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侯府过得极为平淡,除了这楚桥最后又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关于自己女神的事,其他的,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至少,除了沈浩以外的人大抵都是这样觉得的。

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外头,如游魂四处晃**的老猫小白还在肆意的**叫唤着,沈浩莫名的总是有种想要和它对话的冲动。

当沈浩在那张花梨木大**滚到第十八圈的时候,他做了一个让自己都害怕的决定,自己要去见那小鬼,即便外头,还是四更天,可是这心里头,已然是涌起一阵阵难耐的**,似乎落了什么东西,总是过得不安稳。

城南胡同十八号,和沈浩整晚的骚乱相比,这处侯府别院却是静得出奇,耳房外,一盏孤灯,昏暗得看不出墙下的人影是睡着了,还是只是低着头守在门口。

正中的卧室里,却是时不时地传来几声梦呓,似女儿家话长家短,又似那老婆婆们唠嗑谈天,总之,是十分热闹。

柳小桃尚在梦里和周公作揖聊天,偶尔听到几声轻微的响动也只是翻了个身子,西下将尽的月光透过薄薄的一层纸糊纱窗洒向床头,一路西移,不知何时,这东方一声公鸡报晓就是响亮了整个巴陵城似的,柳小桃此刻的睡姿恰好和优雅这个词是背道而驰,脸朝下,四肢大张,听着外头的鸡叫,腿一蹬,颤了两颤,才是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晨光里,似有飞絮飞舞,让人看不真切,可当那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脸猛地映入自己的眼帘的时候,柳小桃的第一反应就是……

“啪!”

“你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你……你,大清早的,你一声不响的进屋来也就算了,趴在我床头算是怎么回事,你趴就趴好了,你笑成那个样子,想吓死人啊。”柳小桃抚着胸口,又是紧紧地抱着被褥,死死地盯着床边的沈浩,似要把这个神出鬼没,最近行为越来越奇怪的小侯爷盯出个洞来似的。

沈浩耸耸肩,脸上还印着那清晰可辨的五指印,狡黠地一笑,“你打了我,我可是要打回来的。”说着,就是朝柳小桃身边凑了凑,作势就要下手。

“你敢,”柳小桃裹着被褥一闪,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壮着胆子道,“我们可还是有契约在身的,你若是敢对我动粗,我就……我就背信弃义,把你给告发了,说你,说你那什么,还有那什么。”

“哦?”沈浩笑得愈发奸诈狡猾,“那你说说,你要告我什么?”

“我……,”柳小桃眼珠子一转,却是找不到半个字来搪塞过去,看着沈浩愈发深邃不可猜忌的眼神,突然把头往这被褥里一窝,闷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小侯爷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这等小民计较了,你若是要打,我让你打回来便是。”说着,还伸出了自己那瘦瘦小小的胳膊,晃着臂膀的半两肉,口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打吧打吧,给我留下半条命,让我还能养活我家老爹就行。”

柳小桃言辞振振,还当真把沈浩说成了一个专制独裁的纨绔子弟一般,沈浩挑挑眉,只是轻轻把柳小桃这只胳膊塞回了被褥里,笑道,“瞧你这点出息。”

听了沈浩放声自在的笑,柳小桃眼珠子又是一转,突然拔腿起身,裹着褥子连鞋都不准备穿,就是匆匆下床。

“诶……你?”

沈浩一句话才说了两个字,就见得这柳小桃慌忙见又是踩到了这锦绣被褥的一角,这被褥本就是沈浩怕柳小桃冷着了,特意命人特质了一床加厚加大的,可不是一般的重。

柳小桃脚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幸而沈浩反应够快,一伸手,以一个极为流畅而帅气的姿势抓住了裹着柳小桃的被褥,紧接着,柳小桃又是以一个不甚优雅的姿势跌到了沈浩的怀里,红着脸,喘着气,惊慌未定。

“你放开我。”柳小桃嘟嘴道。

沈浩不说话,反而是利用这粽子叶一样的被褥把柳小桃裹得严严实实的,轻而易举地往上一提,就是将柳小桃又“抓”回了这大**,笑道,“方才那么急着跑做什么,又不会真打你。”

“不可以,”柳小桃的声音低了几个调,继而,又是用着难得的羞涩的语气道,“我老爹说了,若是只穿着袭衣和男人独处一室,是要嫁给对方的。”

“那又如何。”沈浩耸耸肩,不以为然,可心里,却是**漾出好几层涟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可我们……。”柳小桃心里头愈发的忐忑不安,低着头,脸颊上燃起两朵火烧云。

沈浩轻松一笑,“你不是,早就已经嫁给我了吗?”

