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桃趴在沈浩胸前趴了好一会,听着这外头请罪的声音渐渐也歇了下去,才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昂头问道,“那三叔,不回来了?”

沈浩抚着柳小桃背上光滑的绸缎,“会回来的,只是,不会和我们同行,三叔脾气大,且就由着他吧。”

看着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天也快亮了,柳小桃沾了几滴清水,揉了揉眼睛,使得眼角泛着红圈,才是出门吩咐了些琐事。

外头的将士看着柳小桃那红着眼眶的模样,各自也都是战兢而立,不敢多言,皆是各自散了去。

再启程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浩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地送上了马车。柳小桃紧随其后,莫白护着车厢一侧,眼里尽是谨慎。

沈浩一挨着马车上的引枕,身子就是一弹,突然起身,用大手捂着柳小桃的口鼻,贴近了,眼里暗示不要轻易说话。

“取一枝簪子给我。”沈浩蹙眉,伸手。

柳小桃连忙取下发髻上一枝素银簪子,递到沈浩手上,马车徐徐移动,有些颠簸,柳小桃靠在车厢壁上,不解其意。

沈浩捏着簪子,用尖尖的簪尖挑开了引枕的线头,里头是上好的蚕丝,白如雪似的蓬松。

沈浩伸手一探,就是在这堆蚕丝里摸索起来,不多时,就是摸到一小包硬物,掏出一开,是个锦绣包裹包起的东西。

“这是什么?好香啊。”柳小桃凑上来问道。

“嘘,”沈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离得太近。”

打开外头包裹的锦绸一看,里头,是一块拇指大的深褐色硬物,方才柳小桃闻到的香气,就是从这红木色的硬物上散发而出的。

沈浩掩着鼻子,捏着这物什看了许久,才是断定道,“是麝香,而且,是最纯正的麝香。”

麝香柳小桃是认得的,药铺子里头有卖,不过,孕妇不能轻易接触,否则,会对胎儿不利,天啊,该不会。

柳小桃突然捂上自己的肚子,紧张地说道,“该不会是我有了吧。”

沈浩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小脸记得皱成一团的柳小桃,把手里的麝香缠好手下,“小桃,你想多了。”

“那……。”柳小桃嘟囔着嘴,有些不甘心。

“这可是最纯正的麝香,除了香味浓厚,对孕妇有催产之效外,还有一个功用。”

“什么?”

沈浩边说,边将这裹好的麝香收在一个白净的瓷瓶里,“若是孩童闻了,智力会停滞不前,就算是大人,闻久了,也会变得痴痴傻傻。”

柳小桃听了,心头就似浇了一盆冰水下来,哇凉哇凉的,这马车厢本就封闭,如今为了沈浩的“伤势”还特意加厚了一层软褥子,更加闷闭了,加上这马车里本就挂着两结香囊,熏香撩人,又将这麝香的香气遮掩了过去,若不是沈浩一进来就发现这麝香,不消一日下来,人都闻得不清醒了。

“是谁放的?”柳小桃看着被沈浩放在瓷瓶里密封起来的麝香,“还是那暗卫里的暗桩吗?”

沈浩搂过柳小桃,看着柳小桃一副认真模样,又是忍不住用指尖点了点柳小桃的唇角,“我看,暗桩未必是在暗卫里,毕竟,这些贴身的暗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若是他们都出了问题,我看我这个正使也没必要做下去了,况且,莫白已经来报,昨夜,他在外头盯了一夜,七十三个人中,没有一人神色有变。”

“那能是谁?”柳小桃想不懂了,一行就这么几十个人,除了那堆汉子,还会有人这般居心叵测,三番五次地对沈浩下手,看着沈浩一副莫可名状却有意味深长的样子,突然一怔,想通了。

“我知道了。”柳小桃指尖攥了个紧,这里的人,从开道的顾副尉,到服侍自己的明月,都是自己人没错,可是,这前行前,因为明月被自己遣送回去,沈浩是临时请了个小丫鬟来服侍自己,那个十三岁的清秀丫鬟,貌似,还是叫莺儿,自明月回来后,自己到还真没注意过她。

两人皆是思索,外头却是传来明月略带警惕地一声,“行了,东西放下吧,待主子醒了,我自然会拿到马车上去的。”

“主子还昏迷着吗?”一声脆生生的女声带着些许的稚嫩,听着天真纯善,让人起不了丝毫的怀疑。

这是莺儿的声音,柳小桃认得。

一旁的莫白冷冷地喝了一句,“主子的事,是你该多问的吗?”

