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吗?”夏桐有些惊讶。

毕竟,不是一早就约定好了周末吗?

而且,虽然张瑶瑶满脸灿烂的笑容,但是眼睛分明红红的,好像是……刚哭过?

张瑶瑶手一扬,特豪气地道;“能发生什么事,我就是迫不及待了!不想再等了,免得夜长梦多!”

“可是……”

夏桐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感觉到张瑶瑶将她抱得更加用力了,她将脸埋进她的脖子里,呼吸温热,语调已然带着一丝哽咽。

“桐啊,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再耗下去,我就失去跟他表白求婚的权利了!总之,明天我一定要跟他求婚。桐啊,你会帮我的,对吗?”

她的眼神,如同迷路的小鹿一样纯洁无辜。

夏桐如何忍心拒绝,用力点了点头,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瑶瑶,你就放心好了,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一定会陪着你,支持你的。”

张瑶瑶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夏桐,笑靥如花道:“谢谢我的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见!”

“嗯嗯,明天见!”夏桐起身,将张瑶瑶送到病房门口。

折身的时候,却发现夏梧竟然已经睁开了眼,正目光清明地望着她。

夏桐心中一跳,浑身下意识僵硬了片刻。

随后,她绽放笑容,保持放松状态,缓步走到床前,柔声道;“姐,你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桐,你还愿意当我是你姐吗?”

夏梧目光定定地望着夏桐。

夏桐只觉得浑身的神经顿时又绷紧了,一时之间竟然猜不透夏梧的言下之意,当下愣愣地望着夏梧。

夏梧嗤笑一声,自艾自怜道:“我以为你开口叫我一声‘姐’,代表你心里一直都是有我这个姐的。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会错了意。也许在你心里,我这个亲姐姐,还比不上张瑶瑶!”

夏桐听得夏梧这么说,急忙否认道:“姐,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这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最亲最爱的姐姐!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永远都是无人能及!”

“无人能及?呵……”

夏梧嗤笑一声,抬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脖子。

夏桐的视线随之下移,落在夏梧雪白脖颈上的鲜红痕迹,心里头涌上深深的愧疚,低声道:“姐,对不起,我……”

“这声‘对不起’,你是为自己说,还是为他说的呢?”夏梧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桐。

夏桐只觉得眉心又开始突突跳了起来,仿佛有火焰自她心头燃烧起来,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火烧火燎,疼痛无边蔓延开来,让她连呼吸都不由得停滞。

“姐,我……”

她嗫嚅着,火苗似乎一直在往上窜,烧到了喉咙口,她口干舌燥,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梧静静地望着夏桐,漆黑的大眼睛幽深而又悲伤。

是这样的静默无言。

可是对于夏桐来说,这却是世间最严酷的无声拷问——直抵灵魂,让她无法呼吸,连喘一口气,动一下眼睛,都不能够。

“小桐……”

夏梧突然轻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上夏桐的脸,柔声道:“小桐,你心里,应该也是恨姐姐的吧?”

“不,我没有!”夏桐脱口而出道。

夏梧扬起嘴角,淡淡

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笑里,却藏了太多的悲伤,太多的无奈,甚至还有太多的……嘲弄。

她垂下头,缓缓地,语调苍凉地道:“即便你恨我,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我当时选择那么做的时候,就已经预料过今时今日的局面。只是我啊……”

“我太渴望得到幸福了,太渴望了!所以,我动了平生的第一次私心,我以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难,老天爷会怜悯我,会给我一次机会,成全我的幸福。”

说到这里,夏梧的眼睛变得红通通。

那一抹红,深深灼痛了夏桐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轻覆盖上夏梧的眼睛。

是意料之外的干燥。

非常非常的干燥而又冰冷。

“我没有哭。”

夏梧拂开夏桐的手,语调清冷,却是咬字清晰地道:“小桐,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姐……”

面对这样的夏梧,夏桐只觉得自己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一直以来,她都特别希望夏梧能够冷静下来,她们两姐妹,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可是没有想到,当夏梧真的安静下来谈话,她却宁可她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那样的话,也总好过眼下这样冰冷而又尴尬的境地吧。

仿佛静默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还是夏梧开口打破了这无声的铜墙铁壁,她仿若不经意般,语气淡淡地道:“小桐,童钺夜应该已经找过你了吧?”

夏桐一愣,惊诧地抬头迎上夏梧充满考量的目光,低声道:“姐姐怎么认识他的?”

