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了?

老夫人听到这三个字,原本已经略带浑浊欲睡未睡的眼睛突然清醒开来,身子倚着这朱漆小方桌就是探出去,伸手欲拉着柳小桃的手,“当真?”

事已至此,怎能不当真。

柳小桃低着头,一副羞涩小媳妇的样子,点了点头。

老夫人才是欲喜上眉梢,手指尖却又是蓦然凉了起来,这柳小桃进门才过半个月,就算是那夜洞房花烛留了种,怎生就这么快?若是能把出脉相,至少也得满一个月啊。

“几个月了?”老夫人语气里带着试探。

柳小桃眉头一簇,说实话,自己对这个,还真不清楚。

“今个在回春堂把了脉,”沈浩淡淡然地回道,又是对着柳小桃点点头道,“刚好一个月。”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这地上趴着的兰氏更是一个激灵,开口就道,“野种,是野种,她才进府半个月,怎么会有一个月的身孕,是野种。”

老夫人亦是蹙眉,终于是开口,对着兰氏喝道,“闭嘴,你今个还嫌闹得不够吗?”说罢,亦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柳小桃。

沈浩上前一步道,“奶奶,这事,还是该怪在孙儿身上。”

柳小桃缩了缩脖子,见着沈浩已然是是十分配合起自己来,索性躲到了幕后,且看这沈浩怎么说。

沈浩略一低头,貌似羞愧,“都怪孙儿,是半个月前,看到为了给爹治病扮作男装在醉花楼做工的小桃心里一气,当时就质问,既然我早先就答应了娶她,为何还要干那等抛头露面的事还扮作了男装,成何体统,要银子,找我来要便是,小桃当时就是吓哭了,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下,让孙儿没把持住,珠胎暗结,就……就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柳小桃躲在沈浩的身后,情不自禁的就是想要为这沈浩的能言善辩鼓掌,这样一来,不仅是打消了那些说自己是断袖的猜想,还为自己的出现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假设。

老夫人喜怒莫测地问了句,“当真?”

沈浩笃定地点点头,“当真。”

忽而间,这老夫人就是绽了笑颜,虽然不过是嘴角向上昂了个不甚高昂的幅度,却定是喜从心来。

“老夫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兰氏还跪在地上,一脸的妆容早已哭花,死乞白赖地扯着老夫人的衣角,苦苦哀求着。

柳小桃见了,都知道,这兰氏,忒不会看人脸色了。

果然,沈浩再也忍不住,对着这兰氏就是喝道,“白天吵也就算了,晚上还来打扰老夫人休息,方才还诬陷小桃肚子里的孩子,如今真相也明了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兰氏猛地一怔,就是连忙转身,开始抱着柳小桃和沈浩的大腿唧唧歪歪地哭个不停。

“够了,明天,你收拾东西走人,回娘家吧。”沈浩总算是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一句话,昂着头,十分的舒坦。

“不能啊,我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全村的人都知道我要嫁入侯府了,如今,如今我怎么有脸回去?”兰氏开始打起亲情牌。

“你没脸回去,难道就有脸伫在侯府了?”沈浩猛地一脚踢过去,就是把这十分狼狈的兰姨娘一脚踢开,又是护着柳小桃后退了几步,转头含情脉脉地吩咐了一句,“也不小心点,你肚子里,可是我们沈家的血脉。”

纵然柳小桃也是心知肚明,自己这肚子里头除了今晚上吃的四喜丸子、芙蓉糕等一窝的美食外就再无其他的,却也是怔怔地跟着点着头,还适时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既然有沈浩出头,老夫人也是无心去管这本就是以长舌妇著称的兰氏,手一摆,意思是全交由沈浩处理,这,还真是圆了沈浩的心思,当即就是下了令,勒令这最近疯疯癫癫,今个还口出狂言的兰氏收拾东西回娘家反省,至于这期限,只说待到符合其侯府姨娘的身份才是准许其归来,可这符不符合,还不是这说了算的。

来时,月尚在柳梢轻摇,回去时,东方都似乎已经起了暮暮白幡,庭院窈窕,似含羞待放迎着朝阳的闺中女子,沈浩和柳小桃在这抄手游廊上,却是肆无忌惮地笑个痛快。

当下没有人来打扰,最是痛快。

“你可看到那兰氏被嬷嬷拖出去的样子,像极了我老爹收渔网时,那一条条挂在渔网上的小鱼,可怜兮兮地,又是动弹不得。”柳小桃捂着肚子,弯腰顿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浩走在前面,回过身,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笑,只等着柳小桃笑完了,才是继续走,这样的场景从沈浩和柳小桃入这回廊就不知见了多少回,次次,都是沈浩耐心地在一旁等。

柳小桃脸色已经是笑得涨红,好容易缓了缓气,又是摸上这平坦坦的肚子,犹自担心起来,拉了拉沈浩的衣角,“可是,十月怀胎,十个月后,我该怎么办?”

