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一下就是木住了,张张口,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什么,”柳小桃瘪瘪嘴,“我不管,反正今天晚上,我要和你呆在一个房里,你要是不肯,让莫白来我院子里也可以。”

柳小桃的算盘是这样的,且不管这孟珍珠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可是这府里留着个时时拿着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姨娘着实是有些可怕,坊间还听说,这冯书生死的时候是极为惨烈,不禁脸都被划花了,心脏都被人挑了出来,放在一旁点了油灯的桌上,那油灯的火星子,还时不时的飞溅出来,这等变态的杀人手法,自己一想到都是极害怕的。

而这小侯爷会武,况且还是这侯府的半个主人,和他在一起,最是安全,而莫白呢,武艺也是了得的,随意和他俩其中一人在一起,怎么着都比自己独处安全。

恩,没错,就是这样,柳小桃想着想着,又是一副低沉地点了点头。

沈浩在一旁看了,却是从头酥麻到了脚,和自己睡?这是打什么主意?

初冬了,明德院东墙的红梅已经含着苞骨朵,房里方熄了灯,灯芯还撩着徐徐青烟,挥迷出一个好看的纹腾。

“你别乱动行不行。”琅琅一声女声,带着将睡未睡的慵懒。

“我冷。”

“冷也不要乱动,我本来都快睡着了。”柳小桃翻了个身,将脸朝床对墙的那一面埋进去。

“合着睡地上的不是你是吧,”沈浩挑了挑眉,站在窗前,冷风一吹,瑟瑟发抖,伸手就是把窗户关上了,“我动动,关个窗而已。”

柳小桃掀了掀被子,呢喃了一声,“老爹,给我留个窝头,我饿。”

沈浩手突然一怔,搭在窗扣上的手一缩,俯身趴在床头,看着柳小桃踹床踹得被子都乱成一团,伸手想要替柳小桃掖被子,柳小桃却是翻身一抓,抓着沈浩的手腕,把脸一贴,又是呢喃一句,“老爹,你啥时候买了个暖炉?老暖和了。”

眼前的柳小桃就似一只怕冷的初生小兽,贴在沈浩的手掌上,一副满足的样子,全然不像平日里的嘴不饶人的侯府四姨娘。

沈浩看了看**的柳小桃,又是看了看自己打在床下的地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柳小桃提出与自己睡同一屋的时候,自己没有不喜,没有生气,反而,却是糊里糊涂地就是让柳小桃进了自己的屋子,睡了自己的床,甚至,还把自己这个东道主赶到了地上打地铺。

蓦然想到大家每每提及这崔安安如何乖张的时候,楚墨都会敛眉一笑,摇摇头,说那么一句,也许安安就是他的劫。

恍然一下,沈浩见得手掌又是被柳小桃握得紧了些,不禁释怀地一笑,如今,自己似乎也有这种感觉了。

“老爹,我怕,珍珠说,侯府里有个杀人犯。”

“谁?”沈浩下意识地一问。

柳小桃翻腾了下身子,横板着占了大半的床铺,却是沉沉睡去,再没了声响。

第二日,柴嬷嬷也是早早地带着小丫鬟们送了早饭来,看着两人各自梳妆起床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趁着柳小桃迷迷糊糊任由着丫鬟们替自己洗漱的时候,拉过沈浩,脸色有些尴尬,还是开口劝道,“小侯爷,这个,奴婢也知道小侯爷和四姨娘浓情蜜意,感情深厚,可这柳姨娘毕竟是有了身孕的人,小侯爷,这近个,实在是不方便,小侯爷,你还是多忍忍吧。”

这一番话,真是说的沈浩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回头看了看这昨夜占了床还说了一夜梦话的柳小桃,咬咬牙,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柴嬷嬷是这侯府老夫人放在自己身边照看自己的老人了,自己多少都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别的不说,只怕这柴嬷嬷会到这老夫人面前八卦说道,这柴嬷嬷怎么说,且就怎么做吧。

“行,”柴嬷嬷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就让杨大夫进来了。”

“什么杨大夫?”沈浩蹙眉问道。

“小侯爷,你别又是忘了,昨个不是说好了吗,请了这巴陵城顶尖的老大夫给四姨娘把脉啊,也好安安胎。”

忘了?沈浩揉了揉眉头,却是偏头淡定地回道,“柴嬷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柴嬷嬷一愣。

“这杨大夫的医术是没得说的,可是,这据我所知,这杨大夫擅长的骨科,咳咳,不是我说啊,柴嬷嬷,你也是侯府的老人了,你怎么着,也得请个擅长妇科千金的人来吧。”沈浩说的是一板一眼的。

