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生死不变 (三)

楚维仪快步往前走着,虽说她走的路线已经极为隐蔽,但是神经紧绷的她,依然不忘时常察望四周,一颗心紧张得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未见蒋久青的人影,看着空****的旧民舍,她喘着气,眼底露出一丝疑惑。

就在她想转身离去时,身后的门突然被掩上,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暗下来,楚维仪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如同鬼魅般的男人,冷笑道:“你还挺谨慎的!”

蒋久青冷笑,“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现在我的脖子,时刻都是被架在刀架上的。”

楚维仪从包里拿出那张特别派司,仍在一边的破桌上,“这是你要的东西!”

蒋久青将那派司拿在手上,阴邪的唇勾起,“你动作还挺快,我差点低估了你。”

楚维仪冷笑道:“不过是偷一张派司,这有何难的?怕只怕,即便你拿到了派司,坐上火车离开,也最终逃不过叶智宸的抓捕!”

蒋久青眸光凝起,里面的阴寒之气更甚了,“那就无需你操心了!”

其实他心中知道,往后的逃亡之路有多艰险,叶智宸作为三军统帅,属下强兵悍将无数,如今全国又几乎都在他的掌控,即便他能藏能躲,但是估计以后,也是终日惶惶,很难安枕了!

楚维仪妖艳的扬唇,说:“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这么蠢,难道你就没想过,与其处处受人牵制,还不如想出办法,去牵制别人?”

蒋久青走近她,阴鸷的脸沉浸在黑暗里,目光咄咄逼人,“哦?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楚维仪凑近他,压低了嗓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听着听着,蒋久青森寒的五官上,陡然浮现出诡秘的笑,他捏住楚维仪的下巴,“难怪别人都说,最毒妇人心!”

楚维仪笑得妩媚至极,黑眸里,隐隐跳动着仇恨的火光,以及森冷的得意。

哼,这一切,都是他们逼她的!

等着瞧吧,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会叫他们付出代价,叫他们哭着后悔!

屋顶的瓦砾间隙,有细碎的光线照进来,落在她脸上,却显得她脸上的笑更为阴毒森寒。

商会举行的宴会,富丽堂皇的会场上,吊着华丽的紫水晶大灯,灯上微微颤动的流苏,配合着交响乐团演奏的轻音乐,以及不断撩起的绒制蓝色帷幔,一到这里,就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无数珠光宝气的艳装妇人,在黯淡温柔的光线中,纷纷挽着绅士老爷们走入,酣歌妙舞,香风弥漫。

可是有一位女士,却是独自而来。

女子穿的是中式的服装,一袭象牙白的荷叶袖及膝旗袍,金丝线锁边,衣衫上绣着精致隽美的水仙花。她梳了双鬓燕尾发鬓,前额刘海斜拢,铅华淡扫,举手拂鬓间,柔美婉约的气韵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堪堪地叫人看得痴迷。

肤若凝脂,眸似皓月,身形柔美曼妙,配上那淡淡的笑容,大家纷纷好奇,这女子究竟是谁,为何如此的高雅迷人?

近看的话,那张精致的面孔,更是找不出一丝瑕疵,青烟色的眉,细细弯弯,宛如一轮弯月,明亮的眸子,在灯光下潋滟闪耀,犹如上等的黑宝石。而那淡淡的,傲然的眼神,让人一旦对上,便有些怅然若失,觉得心魂都已经远离了自己,跟着她去了。

她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眸光流转时,猛然间风情无限,更是将人的心勾得紧紧的。

女子步子轻缓,却又充满了自信,款款走来时,仿若水中漂浮的莲花,盈动而又美丽。

一瞬间,整个宴会的气氛都有了微妙的变化,看到女子的男人们,都有些怔怔的,面红心跳,目光更是不自觉地随着女子的步伐转动。

如此光彩四射,明艳动人的女子,居然没有男伴,只身来参加宴会,这无疑叫无数青睐她的男人蠢蠢欲动,虽然她看起来是那般的不容易亲近,但是他们还是不愿意就此却步。

面对大家羡慕惊艳的眼神,苏盛薇显得淡然而又平静。所谓的宴会,无疑就是迎来送往,互相恭维,脸上还得刻意地保持着笑容,她其实并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场合,只是这次宴会是商会举行的,贺云傲又亲自送来请柬,无奈下她只得来走个过场。

贺云傲一见着她,立即笑着迎上来,“黛老板,欢迎,欢迎!黛老板还是这样漂亮,今天可是艳压群芳啊!”

苏盛薇勾起唇来,淡淡一笑,“贺会长过奖了,上次米价的事,还未谢过贺会长。”

贺云傲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商会存在,本身就是要协调大家的利益,如今市场变得稳定,大家生意做得有条不紊,这也是我乐见的。只是,眼前商会还有许多困难,以后还要仰仗黛老板多支持啊!”

