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让人无处可逃 (三)

心下叹了一声,真是搞不懂,这四少究竟是关心苏小姐还是不关心呢?他可真是看不透了。

他调转过视线,看向台上那曼妙的舞姿,暗想,这白天鹅虽然楚楚动人,可是相较苏小姐的天生丽质,还是相差甚远啊!

叶智宸能够来看自己表演,楚维仪自然十分高兴,卸了妆,便雀跃地跑到他身边,小鸟依人般地轻挽住他的胳膊。

“你可真坏,是不是一早想好了给我意外的惊喜?人家还以为你真的不能来呢!”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待到看清他冷淡的神色,顿时怔了怔。

他说:“有事一会再说吧。”

楚维仪看他这神色,大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面色依然笑着,提议:“不如去我的住处吧,前几天有人送了几盒台湾点心给我,刚好给你尝尝。”

叶智宸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

楚维仪住在距离剧院不远的绮珠巷里,车子驶了不到十分钟,便在巷子口停了下来。

何继楠随着两人到了一间旧房的门口,确定四周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方才又折回去,坐在车中等。

房子虽然旧了一点,但是相较之前,一大堆人拉着帘子住在潮湿阴暗的小阁楼里,已经好上太多。

楚维仪叫叶智宸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说:“你先等一会,我马上出来。”转身便走进了房间。

不过一会的功夫,楚维仪便换了一身烟红色的洋装出来,她本来就爱美,今天他来这里,哪里有不打扮一番的道理?换上洋装的她,显得时髦靓丽,窈窕动人。

她手上端着精致的糕点,一双眼在灯光下似黑葡萄般明亮:“这是台湾有名的凤梨酥,你尝尝,好不好吃?”

叶智宸淡淡地说:“我并不饿。”

楚维仪笑了笑,说:“这点心就这么小,还能将你吃撑不成?”

叶智宸脸上殊无笑意,他说:“维仪,我们分手吧。”

楚维仪的笑就这样僵在了唇边,全身的血液也瞬间凝固了一般,她错愕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叶智宸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有婚约在身,对不起。”

楚维仪激动起来:“可是你之前也跟我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对不起。”心中有一丝内疚,叫他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晶莹的眼泪簌簌落下,好似一串断了线的珠子,自洁白的脸颊滑落,楚维仪浑身都在轻抖:“为什么,是因为你那个未婚妻吗?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叶智宸一怔,凉薄的唇却紧抿着,漆黑的眼眸也瞬间隐然闪动。顷刻后,他那颀长的身躯自椅子上站起:“对不起,我先走了。”

“四少!”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叫住他,他淡然间回头,却见她在脱身上的洋装,他阔步走回去,制住她的手,而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罩住她光洁的身躯,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楚维仪哭得更凶了,身子抖得犹如风雨中的小花:“我以前就一直在想,你为何从不碰我……原来,你从未爱过我!”

叶智宸找不到任何安慰她的话,轻拍了拍她的肩,再次转身。这一次,他决然地一直往前,再也没有回头。

楚维仪无力地跌坐在地,她止不住断闸般的泪水,消瘦的肩膀上下颤动着,烟红色的裙摆在地上铺开,宛如一朵零败的虞美人。

何继楠正蹲在车外抽烟,待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向前看去,没想到叶智宸这么快便出来了,他连忙将那烟屁股熄灭,站起来为他打开车门。

叶智宸高大的身影向车内一倾,何继楠也连忙自另一边坐入,车子迅速往前行驶。

车室内一片安静,隔得不久,外面便有一束路灯照入,打在他冷峻完美的脸庞上,模糊间不太看得真切表情。

“你回去准备一下,我明天要去一趟上海。”冷肃的话语,自然是对着身边的何继楠所说。

何继楠措手不及,愣了一会才说:“是!”

楚溪繁原本在饭局之上,酒还未过三巡,却被何继楠一个电话火急火燎地招了回去,难免觉得扫兴,满腹委屈。

“我说你大晚上的唱的哪一出啊,莫非四少要派我上前线?”一回到军部办公室,楚溪繁便缠住何继楠,非要问个究竟不可。

何继楠冷嗤了一声:“就是你想上前线,四少还怕你会拖部队的后腿呢!快点去准备,四少明天一早就要去上海。”

楚溪繁喝得有些薄熏,听到何继楠的话,登时清醒了不少:“你说什么,四少要去哪里?”

何继楠笑骂:“别在那大惊小怪!四少的确是要去上海,你快些安排好卫戎事宜,若是耽误了四少的行程,我拿你试问!”

楚溪繁见也没有别人,又忍不住八卦起来:“喂,老何,你给我透露一下,四少这一趟去,是要找那位苏小姐吗?”

何继楠说:“什么老何,我才二十一岁,别将我叫老了!”

楚溪繁笑着说:“别跟我卖关子了,四少去上海到底为的什么?”

