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在**是躺不住的,没有几天,就下了床。书房也暂时不去了,规矩也不学了,她整天在漱芳斋里转来转去。因为伤还没好,是名副其实的“坐立不安”。何况,她心烦意乱,想的是紫薇,念的是紫薇,脑子没有片刻休息,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痒痒的,真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真正的小燕子,飞呀飞的,就可以飞出那绿瓦红墙。

这天,永琪和尔泰结伴而来。

“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还痛不痛?我上次送来的那个‘九毒化淤膏’,对外伤有很神奇的效果,是傅六叔从苗疆带回来的灵药!用九种毒虫子制造的,可以以毒攻毒,灵得不得了!你用了没用?”永琪仔细地看小燕子,见她行动不便,脸色也依然苍白,就关切地问。

“用了用了!”小燕子含含糊糊地点点头。

尔泰看小燕子心不在焉,忍不住大声说:

“这个药很名贵,很稀奇的呢!上次大阿哥问五阿哥要,五阿哥都舍不得给,你不要把它随随便便扔了!”

“我怎么会把它扔了呢?用了就是用了嘛!”

永琪打量小燕子,着急起来:

“我看你就是没用!要不然,怎么走路这么不灵活?真拿你没办法,伤在你身上,咱们又不能帮你上药!如果你是男孩子,我早已把你按下来上药了!”

永琪这句话一出口,小燕子想到“按下来上药”的情景,苍白的脸颊竟漾出一片红晕。

永琪见十分男儿气概的小燕子,忽然显出女性的娇羞,心里不禁一阵激**。想到自己那句话说得未免太造次了,脸上也是一红。

尔泰看着二人的神情,心里震动了,若有所觉。同时,一股微妙的醋意,就从心底升起。受不了他们两个眉来眼去,他大声喊:

“好了好了!”他看永琪,“你不是信差吗?信呢!”

永琪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什么信!”小燕子又好奇、又惊讶,兴奋起来,“谁给我的信?是不是紫薇?赶快给我看!”

“紫薇说,你看完以后,一定要烧掉,不能留下来……”永琪说,忙着去关门关窗,察看小邓子、小卓子等人有没有把好风。

小燕子迫不及待,伸手一把抢过信,三下两下地撕开信封,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也是几幅画。

第一幅画着一只小鸟被关在笼子里,一朵花儿在笼外关心地观看。

第二幅圆着一只小鸟在挨打,一朵花儿在流泪。

第三幅画着小鸟飞出笼子,拉着小花在跳舞。

第四幅画着小鸟儿戴着格格头饰,小花笑嘻嘻的,隐入云层,飘然而去。

小燕子看完了信,脸上顿时急得一阵红,一阵白,激动地大叫起来:

“不行不行!紫薇不可以这样待我!我就说嘛,她根本不了解状况……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明白呢?她还在生我的气,你们都骗我,说她原谅我了,她根本没有原谅我!她骂我!还要我永远当格格,怎么可能?我会憋死的!不行不行……”小燕子一面叫着,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这一坐,碰痛伤口,立刻跳起身子,大叫,“哎哟!哎哟!”

永琪尔泰,一边一个,赶快搀扶住她,同时急声喊:

“你慢一点呀,身上有伤,自己不知道吗?坐,也得轻轻坐下去呀!”永琪喊。

“那个红木椅子硬得不得了,你要坐,也得垫个垫子呀!”尔泰喊。

小燕子又咬牙,又跺脚,把两人摔开:

“不要你们两个来管我怎么坐!”

“好好好!咱们不管,你就站着吧!”尔泰关心地伸过头去,“你为什么这样激动?信里写什么?你到底看懂没有?”

“怎么不懂?她写得清清楚楚!我讲给你听!”小燕子拿着信,就气急败坏地说,“她说:‘小燕子,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浑蛋!现在自作自受了,被关在笼子里,飞也飞不出来,动也动不了,还被打得乱七八糟!你害我,现在老天爷帮我惩罚你,这都是你的报应!你想出宫来,再跟我一起笑,一起玩,那是做梦,门都没有!你要当格格,我就让你当一辈子,我不理你!我走了,再见!’”

永琪和尔泰,双双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你的解释,跟紫薇说的,完全不一样?你字不认识,看画总看得懂呀!她是这个意思?”永琪问。

“你误会了,紫薇才不会写这些!”尔泰跟着说。

小燕子把画摊在他们面前,指着说:

“你们看!你们看!她就是骂我嘛!”

