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城外因为年久失修而有些破损的土路上奔驰,从枹罕军屯到枹罕城,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要走,赶车的李渊狠狠地打了一鞭,那两匹毛色发亮的好马立刻撒开了蹄子。

端坐在马伟边上的田本从从枹罕军屯出来,一直到现在,脸上那浓郁的疑色就一直没有消散掉。他默默地坐在马伟身边,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奇怪的是,现在的马伟好似一点也不晕车了,他盯着田本这个老实人说道:“老田,你是在想为何我能从梁勇的手里拿到两万石粮食吗?”

田本抬起了头,他那肯定的眼神告诉了马伟他心中所想的问题。

马伟笑了笑,一名上司的确是需要在下属面前保留神秘感,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名钱粮参赞而已,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根本就算不是上朝廷的官员。

而这田本乃是朝廷的登记造册的吏员,马伟之所以现在还算是田本的上司,那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儿,是因为宋扬的原因。

所以与其在这个算不上是自己下属的下属面前保留神秘感,还不如直接说出来,让田本明白,自己身后的势力。这样田本才会在今晚的晚宴上,能够完全地配合自己,在以后的工作中,这个老好人才能百分百地投入进去。

“其实老田你要知道,梁勇他是能够一次性拿出两万石军粮的。”马伟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说道:“你可知道枹罕军屯有多少亩的军屯田吗?”

这个问题自然难不倒从事这方面工作有二十多年的田本,他想也不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旱田一共五千八百亩,而”

“你错了。”马伟说道:“这些年枹罕城外的荒地被梁勇开垦了不知多少。据情报显示,此人在枹罕军屯的周围多开垦了一千多亩荒地,因为是在军屯管辖的范围内,他不敢做得出格,所以就只开垦了这么一点地。但是在枹罕城周围的几个村庄里,梁勇在职权范围之外掌控的土地至少有不下五千亩。”

多了六千亩,那是什么概念,这就意味着梁勇能够额外收获的粮食起码是两万石以上!

一万石粮食可以支撑一支三千人的大军饱食奋战一个月之久,梁勇一个人完全可以支持一个营的汉军发动秋季攻势。

在汉末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粮食就是生命,就是活下去的资本,就是权力和地位。

果然,田本被这消息惊得不行,特有些结巴地问道:“这,这情报可靠吗?”

马伟接下来的一句话好似一柄大锤,重重地砸在田本的心灵上,“这是宋头儿亲自告诉我的,难道还会有假?”

“是,是,是。”

田本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声,既然这件事是宋头儿亲口说的,那就足以让田本自行脑补其中的情节了。

马伟也不管田本脑袋里在想什么,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说实话,一开始王国留下的信笺中告诉自己梁勇

这么个人的存在的时候,马伟着实是吃了一大惊。

这么多的土地,在这个不兴房地产的年代,光是出产的粮食,就足以让梁勇成为富甲一方的 大地主了。

随着北方旱作技术体系的基本成熟,铁犁牛耕的进一步推广普及,再加上十五税一、三十税一的极低的农业税率。让汉代的农业成为了发展最迅速、回报最丰厚的产业之一。

尤其是像梁勇这样大规模的集中土地集中种植,更是让利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虽然王国并没有告诉马伟,梁勇是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土地兼并的,但是马伟稍微算一下,就可以知道梁勇这些年来,一定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整个凉州的粮价有了不弱的影响,甚至是在三辅地区,梁勇说的话都可以对粮食市场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对于王国这位救命恩人,梁勇自然是言听计从,所以马伟在得到这个情报后,立刻就开始在心中盘算如何将这个梁勇拿下,让他和他的粮食成为自己手中的一大助力。

马伟丝毫不会担心田本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他正需要为自己营造威望呢,再说王国既然愿意将梁勇这一大助力留给自己,那就说明他是信任自己的,愿意为自己在枹罕部的仕途助上一臂之力。

而王国也肯定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他的好兄弟,马伟的现任上司,枹罕部校尉——宋扬。

宋扬在得知王国的给自己的“金手指”后,依然交给了自己这个筹措军粮的任务,那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实干能力到底能有多少。

这也算是两人共同默许下的一个考验吧,两万石,马伟的这个成绩,自然是完美而出色地完成了宋扬和王国共同出给他的考卷。

马车经过了漫长的颠簸后,终于在日斜之前,驶进了枹罕城。

“停车!检查!”