何继楠耸耸肩,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就没搞懂过四少那祖宗的想法。”

楚溪繁闻言也不由点头:“说的也是,四少的想法如果能叫人猜透,他就不是四少了。”

接连几天,苏盛薇的高烧反反复复,打了针会降下来一点,到了晚上体温又会爬上去,病中的人都不会有什么食欲,她也不例外。

中午喝了一点粥,苏盛薇躺在**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钟头,醒来的时候觉得口渴,坐起来的时候犹是感觉浑身无力,虚软的身体好似被谁抽空了,头也依然在泛痛。

床头的柜子上便有水杯,她轻轻地喝了几口,感觉喉咙不再那般灼热的痛,又想要躺回去。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侧下的身子微微一顿。

她伸出手去,将那床头柜中间的那个抽屉拉开,里面还有一个小暗箱,可以上锁。将那把金色的小锁打开,便看到一个宝蓝色的锦盒。

她将锦盒拿在手中,纤指细细地摩挲着柔软的绒面。这曾经是江城默真诚奉上的一颗真心,她欢喜过感动过,如今它却无情的提醒着她,一切都只是梦幻一场。

就在她黯然失神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盛薇,你醒了吗?”是苏夫人的嗓音。

苏盛薇连忙将那锦盒重新放入抽屉锁好,又重新躺回枕头上,才说:“醒了,母亲你进来吧。”

苏夫人走了进来,柔美的脸庞上溢出欣喜之色:“盛薇,你猜今天谁来了?”

苏盛薇清浅一笑:“母亲这样高兴,一定是来了贵客了。”

苏夫人笑着点头:“没错,的确是位贵客。”

母亲这几天都担心着她的病情,从未像这样喜笑颜开,盛薇心中对母亲不是不内疚的,此刻更像是被她的喜悦感染了,笑着问:“究竟是什么人,能叫母亲如此开心?”

苏夫人走近床沿坐下,轻拉起盛薇的手,笑着说:“是四少来了。”

苏盛薇听闻叶夫人的话,顿时整个人怔在那里,心里像是杂乱无章的,理不出一点头绪。

叶智宸,他怎么会来这里!?她离开宛城不过一周,他便紧随其后也来到了上海。莫非,他是怕她言而无信?

“盛薇,既然四少特意来了,你也下去坐一会吧。”

苏盛薇承认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就同意了母亲的提议,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便走下楼去。

走到楼梯处的时候,苏盛薇远远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颀长的身躯陷入沙发中,完美的五官轮廓像是刀削斧凿出来的俊美,浑身透着一丝冷和傲。他正与苏清邺交谈着什么,凤眸染着淡笑。

待到抬起眼,隔空与她的视线相对,那一双黑眸又瞬间变得似暗夜一般的幽深。

苏清邺见到苏盛薇,不觉笑了笑:“盛薇,起来啦?智宸已经等你好大一会了。”

苏盛薇冲叶智宸淡淡一笑:“抱歉,让你久等了。”

她依然是一袭中式的旗袍,身形款款地走过来,姿势优雅地坐下,婉约美丽如昭华。

“也没等多久。”

他口气冷淡,可是一双黑眸却一直凝望着她,几日不见,她虽然依旧清丽动人,可是那完美的脸庞上,已然难掩一丝苍白的病态。

这叫他的心,瞬间揪得死紧。

苏夫人笑着给了苏清邺一个眼色,苏清邺立即会意,便说:“智宸,我书房里还有客人,就不能陪你多聊了。”

叶智宸说:“伯父有事尽管忙。”

“好,那就让盛薇陪你聊聊天。”

苏清邺起身揽着苏夫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盛薇,外面的空气好,你陪智宸出去走走吧,这样你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

苏盛薇点点头:“知道了。”

待到夫妇俩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处,苏盛薇冲叶智宸淡然一笑:“四少,不如我们去花园吧。”

在那里谈话,总比在这儿好。

叶智宸幽深的目光扫了一眼苏盛薇,没说话,只是轻轻一颔首,颀长的身形便已率先前走去。

连续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今天终于放晴。

风和日丽,云清风淡,扬风拂柳,花香氤氲。

走出别墅,沿着一湖碧水走,湖两旁花树罗列,栽种的最多的是垂柳,棵棵如碧玉妆成,在清风里浅摇曼舞,河中静水倒影着天光翠柳,绿意盎然。

走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又步上一道曲折的虹桥,蜿蜒通到湖心,再沿着湖心往对岸走,便是苏家的花园。

苏家的花园静谧而又优雅,她在前方带路,他则随在她身后,脚步不疾不徐。

即便没有回头,苏盛薇还是能够感到自背后投射过来的灼热视线,心头不觉涌上一阵难言的压迫感。

时值樱花飘落,微风拂过,吹落满树的花瓣,在空中盈起曼妙的舞姿,而她就走在这场樱花雨中,浅浅的粉色,将她衬得更为柔美动人。

她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神色淡然得仿佛清水明月一般:“好了,这里很清净,比较适合谈话。”

叶智宸眸色狭长的眼眸眯起,玩笑一般:“依我看,这里更适合情侣约会。”

碧绿的湖水,绿色的拂柳,满树落零的樱花,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美呢?

苏盛薇黛眉轻挑,问道:“四少来这里,难道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将薄薄的嘴唇微勾,黑眸盯着她的眼:“那你认为,我来这里要与你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