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月(3)
贵佑没答理这大惊小怪的询问，倒是认真看了一眼爱爱：“你在这里站着干吗？”
“爱爱说她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每天这个时候都来，可我没看到什么呀。贵佑，你呢？”茉蓓问道。
贵佑眯起眼睛，沉寂了好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爱爱有些失望，想了想，对茉蓓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咱们一起走吧，这么晚了，而且好几天了，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她和你不一样。”贵佑头一次主动对茉蓓说话：“开学典礼那天，是你让我扔掉的那只戒指闪闪发光的吗？”
爱爱惊讶地看着贵佑，茉蓓羞窘地红着脸走开。
“你说话一定要像钻石一样锋利尖刻吗？”
贵佑看看有些不快的爱爱，又看了看空****的喷泉池，小声说道：“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你看见了一个少女雕像。”
爱爱一惊。
“而且我也知道当月光离开这座喷泉池时，雕像又会散成池底的白沙。”贵佑半高傲半挑衅地冲爱爱微微一笑：“我说得没错吧？”
爱爱的眼睛因为激动变得亮晶晶。
“如果你转到珠宝学院，你也会知道这些的，纳兰尊教授是资历最老的院长，对学校的情况也了解得最多。”
爱爱沸腾的兴致一下子冷却了，她怀疑地看着贵佑：“没想到你和唐蜜一样。”
贵佑皱起眉头：“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我也不是为我的院长当说客。我希望你转过来，只是希望班上至少有一个我不那么讨厌的人。那帮虚伪的自大狂，我讨厌他们就像讨厌我自己一样。”
“你觉得我可能离开我那帮好同学，而被一帮虚伪自大狂包围着吗？”爱爱好笑地回答道。
“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同学，我就告诉你让这个少女雕像开口说话的办法。”贵佑也同样笑着说道，“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
“你怎么能肯定我会对雕像说的话感兴趣呢？”
“你对给你寄录取通知书的校长感兴趣吗？”
爱爱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只小鹿，正一步一步走近面前这个年轻猎手的圈套，她闭紧了嘴巴。
贵佑看出爱爱刹住了脚步，心里微微一笑：有意思。
“这样吧，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可以把我的书借给你，你看了以后再作决定，怎么样？”
“不必了，我可以明天去图书馆自己借来看。”
一时间，爱爱和贵佑都不再说话，看着对方，目光警惕。最后一丝月光离开喷泉池时，少女雕像在两人中间轰然崩溃。
第二天，爱爱敲响了珠宝学院院长办公室的门。
小心地在气质威严面带微笑的纳兰尊教授对面坐下，爱爱提出想借阅图书馆中珠宝学院区里书籍的要求。
“完全没有问题，爱爱小姐。您特地来请求我的同意实在太让我过意不去了。虽然本院的图书馆馆区对于其他学院的学生是绝对禁区，但是对您却是热情欢迎。”纳兰尊教授说道，“如果您希望，我就给图书馆馆长写一封信，让您彻底没有顾虑。”
说着，他拿出了手工制作的镶钻金笔，蘸了蘸限量版的浓情芬芳墨水，在一张银色饰边的信纸上写道——
即日起批准爱爱小姐借阅珠宝学院的任何书籍，不限归还日期，不限单次借阅数量。
纳兰尊
“谢谢您！”爱爱双手接过这封批准信。
“不必客气，我的孩子，我多么希望你可以是我的学生。你相信我对你有种祖父对孙女的喜爱吗？”纳兰尊教授一脸慈爱地望着她。
爱爱红着脸，再次道谢后，起身离开了珠宝学院院长的办公室。
下午，当爱爱踏入图书馆的珠宝学院馆区时，引来众多敌意的目光。她把纳兰尊教授的信交给一位管理员并提出要借阅《珠宝年鉴》时，感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从戴着祖母绿宝石戒指的管理员手中接过书，转身准备离开时，爱爱看到了带着一丝微笑的贵佑。
这天晚上，爱爱在日杂学院馆区独自一人翻着《珠宝年鉴》，满目的精美图片非但没有让她觉得赏心悦目，反而觉得是充满了“珠光暴戾”。