一道严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马车也被强行停住了,马伟伸出头一看,自己的马车居然被城门口的戍卒给拦住了。

在他们前面的,还有数辆装饰华丽的车子也被身穿淡蓝色粗布衣裳的戍卒给拦下来检查。

看这些士兵的衣着和装备,应该是这枹罕城中的那支驻扎的郡国兵吧。以前都是在街上随随便便地维护治安偶尔还在邻里之间揩点油的老爷兵们,今天怎么突然就查起来城门口出入了?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且这些郡国兵的脸上都蒙着一块厚厚的白布,现在才是七月呢,全身上下捂得这么严实干嘛呢。

待他打发李渊上前询问的时候,李渊却被几柄锋利的长枪给逼退了回去。

马伟见了这些士兵谨慎而古怪的神情,他试探性地高喊道:“兄弟,我们是西凉义从枹罕部的,麻烦行个方便吧。”

那几名郡国兵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将长枪收了回去,似乎是被枹罕部的威名给吓怕了。

马伟见状,接着说道:“诸位可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啊,还是先放我们过去吧

,今晚有点急事啊!我枹罕部承大家这个请了!”

这时他们中间的一位看起来年长一点的郡国兵站出来说道:“这是上面的命令,最近瘟疫在凉州各地爆发,每座城池进入戒严状态,出入皆需盘查,以防传染到城中!还请枹罕部的大人们大人有大量啊!”

听完了这软中带刚的话,马伟一时间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排在马伟的马车前面的一辆马车上面下来了一个身穿蓝色绸衣的大胖子,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马伟面前道:“哥们,你还不知道吧,最近这瘟疫可是蔓延了好几个州了,听说青州那边死了不少人了,好在大贤良师及时救助,这才救活了不少人命。”

他拍了怕马伟的肩膀道:“所以啊,你还是好好地等着吧。”

马伟脑袋中灵光一闪,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遗漏的重要事物了。

黄巾起义,就是因为瘟疫导致的。东汉末年短短三十年间,史书上有记载的全国性大瘟疫共十二次,桓帝时暴发大瘟疫三次,灵帝时暴发大瘟疫五次。

而在后来的献帝建安年间,疫病流行更甚。成千上万的人被病魔吞噬,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连年的战乱饥荒,更是让这场瘟疫难以消平,以致造成了十室九空的空前劫难。

其中尤以东汉灵帝(公元168~188年)时的公元171年、173年、179年、182年、185年等几次的疾病流行规模最大。

这些大瘟疫的严重性,从张仲景的记述中可以看出。

一代医圣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写道,他的家族,本来是一个很大的家族,有200多口人。

然而,到了建安年间,不到十年就死掉了三分之二,在这三分之二死去的亲人中间有7百分之七十是死于伤寒病。所以他悲愤万分,“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这句话成了他当时心中的真实写照。

于是身居长沙太守高位的张仲景弃官从医,经过不断的努力,在传染病治疗上取得重大突破,并留下一部医学名著——《伤寒杂病论》。

正是在大瘟疫肆虐的时候,张角抓住了这一时机,创立了太平道,自称为“大贤良师”。

并且在灵帝时,借治病救人传教,秘密进行组织的工作。

仅仅是十多年间,太平道就发展了数百万的信徒,遍及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

并在中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84年),张角公然发动起义,自称“天公将军”。

一个带有迷信色彩的“江湖郎中”,以治病为号召,竟可以聚众数百万,与政府公然对抗,最后导致一个王朝的覆亡,这说明了当时公众对瘟疫的恐惧和无奈。

怎么把这件大事搞忘记了,马伟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不过幸好现在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让马伟及时地回忆起来了,不然自己真的要为忽视这件事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