永琪把画,看了一遍,叹了口气:

“我就帮你再译一遍,她说:‘小燕子,我知道你现在好痛苦,关在皇宫里,像坐监牢一样!我好关心,就是没办法进来看你!听说你挨了打,我急得一直掉眼泪。小燕子,你一定要忍耐,千万不要再闯祸!我相信,很快我们两个就会见面的!见了面,你就会知道,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你!至于格格,你已经当了,就只好继续当下去,高高兴兴地当下去!我不论走到哪里,都会笑着祝福你!’”

小燕子听得发呆了,瞪着眼睛看着永琪。

“她是这个意思吗?真的吗?”

“一点也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小燕子拿起那些画,颠来倒去地看,又翻来覆去地看。

“我看不像!她还是气我,还是骂我!”她不信地说。

“你怎么变得这么悲观?你仔细看看嘛!”永琪生气地喊。

“被皇阿玛打了一顿,我对什么都没有信心了!”小燕子拿着画,满屋子走来走去,忽然停在永琪和尔泰面前,扑通跪落地,拼命磕头,喊着说:

“让我出去见紫薇一面!你们想办法让我出去!我给你们两个磕头!”

永琪和尔泰,慌忙去拉她。

“干什么嘛?你是格格,这样跪在我们面前,给皇上看见了,你又要挨打了。怎么都打不怕呢?”尔泰喊。

永琪看着这样的小燕子,蓦然之间,下了决心,搀着小燕子,认真地说:

“好了好了!我豁出去了!管他呢!我答应你,你不要再急得五心烦躁了!我带你出宫去!”

小燕子大喜,眼睛发亮,脸颊发光,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喘了口气,她一迭连声地、急如星火地叫了起来:

“什么时候?今晚!好不好?要不然,你们商量来商量去,又不知道会拖到哪一天。等会儿福大人和福晋不同意,又走不成!咱们干脆不告诉他,说去就去!拣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晚!好不好?”

永琪一点头,决定了。

“一不做二不休!就是今晚!让明月装成你,躺在**装睡,无论谁来,都说刚吃了药睡着了!你化装成小太监,跟我大大方方地出去。我让小顺子守在皇宫的边门,帮我们开门。不过,我们溜出去顶多一个时辰,就得溜回来!知道吗?”

尔泰见两人认真的样子,急坏了,跳脚喊:

“你们疯了吗?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五阿哥,你也想挨一顿板子吗?”

小燕子已经兴奋得不得了,气都喘不过来了:

“尔泰!你有一点冒险精神好不好?了不起是脑袋一颗,小命一条嘛!”

永琪重重地点头,豪气地接口:

“对,了不起是脑袋一颗,小命一条!”

尔泰又是叹气,又是踩脚:

“完了,你们两个都失去理智了,这小燕子会发疯,五阿哥,你怎么也跟着疯?小燕子刚刚挨过一顿打,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会害怕!我跟你们说……”瞪大眼睛看两人,“我只好……我只好……”

小燕子对尔泰一吼:

“你只好怎样!”

尔泰一跺脚,昂头挺胸,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大声应道:

“我只好‘舍命陪君子’,跟你们一起发疯了!还不赶快把小邓子、小卓子、明月、彩霞、小顺子、小桂子通通叫进来,共商大计!希望他们几个靠得住!”

小燕子喜出望外,乐不可支,大叫:

“啊哈!所谓‘生死之交’,就是咱们三个了!”

小燕子欢呼着,乐得忘形一跳,砰然一声,坐在桌上,立即痛得滚下地来。

“哎哟!”

永琪和尔泰面面相觑,又是心痛,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又是紧张。

于是,这天晚上,小燕子又打扮成了一个小太监,穿着太监的衣裳,戴了一顶小帽子,帽檐拉得低低的,衣领拉得髙高的,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坐在永琪那辆豪华的马车上。永琪和尔泰坐在车里,她和小顺子、小桂子坐在驾驶座上,两个太监一边一个半遮着她,为她护航。马车踢踢踏踏来到宫门口。小燕子大气都不敢出,像个小雕像。

侍卫看到是五阿哥和尔泰,几乎连看都没看,问都没问,一切顺利得不得了。马车出了宫门,潇

潇洒洒往前走去。

小燕子看到宫门终于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了,就发出“啊哈”一声大喊,也不管马车正在进行当中,她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几乎跳了三尺高,放声大叫:

“出来了!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老天啊!紫薇啊!我出来了!”不禁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出来了!我又是小燕子了……哈哈……”

车子直接到了福府。

别提福家有多么震动,多么慌乱了。福伦不敢骂五阿哥和小燕子,只能瞪着尔泰,气急败坏地说:

“尔泰,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这么突如其来,让我们措手不及!如果有个闪失,怎么办?”