于是爱爱专心只看“月光奏鸣曲项链”那页，原来每当午夜12点，月光洒向喷泉池里的少女雕像时，把项链戴到她的颈间，少女就会唱出美妙的歌曲。
爱爱合上《珠宝年鉴》，还是一头雾水，如果雕像在戴上项链后只是唱一些催眠的安神曲，那有什么奇特之处？并且为什么如今只有她才能看见月光下的洁白雕像？而前两天，她问过一个二年级的日杂学院学姐，人家告诉她，一年前，无论白天黑夜，进出寝室楼的学生都看得见。
走出图书馆，爱爱远远地看到贵佑站在喷泉池边。她走近他：“让你失望了，你的院长已经批准我借阅你们学院的所有书籍。”
“我没有失望，我本来就知道你会有这个特权。”贵佑鼻子一哼，“我只是想顺便告诉你，那条‘月光奏鸣曲’项链是我家的一件收藏。”
“如果雕像与校长的关系仅仅是戴上项链后唱一些安神曲，我对她的兴趣实在有限。”爱爱说道。
贵佑知道自己应该像纳兰尊教授吩咐的那样，主动把月光奏鸣曲项链交给爱爱。但这个女孩的冷淡态度实在让他不舒服，况且院长对自己的计划也守口如瓶。贵佑觉得自己没必要在爱爱面前表现得那么积极，于是冷笑了一下，径直回寝室楼了。
回到自己寝室，爱爱觉得有些疲倦，于是躺下睡觉。后天就月考了，明天一整天她要好好准备一下。
此时的爱爱还不知道，天亮以后将有什么在等着她。
F鲜花纸灯
月考前一天早晨，爱爱和茉蓓一走进学生餐厅，就看到里面的有些人在窃窃私语，有些则用看好戏或敌意的眼神盯着自己。
点了果仁南瓜饼、枣泥佛手酥和黑豆奶后，爱爱一边和茉蓓找了张餐桌坐下，一边小声说道：“你觉不觉得大家有点怪怪的？”
茉蓓刚点了点头，就被一个同班女生叫住，只见她快步走过来，看了爱爱一眼，然后凑到茉蓓耳边，叽哩咕噜的几句话让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看着同班女生走开，茉蓓对爱爱说：“你和贵佑，这几天都在午夜约会？”
爱爱面露不快，这才明白大家为什么那么看着她，重新环视了一下餐厅，她看到狷嫣的眼睛里简直要对她飞出小刀子，而芥直的神情也是乌云一般的阴郁。
吃完早饭，在餐厅门口，爱爱叫住芥直：“明天就是月考了，你不是想让我试穿一下你的作品吗？咱们什么时候……”
“不用了，我请狷嫣帮忙就可以了。”芥直沉沉地说，“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忙，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话音刚落，狷嫣就从后面走过来，狠狠地撞了一下爱爱，把她撞了一个趔趄后，挽着芥直的胳膊扬长而去。
和茉蓓走到原料供应大厦购买材料时，众多一年级的学生充满好奇与嫉妒的指指点点和难听的话让爱爱不由握紧了拳头，愤怒得鼻翼都冒出了汗珠。
“爱爱你别理会那些大嘴巴，她们才是癞蛤蟆呢，还好意思说你！贵佑真要当你的男朋友，我还觉得他配不上呢，除了家里有点钱，还有什么优点？目无一切的王子病！”茉蓓掰开爱爱握成拳的手，紧紧握着它。
好友的话让爱爱心情好了一点，她清楚那些越是不知道真相的人越喜欢胡说八道。
“可是，茉蓓，有一点我不明白。我和贵佑一共就在喷泉池那里遇见两次，有一次你也在场。而且那个时候，正是睡得最香的钟点，谁看到我和他了呢？”
茉蓓想了一下：“喷泉池正对着女生寝室的窗口，很有可能是某个女生看到了，而且应该就是咱们一年级的，高年级有高年级的绯闻。”
“那会是谁呢？”爱爱喃喃自语，脑子里想到了唐蜜，可她那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造这种谣呢？要造也造到狷嫣头上啊。
“这就难猜了，咱们年级关注贵佑的女生太多了。”茉蓓为难地摇摇头，“别管这个了，还是先准备明天的考试要紧。”
爱爱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她还要感谢一下那个造谣的人，给了她做月考作品的灵感。
10月31日，偌大的学生作品展示厅里站满了等待月考的一年级学生。大厅中央的一张长桌前端坐着四位院长，每人身后立着一位二年级学生。
头一个挑战学长的是贵佑，他拿出一枚主从设计的戒指，中间的红宝石是空心的，周围一圈小钻石代表不同的功效，按下其中一个，红宝石的空心部分就会填满相应的粉末，具有催眠、兴奋、暂时性失明或失声、幻觉等等药效，可以趁人不备悄悄倒进饮料里……
珠宝学院的二年级男生喝了三杯不同功效的清水后，带着略略不屑的笑容对纳兰尊教授说道：“在魔力钻石的镶嵌与合理排位方面还需要更加精确，否则会出现剂量不足或者不同效力混合的现象。”