“不是,小侯爷,昨个明明是您说的,要老奴去请这杨……。”

“柴嬷嬷,”沈浩咽了半口茶,“这小桃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胡乱找个骨科大夫来看呢,定是你听错了,听错了。”

“可老奴明明……。”柴嬷嬷憋着嘴,十分委屈,自己年纪是大了,可也没有到这话都听不清楚的地步吧。

“罢了罢了,柴嬷嬷,”沈浩大气地挥了挥手,“下去吧,过两日,你再去把橘子洲那一位姓连的大夫请来,那位连大夫擅长妇科千金,定不会错的。”

主子发话了,柴嬷嬷能有什么好说的,只得点了点头,又是带领这一众小丫鬟下去了。

沈浩这才是放下了心,端了碗这热乎乎的梨花粥就是准备入口,却是听得这柳小桃一声怪腔怪调的称赞,“小侯爷就是小侯爷啊,这拖延时间的本事,真是厉害。”

沈浩眼皮子都没抬,拌着不温不火的口气慢慢说来,“对啊,哪像你,半夜睡觉都让人不得安宁。”

“瞎说,”柳小桃连忙反驳,嘴里含着半块芙蓉糕说话都有些辛苦,“我睡觉,和我家老爹比起来,可安静了。”

“是吗?”沈浩吹了吹这有些烫人的梨花粥。

柳小桃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趴在沈浩桌边就是问,“我昨个,是不是说梦话了?”

沈浩把粥一放,眼睛一闭,点了点头。

“说了什么了?”柳小桃继续追问。

沈浩放下手里才举起的筷子,这是屋外是莫白沉稳的一声,“小侯爷,有事禀报。”

“进来。”沈浩松懒的一声,又是对柳小桃耸了耸肩,意思是,你看,这可不是我不想说的。

“小侯爷,前几日的命案出了些头绪了,”莫白拱手道,“那书生醒了。”

“醒了?”柳小桃一下就是跌了半边身子,“不是说那人脸都被画花了,心都被人挑了出来了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沈浩顿道,又是示意莫白继续说下去。

“其实柳姨娘方才说的也没错,那书生确实是被人毒打了一顿,脸也被画花了,加上一介书生,身子骨本来就弱,当场昏死了过去,看了那一滩的血,常人都以为这必死无疑,没想到,送到这衙门仵作手上不过半日,就是醒了过来,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这几日正是好好养着,今早,这知府也是派了人来说,这冯书生已经清醒过来了。”

“这冯书生清醒过来了,为什么要派人来通知你呢?”柳小桃斜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沈浩。

沈浩挥挥手就是让莫白下去,看着柳小桃的眼神,本来不想多解释,又想到昨日这小桃同学半夜说的梦话,既然这小桃同学都知道些末节,沈浩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才是对着柳小桃说道,“命案发生后,他们在那书生的身旁找到了一枝风玉簪子,这支簪子,是袁萋萋的。”

果然有猫腻,柳小桃一边是期待这这命案能够快点理出些眉头来,但是没有想到过,这命案真的会和侯府扯上关系,若真是这袁萋萋干的,这知府挺多也不过是在这审案子前和沈浩通个气,打个招呼,那杜侯爷还在这巴陵城呢,这若是要让那杜侯爷抓到了把柄,这可就不仅仅是一桩命案那么简单了。

镇远候侯府的姨娘险些杀了人,这若是传了出去,败的,可就不仅是这袁萋萋的名声了。

“关键就是要看这冯书生会怎么说了。”沈浩蹙眉,低吟了一句。

“真的是袁萋萋下的手?”柳小桃歪着头。

沈浩没有说话,只是合了衣衫,又是吩咐着婢子给柳小桃准备件厚些的狐裘大衣,即刻就是带着莫白匆匆出了门。

柳小桃站在门口,看着沈浩匆匆离去的背影,独独一件夹袄显得沈浩的背影愈发的单薄。

手指尖发着凉,柳小桃唤过明月,问道,“袁姨娘住在哪个院子里?”

“昌明阁。”明月低头答道,又是问道,“姨娘问这个做什么?”

“行,我们就去这昌明阁。”柳小桃下了决心了。

“诶,姨娘,”明月阻止道,“这袁姨娘脾气可古怪了,从来不见外人。”

“不见外人?”柳小桃挑了挑眉,“那她见什么人?”

“嗯,”明月略一思忖,才是回道,“和袁姨娘相交的人真的不多,不过,听说这袁姨娘身边服侍的丫鬟们说,每日申时三刻,这袁姨娘都会去城南一家小茶馆喝茶,而且,一坐就是坐到黄昏后。”

“行,”柳小桃一笑,“我们今个,就去那小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