尔泰叹口气。

“唉!没办法,五阿哥和还珠格格有命,我只能听命!”

福晋瞪着小燕子,吓得脸色发白,一迭连声问:

“宫里有没有安排好?万一万岁爷发现了怎么办?”

小燕子急急地说:

“你们不要担心,也不要怪尔泰!宫里都安排好了,现在明月躺在我**……我是假格格,她是假格格的假格格……”

小燕子话说到一半,房门一开,紫薇和金琐得到消息,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房来。后面跟着尔康。

小燕子一看到紫薇,整个人就像被钉子钉住,站在那儿,动也不能动。

紫薇看到小燕子,脚下一软,差点跌倒。金琐紧紧地扶着她,眼光直勾勾地落在小燕子脸上,竟傻住了,站在那儿,也是动也不动。

尔康把房门关上,紧张地看着二人。

霎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大家沉重的呼吸,每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小燕子和紫薇身上。

半晌,紫薇哑哑地开了口:

“小燕子,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这样出来,安全吗?行吗?”

紫薇这样一问,小燕子哇的一声,痛哭失声。接着,就一下子扑倒在紫薇面前,双膝落地,双手抱住了紫薇的腿,嘴里痛喊着:

“紫薇,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踢我,踹我,捶我,砍我,杀我……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对我好,你再对我好,我真想一头撞死!”

紫薇眼中,立刻充泪了,她伸手拉着小燕子的手,哽咽难言。金琐拿着手绢,自己也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要先给谁擦泪才好。

大家全体看呆了,各有各的心痛。

紫薇吸了吸鼻子,咽着泪,柔声说:

“我现在都明白了!到围场那天,你受了伤,你也没有办法,身不由己嘛!总之,这是阴错阳差、命中注定的安排,我已经认了,也不生气了,不介意了。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

小燕子急切地拼命摇头,哭着喊:

“你不懂,不完全是这样的!其实我有好多机会可以说明白,我就是没有说!起先,是胆子小,怕他们砍我的头,皇阿玛错认了,我也不敢说明……可是,后来……皇阿玛对我那么好,他亲手喂我吃药,喂我喝水,我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宠过,他又是皇上!大家见着他,都磕头下跪,可他却把我捧在手心里,那样疼着……我就发晕了,犯糊涂了!”她仰头看着紫薇,“紫薇,我该死!我真的该死!我抢了你的爹,占据了你的位子!”

紫薇听到小燕子叙述被乾隆宠爱的情形,心中一痛,泪就滑下面颊,颤声问:

“他亲手喂你吃药?”

“是的!还那样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令妃娘娘拼命要我喊皇阿玛,一屋子的人跪在我面前喊:‘格格千岁千千岁!’我就是坏嘛!我就是贪心嘛!我可以说明白的,我就是没能说出口!当时,我想,我先当几天‘格格’再还给你,过过有爹的瘾,过过‘格格’的瘾!只要几天就好了!不知道一天天过去,事情越闹越多,我就越陷越深了!”

紫薇咽着泪,心痛已极地沉浸在一个思想里,对小燕子其他的告白,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重复地说着:

“他亲手喂你吃药?他亲手喂你吃药?”

小燕子呆了呆,看着紫薇,见紫薇神情恍惚,泪不可止,更加强烈地自责起来。

“对不起!紫薇,对不起!我现在跪在你面前,随你怎么罚我,怎么骂我!我跟你发誓,我绝对不是要霸占你的爹,不是要永远当格格……”

“他真的亲手喂你吃药?”紫薇低头看小燕子,再问。

“是的!”

紫薇眼睛一闭,长长一叹。

“他如果亲手喂我吃药,我死也甘愿!”