夏梧轻轻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缘’字。否则,弦城这么大,怎么偏偏我每次出事,都是他出手相救。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是有道理的。”

夏梧的目光灼热而又暧昧,夏桐只觉得耳根子都跟着烧了起来,她摇了摇头,道:“事情不是姐想的那样。”

“童钺夜已经把你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异国遇故知,这样的恋情,的确是值得用一生来怀念的。如今,故人再见,小桐,难道你心里就一点波澜也没有吗?”

夏梧语调低沉,如同细雨般润物无声。

夏桐要极力地克制自己,才能够避免被夏梧将思绪带离,她轻垂着头,尽管声音压得很低,却吐字清晰地道;“姐,过去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我只想守护好现在。”

“即便那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你也依然要守护他吗?”

夏梧语气一如既往平淡,却暗含讽刺。

夏桐心头酸楚,无力地道:“姐,他对你没有恶意。”

“是的,他对我没有恶意。所以,我现在还得以活着,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夏梧语气冰冷,讽刺意味十足。

落在夏桐耳中,只觉得心头呼吸都是一窒。

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夏梧总是有办法将话反击回来,令她哑口无言。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夏梧突然伸出手,搭上她的肩头,以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地道:“小桐,你从来懂事聪慧,这些年来,我也未曾干预过你什么。你说出国就出国,说回国就回国,一切都全凭你心情。但是,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我绝不会由着你一意孤行葬送自己的幸福!”

“姐,我

很感激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很清楚,如果没有姐姐,就没有今天的我!但是……”

但是,这些年来,她又何尝不是事事以夏梧唯马首是瞻呢?

出国回国,这一切,还不全都在夏梧的掌控当中?

如果说夏梧这一生都是为了她,那么她呢?她如今这已然破碎的人生,又是谁造成的呢?

那混乱不堪夹杂着龌蹉肮脏的往事,她只想掩埋在记忆深处。

可是为什么她却偏偏要一再地搅浑?

想到这,夏桐再也克制不住,那句一直盘亘在心头的质问,几乎是脱口而出:“姐姐,你昔年成就我,难道就是为了今日对我的毁灭吗?”

夏梧搭在夏桐肩头的手,顿时剧烈地一颤,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向夏桐,“小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的,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夏桐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雾气藏匿在一双清明的眸子深处,语气坚定地道:“姐姐口口声声说我变了,但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变过。我对姐姐的爱意与敬意,只会随着时间逐步递增。可爱一个人,并不是要跟着对方一起走向深渊。”

“你的意思是,我在拉着你一起走向深渊?”

夏梧像是被人踩住了痛脚,她猛地推开夏桐,一手掀开被子,整个人已经跳下了病床。

深秋的天,地板很凉。

夏桐看着夏梧赤着的一双脚,顾不得两人刚还在兵器交接,忙弯着腰去床底下摸出鞋子来。

夏桐抬起一脚,将鞋子踢开,语气冷然,眼眸猩红,怒道:“既然我是魔鬼,是拉着你一起下深渊的恶魔,那你还来管我做什么?!先前在办公室,你就应该由着他掐死我才是啊!怎么,心疼他双手沾上血不成?”

“呵,好妹妹……夏桐啊,你还真是我夏梧的好妹妹!”

夏梧有说有笑,但是那笑意,却莫名地瘆人。

尤其是那样一双漆黑如同野猫一样的眼睛,更是牢牢将夏桐钉住。

夏桐轻轻移开目光,将被夏梧踢开的鞋子重新捡回归位,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叫人看不出内心的情绪,就连语气,也是淡淡的,“姐,医生交代过了,你需要静养。我先出去了,一会莫火从会过来。”

夏桐说完,缓缓转身,笔直地往门口走去。

不用回头,她都能够感觉到身后夏梧的眸光有多滚烫,仿佛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势必要在她的后背上烧出两个大窟窿来。

她轻轻一阖眼,两行泪水顿时滑落下来。

与此同时,身后的门,也被她反手带上。

她站定脚步,深吸一口气,动作很快地擦去眼泪,一边迈动步子,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莫火从,你方便过来医院帮我照看一下我姐吗?”

夏桐语气格外克制,透着无情的气息。

莫火从一怔,随后道:“我在我爸的公司,你等我一会,我开车过来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

“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夏桐乘坐电梯来到了医院大厅,挑了最后一排等候椅坐下。

约莫五分钟左右,她便看到夏梧穿着一身病号服,跑到缴费处办理出院手续。她也不起身去阻止,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

由于她坐的位置较偏僻,再加上夏梧一心想着快点办理妥当出院,因而也并没有注意到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