沈浩脚步一驻,亦是跟着盯着柳小桃的肚子看。

莫说十个月,渐渐的,随着月份的增加,柳小桃的肚子也该是适时的大起来才行,这前几个月还可以推脱,说这柳姨娘身子骨弱,身形小,有身孕也不明显,可这久了以后,从哪找个能哭会闹的孩子来。

柳小桃颔首,眼神只是停留在自己这干瘪瘪的腰上,小手来回估量着,甚至开始琢磨,自己明天得开始多吃多少才能吃出个孕妇模样,蓦然间,指尖,却是触到一丝难言的醉人的温热。

一双大手,缓慢而温柔地抚上柳小桃的小手,顺着柳小桃的指节,手腕,一直往上,柳小桃欲抬头,对上的却是沈浩那弧度恰好的下巴,这小侯爷,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了。

稍迷茫,柳小桃只觉得沈浩这只手忽而就是箍住了自己的手腕,许久未动,柳小桃略略低头,眼前映入的是沈浩偶尔一动的喉结,两人似拥抱的姿势亲密无间,只有这深秋欲残的秋菊香气化成一缕缕,在两人之间慢慢流淌穿梭。

柳小桃眼里有些迷离,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感觉,单单是看着一个人,靠近一个人,身边的空气,就已经静止。

沈浩温柔地扳开柳小桃放在肚子上的小手,渐渐往下移,将柳小桃的手,推到了小腹,末了,才是用有些喑哑的声音缓缓说道,“你捂错地方了,若是要装,也得装得像些。”

柳小桃蓦地昂首,沈浩却是及瞬转头,面朝着前方,脖颈微微昂起,干咳了几声,“都快天亮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这事,明日,得找崔不归好好来商量商量。”

柳小桃起先还不懂,这事找那崔家公子有什么用处,直到自己第二日醒来,守了一夜的明月哭得梨花带雨地进来,张口就是喊着“姨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柳小桃缩缩脖子,昨个自己回来,已经都是三更天了,怕是吵到别人,就连这在门外一直守夜的明月都没有喊醒,难怪这明月会大惊小怪。

“奴婢还以为姨娘您昨个和小侯爷都出事了。”明月依旧凝噎,又是连忙连“呸”了三声,“莫说莫怪,晦气晦气。”

柳小桃裹在厚厚的被褥里,尴尬地一笑,自己和沈浩,昨个,还真是出事了,还是大事啊,摸了摸自己已经饿得快贴到脊梁骨的肚皮,不禁就是苦恼起来,自己怎么造个孩子出来啊。

“明月,我且问你,这崔家公子除了是这崔家钱庄的少东家,还有什么来头?”昨个沈浩说是要请崔不归来想法子的事情自己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在咨询前,调查请对方真实实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能有什么来头?”明月小圆脸一晃,忽而又是低声对着柳小桃道,“不过,我听说,这崔公子是夜夜都宿在那醉花楼,一年到头,都没几天是在自个家里过的。”

这个柳小桃自然是知道,不用明月说,这孟珍珠也是向自己抱怨过的,可是,总归还有点什么吧。

“不过,我昨个又听过一件事,”明月捂着嘴,一副机密不可泄露的样子,“有人说,其实,这醉花楼背后的大东家,就是这崔公子。”

柳小桃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句,只是将这被子裹紧了些,边是接过明月递过来漱口的盐水。

明月又是托腮,“后来,貌似还把几个姑娘的肚子给搞大了。”

柳小桃猛地一受惊吓,这满口的水已经是喷出去半口,剩下的,都是咕噜噜地进了肚,如今,总算是知道为何这沈浩会执意请崔不归来了

约定的地方,是在巴陵城最大的酒楼湘水楼二楼的雅座厢房,大堂的喧嚣热闹是,似乎都和靠洞庭湖边上的厢房里头的几个人毫无干系。

听了沈浩的长篇相叙,崔不归口里还含着这新上的麻辣鱼头,嘴却是不由自主地咧开大笑起来。

“要我说,你们倒不如抓紧时间,赶紧回家,凭着沈兄你的体力,两三天造一个该是没什么问题。”崔不归边是不厚道地拍着桌子大笑,边是瞅着这分坐两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两人。

沈浩黑着脸,“不归,我这是认真来和你商量的。”

崔不归一听,笑得更是欢腾,“我刚才那番话,也是认真说的。”

柳小桃终究也是憋不住了,凑前了就道,“崔公子,你到底是有经验的,你就想想法子把。”

崔不归一听,笑颜收起了半分,扬声道,“我哪里有什么经验?”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柳小桃抛开话匣子就是滔滔不绝地数了起来,“王家的二小姐,谢家的大小姐,还有那城郊豆腐铺的豆腐西施,不都因为崔公子你怀了孕了吗?”这是今早上明月告诉自己的,自己可都是记得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