尔康看到紫薇这么难过,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对紫薇心痛地说:

“紫薇,你要明白,当时小燕子病得糊里糊涂,皇上眼中的小燕子,是他流落在民间的女儿,所以对她充满了心痛和怜惜。皇上虽然喂的是小燕子,其实,等于是你啊!如果没有那一把折扇,一张画,小燕子已经被当成刺客给处决了!哪还能得到皇上丝毫的怜惜呢?”

紫薇一震,抬眼看尔康,醒过来了,精神一振,如梦初醒地说:

“是啊!我在计较什么呢?不管他喂的是谁,我都可以确定一点,皇上,他有一颗慈爱的心,他没有赖账,他认了我娘,认了女儿了!”说着,她就伸手拉着小燕子,热情地说,“小燕子,在皇上面前,你就是我!你代我得到他的宠爱,代我拥有这个阿玛,我感同身受!我们是结拜姐妹,当初,我发过誓,我说过,我们是患难扶持,欢乐与共的!我还说过,不论未来彼此的命运如何,遭遇如何,永远不离不弃!这些话,你不一定都了解,但是,它是一种真挚的誓言,很美很美的!那个誓言不是假的,那个结拜不是假的!你是我的姐姐,你姓了我的姓,所以,我还跟你计较什么呢?我的爹,就是你的爹,他疼爱你,就等于疼爱我了!”

小燕子睁大眼睛,痴痴地看着紫薇,专心地倾听,听到最后,再也忍不住,伸手把紫薇紧紧一抱,激动地大喊:

“紫薇,紫薇!我怎么能冒充你呢?我充其量只是阎王面前的小鬼,你才是玉皇大帝身边的仙女啊!你放心!你爹永远是你爹,我会还给你!我一定要还给你!”

紫薇便含泪一笑,伸手拉起小燕子,说:

“现在,只有半个时辰,你就得回宫了,时间真的好宝贵呀!你难道不想到我房里去,跟我说一点‘悄悄话’吗?”

小燕子眼睛发光了,抬眼看着大家:

“我可以吗?”

福伦早已被这两个“格格”感动得鼻中酸楚,立刻一迭连声地说: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不过……”

尔康机警地接口:

“我知道,我会去安排,让人守着门!”

两个女孩便看了大家一眼,手拉手地奔出门去。金琐跟着,也急急地去了。

别提三个女孩,再度聚在一起,是多么激动,多么恍如隔世了。

房门才刚刚关上,小燕子就急急地从怀里掏出几串项链来,塞进紫薇手里。再掏出几个银锭子,放在桌上。再掏出一些耳环首饰,往桌上堆去。

“我本来想再多拿一些东西出来,可是,我身上揣不下!这些给你,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皇阿玛一下赐这个,一下赐那个,可是,我在宫里出不来,这些东西用都用不着!你赶快拿去!”又从口袋里翻出一个首饰来,看着金琐说,“我这里还有个好稀奇的东西,是个金镶玉的金锁,当时,我看了就说,这是金琐的名字嘛!我就帮你留下了!”她追着金琐,塞进金琐手里,“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很稀奇?”

金琐忙着把**的一床被子,折叠着搬到一张椅子上去垫着,躲着小燕子。

“我不要,你给小姐好了!”金琐面无表情地说,对小燕子,她有一肚子的气。

紫薇把手里的珠珠串串放下,喊:

“金琐,不要这样!好不容易才见到小燕子,再要见面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你还有时间在这儿闹脾气?”

金琐袖子一抹,拭去了滚出的泪珠,对小燕子福了一福,接过锁片。

“谢‘还珠格格’赏赐!”

小燕子一呆,受不了了,抓着金琐喊:

“金琐,你要我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呢?”

“我原不原谅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是个丫头!只要小姐原谅了你,我就什么话都没有!小姐很多话都不会说,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掉的眼泪比她一生掉的都多!她没有认到爹,她不心痛,我总可以代她心痛吧!”金琐气呼呼的。

“我知道错了,我错了嘛!可我现在怎么办嘛?”小燕子脸色凄楚,痛苦地喊。

金琐已经把椅子垫好了,就把小燕子拉到椅子前面去。

“椅子垫了这么厚的棉被,应该可以坐了!待会儿,你把衣服退了,房里只有我们,不必害臊,让我帮你看看,到底伤成怎样。我这儿还有柳青给我的半盒‘跌打

损伤膏’,我给你擦一擦!好歹有些用!”