接着上场的是芥直，他的月考作品是一双“跟踪鞋”。二年级学姐穿上后，在他闭上眼睛的情况下走到了四楼的一间教室。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后，格林教授让芥直睁开眼睛。众目睽睽之下，芥直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找到了学姐藏身的教室。一片啧啧惊叹声中，那个二年级女生对格林教授说道：“‘跟踪鞋’讲究的是速度，如果我来做它，不到一分钟就可以找到想找的人。因为他选择的皮质虽然是猎狗品种的，但却不是第一流的。”
第三个上场的是狷嫣，她的测试对象是二年级的级花，于是在走到学姐面前时，特意暗暗喷了一点“好意无限敌意消失”香水。
狷嫣拿出一组两支的指甲油，把红色的涂在学姐的右手食指上，黑色的涂到中指上。
学姐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一年级学生，轻轻勾了勾食指，珠宝学院的男生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重重弹了弹中指，日杂学院的男生全都垂下了目光。
“院长，这件作品非常出色。”美妆学院二年级女生微笑道。
“把它拿过来。”玛丽教授说道，她的眼神让狷嫣明白她已经捕捉到了香水的味道。
亲自试了一下后，玛丽教授露出满意的神色：“这的确是高品质的‘随心所欲指甲油’！吸引心仪人的目光，赶走讨厌者的眼神。”
一时间，大厅里充满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日杂学院学生的窘迫气氛与其他三个学院学生的不屑嘲笑。
堂仁教授一边用眼神安抚自己的学生，一边示意爱爱该上来展示自己的月考作品。
“我带来的是一盏鲜花纸灯。”
爱爱一边把一支蜡烛放进灯里点燃，一边请自己的同学帮忙把大厅里的窗帘都拉上。昏暗中，大家惊讶地发现纸灯上的花瓣开始像皮影一样投在墙上，并开始慢慢动起来。
“我把寝室楼前喷泉池边的鲜花摘下，直接加入到纸浆中，轧制出灯纸，它会根据我的需要，展现它在某一时刻曾经亲临的一些事情。”爱爱顿了顿：“因为这两天，我被一个谣言包围，所以想知道它的始作俑者。”
一阵小声议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墙上活动的花影——
喷泉池前的花瓣组合成了两个人影，无疑是贵佑和爱爱。接着其余的花瓣又组合成另一个人影，这第三个人影正拿出一支唇膏抹在嘴上，开始不停地说话。
正当大家莫名其妙时，最后一点细细的花瓣在第三个人影头上组成了三个数字：703。
“请问703寝室住的是哪位？”爱爱沉着声音问道。
“你的谣言根本不是我造的！”狷嫣气愤的声音迸出来，停了一下，更加尖利，“唐蜜！是你！”
爱爱示意同学们把窗帘拉开，同时吹灭了鲜花纸灯里的蜡烛。气极败坏的唐蜜一下子无所遁形。
“安静！”堂仁教授威严地冲唧唧喳喳的学生们喝道：“继续考试！”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个学院的学生陆续呈上自己的作品，轮到唐蜜时，她手上赫然就是一只唇膏。
“谣言唇膏？”学姐微微笑了笑：“抹上它的人说出的话将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散播开来，直到传到当事人耳朵里为止。”
“不用试了！”狷嫣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它的效果的确非凡！！！”
“你为什么要造这样的谣言？”贵佑忍不住问唐蜜。
“你觉得爱爱还不够引人注目吗？”芥直也插了一句。
“我根本不是为了她！”丢脸丢大了的唐蜜豁出去了，盯着狷嫣说，“我只是为了影响你的考前情绪，让你考试惨败！”
“唉，你果然是入学时间太短。”学姐笑道：“越是强烈不平的情绪越是能给我们带来配制作品时的全神贯注，所以她的指甲油才会那么出色。”
“你给我暗地使坏？！”狷嫣眼看着就要对唐蜜爆发。
“安静！否则我一定会因破坏考试秩序，要求你的院长给予警告处分！”堂仁教授喝道。
可是，一直没吭声的爱爱发现，不光是玛丽教授、格林教授，就连纳兰尊教授，从她展示鲜花纸灯开始，就一直不怎么对劲，脸色发白，眼神凝滞，仿佛陷入一场无可名状的不安中……
而她的姨妈，却好似这片阴暗旁的一束光芒，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