“是,奴婢告退。”莺儿的声音里夹杂着几丝让人怜惜的委屈,可在柳小桃听来,却是扎着耳廓硬生生的痛。

“是她码?”柳小桃很是疑惑,“可是她才十三岁,那么小的年纪,会不会,还有帮凶?”

沈浩倚着引枕,听得外头莫白低声禀报了莺儿送东西来的事,听罢,才是拉过柳小桃道,“不一定,耍手段,不在乎年纪,当暗桩,不在乎大小。”

由秦岭出发,京城也不过是两三日的日程,只是介于沈浩如今“伤势”严重,马车走得极慢,免得太过颠簸,给沈浩造成第二次伤害。

“正使,前头有处小镇,我们歇歇吧。”顾副尉勒马打转过来询问沈浩的意见。

良久,马车厢里头却是没有声音。

“小侯爷如今不舒服,就不下去了,让弟兄们去领些茶水钱,好好歇歇吧。”里头,柳小桃扯着嗓子,声音听起来也是虚弱无比。

顾副尉本欲打马而回,却还是放心不下,毕竟,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乌龙,他这个副尉难辞其咎,下马,拱手问了一句,“夫人和主子可还好?”

“都好,”柳小桃声音惫懒异常,似乎提不起一丝丝的力气,“恐怕,就是有些春困,待会下来休息休息就好,小侯爷如今已经昏睡过去了,你待会,只管领几个得力的手下守在马车周围,一定要确保小侯爷的周全。”

“是。”顾副尉连忙领命,自己昨个可是见识过这个女人的厉害,一个嗓子,喊起来能把屋顶掀了去。

晌午,太阳有些照在这樟树林里泛起丝丝的甜味,让人愈发嗜睡。

柳小桃倚在一个竹椅上,歇在一个四人合抱的大樟树下乘凉,眯着眼,有些疲惫。

“等等,你去哪?”柳小桃闭着眼,手却精练地一指,朝着右斜方的方向一指。

被指着的莺儿手里只是一颤,连忙跪下,“夫人,奴婢只是想给主子送些水去。”

“不用了,”柳小桃这才是慢慢睁开眼睛,悠悠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扎着丫鬟髻的小丫头,青涩的面庞还未张开,粗布底鞋上的罗袜上沾满了泥水,瑟瑟地缩着脖子,好生可怜模样,“小侯爷睡着呢,就别去打扰了,来,过来,给我捏捏肩。”

别说,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可是力道却掌握得极好,一下一下地,拿捏着准头和力道,捏起肩来,让人舒服至极,柳小桃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却又是要睡了去一般。

空气里蜜糖般的滋味似酒,闻多了,都似要醉了去。

众人歇息的地方是处偏僻的水塘旁,凉风习习,又最是宜人。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得马车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这倚着休息的暗卫一下子都是清醒过来,各个都是面面相觑,怎么可能,七十三个人,居然一个一个的又都睡着了。

来不及多想,只消提着外刀,一簇簇黑影都是朝着马车方向跑去。

“妙,真是妙,沈某能够引来唐门后人三番五次地毒杀下药,看来,这宋家还真是看得起在下。”马车下,冬青丛旁,沈浩悠然地摇着纸扇,捂着口鼻,看着马车帘子半掀下,被莫白紧紧箍在手里的莺儿,啧啧舌,又是感叹道,“看来,这唐门最近研究毒物不是很上心,这研究保容术却是下了不少本钱啊。”

“啊呸。”莺儿好生烈气,啐了口痰,一脸坚毅,哪里还有刚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柳小桃此时也不知从何处窜到了沈浩伸手,斜睨着这莺儿,接上一句,“估计是个生手,手段如此稚嫩。”

顾副尉虽然略有些惊讶沈浩居然一丝伤都没有,毕竟,自己早上才接到莫白的密令,说中午有行动,让自己提高警惕,可在这醉人的香风下,却还是睡昏了过去,对,那香风,此时开阔无花无蜜,哪里会来的香风,想来,也定是眼前这个小蹄子做了手脚,对,还有昨日,一行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妈蛋的,自己居然会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来人,把她捆了。”顾副尉连忙带着手下收拾着人小鬼大的家伙。

“还真没想到,这莺儿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柳小桃跟着感叹了一句。

“小小年纪?”沈浩侧目,朗声笑道,“小桃,她可不小,至少,你可还得喊她做句‘姐姐’。”

“怎么可能?”柳小桃瞪目道,“我过了七夕就满十七了。”

“哼,”沈浩冷冷地盯着被五花大绑的莺儿,忽而开口道,“可是我听说,唐家五小姐,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三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