小燕子眨巴眼睛,眼泪一掉,把金琐一抱,痛喊出声:

“金琐!你嘴里骂我,你心里还是对我这么好!”

金琐眼泪落下,和小燕子相拥片刻,金琐便推开小燕子,说:

“我知道小姐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我不打扰你们,我去给你们两个沏一壶热茶来!”便匆匆地去沏茶了。

紫薇过来,把小燕子按进椅子里,盯着她的眼睛,急促地说:“小燕子,你好好地听我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一定要仔细听我说,并且照我吩咐的去做,算是你欠我的!”

“好!我听你!”小燕子神色一凛。

“听着!你要勇敢,你要负起责任,已经做了的事情,只有硬着头皮做到底,你懂不懂?”紫薇严肃地问。

“我不懂!我已经后悔得不得了,我也做不好格格,惹得皇阿玛生气,皇后生气,纪师傅生气,一大堆人跟我生气……我常想,如果是你,大家肯定都会喜欢你。你什么都会,我什么都不会。紫薇,我跟你说,我是真心真意要把格格还给你!我现在只想脱身,我最舍不得的,还是皇阿玛!他虽然打了我,可我不恨他,想到跟他分开,我就会好难过!”

紫薇拼命摇头:

“你不会跟他分开,因为你已经是格格了。再也别说要把格格位子还给我这种话,事到如今,你还不起了!现在,皇上已经把你当成女儿,那么深刻地爱了你,如果他知道你骗了他,他会多么痛心和失望呢?你造成了这种局面,就再也不能反悔了!皇上,他是我的爹呀!我听了你的叙述,对他真是又崇拜,又喜欢!如果你觉得你已经伤害了我,就不要再伤害我爹!如果你把真相告诉了皇上,让他伤心,我会恨死你!我真的会……”她用力地说,“恨死恨死你!”

小燕子目瞪口呆,睁大眼睛看着紫薇。

紫薇诚挚地、掏自肺腑地继续说:

“小燕子,不要一错再错了!我跟你发誓,我虽然因为没有认到爹而心痛,可是,我现在没有一点点恨你!我们还是好姐妹!听到你在宫里的一些事情,我也跟着忽悲忽喜。听你跟那些规矩挑战,我也以你为荣!现在,有一大群人的生命握在你的手里,这些人碰巧也是我最在乎的人!像是福家的每一个人……”她想着尔康,那是她心之所系、情之所钟啊!“像是五阿哥!你不能伤害他,如果伤害了,你就是再害我一次,你不如干脆拿把刀把我给杀了!”

“你确定吗?你不要我说?那么,你就永远做不成格格,认不了爹了!”小燕子脸色苍白地盯着紫薇。

紫薇郑重地点头:

“我确定!我不要你说,只要你努力去做一个好格格!让我爹高兴,让帮助我们的人,不会因为我而遭殃,这就是我的幸福和快乐了!”

“可是……可是……”

紫薇蹲下身子,把小燕子的双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

“不要‘可是可是’了。我知道,这个‘格格’你当得也很辛苦,很痛苦!但是,为了我,只好请你勉为其难地当下去了!”

“为了你?我不懂,我不懂……”

紫薇含泪而笑:

“傻瓜!我们拜过玉皇大帝,拜过阎王老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你掉了脑袋,我也活不成的!但是,你当了格格,荣华富贵都有了,总有一天,我也会跟着享福的!瞧,你这不是给我送东西来了吗?我还可以把这些银子,送去给大杂院里的人用,连柳青柳红,都会沾光的!这样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冒险去丢脑袋呢?”

小燕子凝视着紫薇,眼睛睁得圆圆的,对紫薇真是心服口服,虽然觉得继续当格格仍有许多难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燕子完全不知道,就在她和紫薇难解难分的时候,漱芳斋已经出了问题。

这晚,小燕子乔装出门去,漱芳斋里的几个宫女太监全都慌了手脚。小邓子、小卓子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小邓子守在门口,目不转睛地对外看,小卓子满房间走个不停,双手握在胸前,一会儿拜天,一会儿拜地,嘴里喃喃地说着:

“阿弥陀佛,观世音救苦救难菩萨,保佑格格早点回来,保佑我们几个多活两年……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卧室里,明月躺在**,棉被一直盖到下巴,睁着一惊慌的大眼,不停地四处张望着。彩霞魂不守舍地站在床边,伸着头直看外面。

“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明月爬起身来。

彩霞一把将明月按回**,紧张兮兮地喊:

“躺着别动!格格再三嘱咐,除非她回来,否则你不能吭声!你忘了吗?躺好!躺好!不要一直爬起来,弄得我好紧张!”