苏盛薇笑容优雅,“贺会长放心,我会的。”

整个宴会,上来搭讪的人不少,可是苏盛薇神情始终淡淡的,高雅而又冷漠,让那些原本见猎心起的男人们,无比的受挫。

看到又一位跃跃欲试的男人,因着碰了一鼻子灰,而垂头丧气地离开,不远处的柳承曜勾起唇来,看着苏盛薇的黑眸,也不觉染上愉悦的笑意。拿着酒杯,他朝她走过去。

“盛薇!”

苏盛薇正为男人们的热情烦扰不堪,此时看到柳承曜温和的笑脸,顿时觉得一阵轻松,庆幸这次来的,终于不是无话找话的无聊人士。“柳少爷,见到你真高兴。”这次,她那张细致的脸庞上,浮现出的是生动的笑容,有些俏皮。

柳承曜见她全然将自己当救星,笑得眉眼明朗,“方才我全都看到了,因为你,今天宴会上的男士,不知道有多少要失望心碎了!”

苏盛薇很是无奈,“柳少爷,你可真会取笑我。”

柳承曜见她轻笑间,眸光流转,最是明艳生辉,心中不由一动,道:“我说的是实话。”

环顾,依旧有不少目光恋恋不舍地流连在她身上,看他的时候,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敌意,柳承曜再度一笑,对盛薇道:“唉,我看他们是不会轻易死心了,不如你陪我跳一支舞,只要他们觉得你是我的女伴,就不会再来烦你了。”

苏盛薇觉得这个主意甚好,落落大方地伸出自己的手,“走吧!”

柳承曜反手向上,做梦般地接住她的,她的手绵软而又细腻,一如想象中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他觉得自己矫情,不过是握了一下手,他竟觉得像是握住了一辈子的幸福一般,很奢侈。

舞池中衣香鬓影,灯光是朦胧的,她一身婉约柔美的旗袍,笑容浅淡清丽,美得几近不真实。他很规矩,轻搁在她的腰际的左手,几乎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舞步与她的人一样,曼妙而又轻柔,步子款款的,脚下似乎能生出花来。她身上有幽幽的清香,明明很淡,却让他如同中了毒,无法自拔了。

“你的舞跳得不错。”他很绅士,即便是跳舞,也显得十分有风度。

柳承曜闻言一笑,“我刚想夸你跳得好。”

她亦抬起头来笑,白皙的小脸犹如出水的芙蓉,他差一点又看得入迷,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失态。

他温文尔雅、俊逸迷人,她焯约耀眼,出尘美丽,舞池中,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叫人注目的了,看着他们这一对男才女貌,大家都羡慕极了!

宴会结束,已经很晚了,他坚持要送她回家,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尔才看到几个拉着客人的黄包车经过,大大的霓虹在头顶闪烁,苏盛薇喝了点酒,头隐约犯痛,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叫柳承曜将车开到了辅城路。

自从回到上海,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叫司机将车开到这里,静静地凝望自己的家。

“抱歉,这么晚了,还让你将车开来这里。”苏盛薇神色有些黯然。

“没关系。”柳承曜看她这样子,有些不忍心,“既然你那么想家,那为何不回去呢?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相信你父母会原谅你的。”

何况,他根本不觉得她有做错什么。

毕竟,不顾一切地与叶智宸结束婚姻,决然而又坚强地离开,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她这样的勇气的。

苏盛薇看着家门口,眸中隐约有泪光闪动,许久才说:“谢谢你,等我觉得时机到了,我会回去的。”

他轻拍她的肩,安慰她,“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眼神温和而又柔软,给了她一种奇妙镇定的慰藉,她满心的伤楚都沉淀下来,渐渐攒出笑容,“嗯。”

柳承曜将车开动,将她送到芳甸路的别墅,她已经进屋了,美丽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可是,他依然坐在车里,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宛城的春季本就是雨季,午后又下起雨来,雨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地落着,微生出寒意。

双潭官邸,叶智宸站在露台上抽烟,深邃的黑眸凝视着无尽的雨幕,棱角分明的五官不由也染上一层阴霾。

回来已有一周,可是胸口一直烦闷不已,心一刻也无法安定。她决然冷漠的笑,她无情的话语,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每每想起,心就会被莫名地扯痛。

这些天他想念她,也想念小墨,心底总有一种执狂,恨不得马上开车回到上海,即便她恨他,他也要不顾一切地将他们禁锢在自己身边,哪怕,她恨他一辈子。

风撩起细雨,落在他的脸颊,湿凉之气却不仅是在脸上,有难掩的失落,沿着他的脊骨蜿蜒向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目光依旧凝视着前方,他问身边的侍卫,“今天农历多少了?”

侍卫微微一怔,过了一会回答,“今天三月二十二了。”

他神情黯然,唇角动了动,低喃的嗓音有些嘶哑,像是在自言自语,“二十二了,还有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他记得那一年,因着战事焦灼,他日日在前线督战,等到她生日,他却连夜开车回到家。他还记得当她看到他的那一刻,眸底闪烁着的激动与惊喜,顾不得在场那么多人,她一下子飞奔过来,扑入他怀里,抬起眼时,眸光盈动生波,里面潋滟的光泽,直叫人沉溺。

时光流转,隔了几年,却已物是人非,即便他犹是记得她的生日,也很想陪她一起度过,可是她早已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