去修水龙头什么的,他就越不去!为什么我跟你丈夫这么相似?这一点,我觉得很奇怪。难道我的个性适合跟你丈夫这种个性的人相处?而你的个性,却适合跟我丈夫这样的人相处?”

“也许是吧,你的个性是什么都无所谓,天掉下来当被子盖,我丈夫也是这样啊!可能我们都找错了丈夫。”梅日兰说。

黎依云继续说:“我家里的,动不动就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找茬,对我大吼,在我面前摔东西,什么电视遥控器呀、塑料凳子呀,书呀,碗呀,锅呀,电风扇呀,不知摔破了多少,摔坏了然后又去买回来,买回来之后又摔,我们家的遥控器不知更新换代了多少次了。

他不但有洁癖,还凡事追求完美,没有瑕疵。他甚至会记住书架上每一本书的具体位置,只要我把书放错了位置,又要招来他的一顿啰嗦。他搞清洁,连桌子底面的灰尘也要扫干净,哈,这样的男人真是胸无大志,啰嗦透顶,怎么会有心情去干这种毫无作为的事情呢,白白地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人会看见的东西上,也不花心思去想一想怎么才能赚多点钱!”

“你遇上一个洁癖,我遇上一个邋遢癖。你当初怎么会选择他这样的人做老公的?”

“我当初只会以貌取人,看上他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样子。”黎依云说。

“现在他对你还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吗?”

“在人前彬彬有礼,在我跟前暴跳如雷。”

“就因为他的这点好就嫁他?从来没考虑过物质的因素?”

“丝毫没有,我当初是绝对相信有情饮水饱的,他连房子都没有,只有两个月的工资,加起来还没有一千块,我也肯嫁给他。我被爱情伤得那么透,所以绝对不会像你这样,到现在才来怀春,我的春心早已经死了,我看透了爱情,爱情的存活期很短,幸福稍纵即逝,我已经没有当年的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

“你那时可是爱情高于一切哦,我那时是把自己算好价钱,一分钱一分货地卖给我老公的。他有钱啊,所以我狠下心来把自己卖了。我的个性要磨砺到现在才懂情感,真是可悲啊!”

“爱情高于一切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现在爱情已死。我佩服你呀,当初竟然有那么高的觉悟,竟敢把自己卖了,当初我哪有你这种见识呀?当初打死我,我也不肯把自己卖了。现在我愿意把自己卖了,却没人要了,看来还是你高明啊!感情这东西是最善变的,不变的只有物质啊。你老公其实也很可怜,得到你的人,却从来没有得到你的心。”

“这样说来,他的确可怜。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欺骗他的感情的,我当初确实不懂爱情,只认为两个人走到一起来就是为了过日子,我考虑问题的重点完全不在情爱方面,而是怎么把家庭经济搞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这是我那时最大的愿望”

“原来你是不知情为何物的!”

“那时的我完全不知情为何物。”

“你是一个物质型的人,而我恰好相反,我是一个情感型的人。我从来就是吃米不知米价的人!”

“你有福气啊!”

“我这样的人,还有福气呢?”

“一辈子不用奔波劳碌的,难道不算有福气吗?”

“如果这就是福气的话,那我算是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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