“我躺得浑身冒汗了……哇!到底还要多久呢?格格啊!主子啊……求求你快点回来啊……”明月咕哝着。

彩霞忍不住,伸头对外喊:

“小邓子!小卓子!你们在不在外面?”

小邓子、小卓子紧紧张张跑进来。

“你们两个干吗?大呼小叫的,不怕把人引来吗?我们不在外面,难道在里面吗?不要说话!”

“咱们把灯通通吹掉好不好?这样,有人要来,一看灯都灭了,肯定都睡了,就不会进来了。”小卓子害怕地说。

明月立刻赞同:

“好好好!把灯都给吹了,黑糊糊的,就没人看出我是假的了!”

小邓子在小卓子脑袋上狠敲了一下:

“说你笨嘛!你真笨!平常,这漱芳斋总是维持有个亮,整夜灯都不灭的,你忽然把灯灭了,不是告诉大家,咱们这儿有问题吗?走走走!我们还是到外面守着!”

小邓子说着,和小卓子又紧紧张张跑出去。到了大厅,小邓子站在大厅门口,对外张望,忽然惊呼:

“有好多灯笼过来了!”

小卓子冲到门口去,对着灯笼拜:

“格格!回来就回来吧,悄悄溜回来就好了,干吗弄一大堆灯笼啊!”

来人慢慢走近,灯笼照射,如同白昼。小卓子大叫:

“我的天呀!是万岁爷!”

小邓子大骇,嘣咚一声跪落地,颤抖着大叫:

“皇上驾到!令妃娘娘驾到!”

乾隆这晚,无巧不巧,一时心血**,带着令妃和宫女太监们,来探视小燕子。一走进大厅,就觉得有些怪异。小邓子、小卓子像掉了魂,跪在地上直发抖。

乾隆四下张望,没看到小燕子的人影。

“你们的主子呢?”

小邓子抖得牙齿打战,脸色惨白:

“启禀皇上,启禀娘娘,格格已经睡了……”

令妃惊愕:

“睡了?这么早怎么会睡了呢?是不是又病了?”

乾隆看两个太监神色不对,心里一急,就径自往卧室里走去:

“朕看看她去!”

明月和彩霞听到外面的喊声,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听到乾隆居然进房来了,明月呼噜一声,就用棉被把自己连头带脑蒙住,浑身发抖,抖得整个床咯吱咯吱响。

彩霞脸色惨白,扑通一跪,抖得语不成声:

“皇上……吉……吉祥……娘娘……吉……吉……祥……”

令妃奇怪极了,担心极了,急问:

“怎么了?你们个个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是不是格格病得很厉害?怎么不报?”

乾隆更急,大步走向床边,只见棉被盖得密不透风,棉被里的身子抖得连床都一起晃动,不禁大惊,就喊着说:

“小燕子!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有没有宣太医?怎么抖成这样?赶快给朕瞧瞧!”

彩霞慌成一团,赶快爬行到床边,用手紧紧压着明月的棉被:

“格格不许瞧……”

乾隆又惊又疑:

“不许瞧?又犯老毛病了?”就拍拍棉被,“为什么又把自己蒙起来?这次是谁惹你了?怎么每次心里不痛快,就把自己蒙起来?出来!”

明月在棉被里含含糊糊地哼哼着:

“不……不……不出来!”

乾隆生气,着急,喊道:

“出来!朕命令你出来!”

明月死命扯住棉被:

“不……不……不出来!”

令妃就说:

“皇上别急,格格又闹小孩脾气了!我来问问她!”她走上前去,伸手按住棉被,立即心惊肉跳,惊呼,“不得了!抖成这样,一定病得不轻,不能由着她,赶快看看是怎么了,赶快宣太医!”一面说着,一面用力掀开了棉被。

明月从**滚落到床下,整个人抖成一团,匍匐于地,颤声说:

“奴婢……该……该……该死……”

乾隆大惊,眼睛瞪得像铜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