柳小桃一窘,竟然无从接话,索性挑了个别的话题,裹着被子继续问道,“你这么急来找我,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沈浩反问道。

“你来找我没事吩咐,难不成……,”柳小桃脸上挂着一幅你的心思我都知道的表情一步步地,把沈浩逼到了床角,眼睛一眯,似乎是要看透这小侯爷的心房里头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

沈浩怔怔地看着柳小桃,脑子里头已然飞快地开始算计起来,让自己承认自己是想这小鬼了?不,这样不好,这样的话,自己一定会被这小鬼笑话的,这小鬼,嘴皮子一念叨起来没个轻重的,自己可是小侯爷,风流倜傥的小侯爷,怎能……

“我知道了,”柳小桃一喝,眼眸一眨,只道,“你是贪图那受伤姑娘的美色,所以按耐不住了,是不是?”

沈浩愕然,继而正色道,“美色于我如浮云。”

柳小桃怆然望着窗外,“今日云层密布,万里无晴。”

沈浩扼腕,“今早,你不许吃饭。”

“那可不行,”柳小桃向来都是视粮食为生命,如今沈浩简直就是要谋财害命啊,柳小桃咽了口口水,连忙自我救场,“内个,不吃饭的话,能吃包子吗?”

沈浩一笑,双手交叉立在胸前,“我给你带了祥记的豆花和任记的水晶虾仁饺,都还热乎着。”

柳小桃顺着沈浩的眼神望去,果然看到那帘幕外的小方桌上一字摆开了许多蒸笼暖盅,堆了满满的,占领了整张桌子。

只有豆花和水晶虾仁饺?柳小桃挑挑眉,暗自腹诽道。

“咳咳,”沈浩看似随意地说道,“看着你一直没起来,我又去买了些鸡汤蟹黄包、油酥芙蓉卷、翡翠海鲜玉蓉汤、羊肉花卷、鸭肉咸菜饼,恩,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柳小桃满意地点点头,“恩,差不多也够我吃个八分饱了。”

柳小桃正准备在沈浩目瞪口呆之下大快朵颐,明月却是突然撞开了门,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到沈浩居然在,一个哆嗦,就是跪了下来,喘着气道,“姨……姨娘,小……小侯……爷?”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沈浩给自己盛了碗翡翠海鲜玉蓉汤,从柳小桃嘴下抢食是十分不容易的。

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才是答道,“耳房里,出大事了。”

柳小桃指尖一颤,心里头更是十五个水桶打水般七上八下的,拇指暗掐着食指的第一个指节,难道自己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清风忍不住心里头的怨恨,对那受伤姑娘下手了?

“去看看。”沈浩皱眉,撩了汤匙就是出了门。

耳房外头,已经是引来了三四个粗使丫鬟围着门口,敢又不敢的往里头探着脑袋。

众人见着小侯爷来了,也都是各自忙着行礼作揖,接着就是识趣地散了去,柳小桃跟在后头,前脚才进了屋子,后脚就是听到这珠帘里头传来阵阵哭泣的女声。

“长风,你若是不原谅我,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长风,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是千万要回去一趟,父亲已经快不行了,你就不肯见他最后一面吗?”

珠帘敲出清脆的响声,隐隐间,还可以看出那床榻上的女人只是穿着件袭衣,那是丫鬟们昨日才替她换上的,清风被拖到在地,手腕被那女人抓得牢牢的,一脸的冷峻,丝毫没有心软。

“你进去吧,我就不进了。”沈浩偏过头,尽量不去看那里头衣衫单薄的女子。

柳小桃点点头,只让明月守在外头,自己就是笃定地迈着步子,盈盈对着里头张口道,“这位姑娘,清风现在是我的人,你若是和她有什么瓜葛,尽管和我来说,总是这样抓着我的婢女,也不像个样子,你说,是不是?”

这番客套话,是柳小桃在侯府的这些日子学来的,如今一看,果然有用,那床榻上的女人这才是一松手,拭着眼角的泪水,低头道,“是我太唐突了。”

柳小桃清然一笑,又是掀了珠帘进去,这用彩色珠子串起来的一幕珠帘一收一放,敲出铃铛般的脆响,合着柳小桃盈盈的话语,正是如那山泉温水般的和婉动听,“哪里是唐突了,昨个,还是我们的马车冒犯了姑娘,对了,还不知道这位姑娘籍贯芳名。”

这床榻上的姑娘泯然一笑,灿若生花,口吐青莲,“沧州,宋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