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在傍晚时分,把知画从海宁接来了。为了表示对太后的信任,陈家没有让家仆跟来。知画是单枪匹马,连一个丫头都没带,就这样跟着高庸,到了太后身边。

知画上了太后的龙船,对太后和晴儿、盈盈下拜。

“老佛爷吉祥!晴格格吉祥!”

太后上前,扶起知画,眉开眼笑。

“知画啊!你可来了,自从离开海宁,我就一直记挂着你!”

“谢谢老佛爷,知画也一直想念着老佛爷,惦记着老佛爷!”知画轻声说。

太后喜爱的注视她:

“你愿意跟我进宫吗?你爹娘放心让你跟我吗?哟!才提爹娘,眼眶就红了!”

知画满眼含泪,低俯着头,坦白的、柔声的说:

“老佛爷……对不起,知画这还是第一次跟爹娘分开。老佛爷这么喜欢我,要带我进宫,是我的光荣。可是,和爹娘分开,我还是挺伤心的!”说着,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老佛爷,以后……我还能跟我爹娘见面吗?”

“当然可以!”太后怜惜的搂住她,“我答应你,每年都会接你的爹娘到宫里小住,如果你到了宫里住不惯,要回家,也是可以的。我们先试试,好不好?”

知画一个激动,泪汪汪的依偎着太后,像是依偎着自己惟一的支柱:

“好!只要还能见着爹娘,就什么都好!知画明白,要我进宫,是为了我好,我心里充满感激。希望我不会让老佛爷失望,但是……爹娘生我养我,几个姐姐一起长大,现在突然分别了,知画就是想哭嘛……”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扑在太后怀里,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知画的真情流露,太后听了,也不禁感伤。她紧紧的抱着她,又拍又哄,眼眶也泛红了,一迭连声的说:

“别哭别哭!看样子,我又做错了!你这么小,就把你和家庭分开,真的很残忍。那么……要不要回家呢?”

知画在太后怀里摇头,哽咽的、小小声的回答:

“不……我要跟着老佛爷。”

“不是舍不得爹娘吗?”

“舍不得爹娘,也舍不得老佛爷啊!”知画擦了擦泪,振作了一下,抬眼看太后,眼泪还挂在脸上,笑容已涌现在唇边,“好了!见到老佛爷才会哭,一路都没哭呢!”害羞的看了晴儿一眼,“给晴格格看笑话了!”

晴儿一直站在旁边,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听到知画转向她,就急忙说:

“哪里哪里,我刚进宫的时候,也是天天哭,天天想爹娘……你放心,老佛爷会把你治好的!”

这时,高庸请示:

“老佛爷!知画小姐的行李送到哪儿去?是不是另外开一条船给她住?”

“另外开一条船?不要麻烦了,知画就跟我住!东西都拿到这儿来!”太后看知画,“跟我一起睡,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就宽解了!晴儿刚进宫的时候,我也是带在身边睡的!她比你还想娘呢,可怜她的娘去世了,我要帮她接娘来,也没办法,哪儿像你这样,随时可以接娘进宫呢!”

老佛爷一番话,晴儿也泪汪汪了。看着知画,不禁出神。知画来了,就是她要履行诺言的时候了。她说过,知画一到,她就跟箫剑走!想着箫剑,想着未来,想着她和箫剑的大计划……她的心,就狂跳了起来,满心都是紧张、期待和害怕。

这天,箫剑和晴儿在码头后面的树林里,碰了面。

“知画到了!正像我猜想的,老佛爷要她一起睡。我……应该可以脱身了!”

箫剑神色一凛,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当机立断:

“那么,我们今晚就走!”

“今晚?”晴儿心一慌,“会不会太急了?明晚,好不好?”

“既然已经决心要走,就不要再拖延了!说走就走!”箫剑意志坚决。

“可是……小燕子发现以后,要怎么办?”

“我会留一封信给她,她成亲以后,比以前成熟多了。她虽然不知道身世的秘密,但是,她了解我不想做官的心情,她会用她的角度去想这件事,会体谅的!永琪在她身边,会安慰她的!好在……她是个乐观的人!”

“可是……好像不跟紫薇、尔康告别,有点不安心……”

“紫薇和尔康,是全天下最了解我们的人,他们只会祝福我们,不会怪我们的!”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箫剑打断她,眼神锐利的盯着她,“你,要跟我走还是不要跟我走?”

晴儿想到了那场雨中的追逐,想到他策马远去的身影,屏息的说:

“我要!”

这夜,春寒料峭,月明星稀。晴儿等到太后和知画,都睡熟了,就偷偷的溜下床。把一些衣物细软,打了一个小包袱,背在背上。她不住的东张西望,害怕得不得了。从小到大,她何曾做过这么大胆的事?自从认识箫剑,她就变了。这个热情奔放,胆大妄为的晴儿,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而不可思议。

她把一个信封,放在**。信里,简单的写着:

“老佛爷,永别了!谢谢您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来生再报答您!”

她对太后的船舱看去,看到太后和知画,安安静静的熟睡着。她披上披风,四顾无人,就悄悄的、悄悄的溜出船舱。太后翻了一个身,忽然喊:

“晴儿!”

晴儿大惊,猛的收住步子,看向太后的船舱,只见知画从**坐起来。

“老佛爷,我在!有什么事?要我去叫晴格格来吗?”太后怔了怔,睡眼蒙昽的看着知画:

“哦!知画瞧我,老糊涂了!平时叫惯了,不用叫她,我想喝口水……”

“我来!我来……”

早有两个睡在床下的宫女,急忙起身。

“知画小姐别动,我们来!”宫女去桌前倒水。

晴儿躲在帘幔背后,大气都不敢出。宫女倒了水,拿到床前,知画服侍太后喝水。一阵窸窸窣窣,太后喝完水,又睡下了。

晴儿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脸色苍白,偷偷的看着。一切又安静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溜出了船舱。

船外,侍卫守着,看到晴儿下船,就迎了过来:

“什么人?站住!”

晴儿一个惊跳,收住步子,拼命维持镇静:

“我是晴格格,老佛爷要我去找高公公!”

侍卫一看,是太后的心腹晴格格,哪儿还有怀疑?赶紧让开身子,行礼如仪:

“晴格格吉祥!要不要奴才跟您打个亮?”

“不用了,这儿挺亮,几步路就到了,不用侍候!”

晴儿抬头挺胸,急步走上码头。心想,原来要做“坏事”,什么谎言都说得出口!走出侍卫的视线以外,她就加快脚步,一阵飞奔。黑暗中,箫剑牵着一匹马,早在那儿守候多时,看到她的身影,就狂喜的低喊:

“晴儿!”

“箫剑!”

箫剑一伸手,把她拉进怀中,紧紧一抱。

“谢谢天!你来了!我以为……你会临阵脱逃……赶快上马!”

箫剑把晴儿放上马背,一跃上马。两人并乘一骑,箫剑一拉马缰,马儿像箭一般,直射而去。在黑暗中,马蹄急踹着路面,向前飞奔。这一阵狂奔,两人都没有说话,晴儿第一次,这么贴近的依着一个男人的身子,第一次这样奔离了自己的世界,心在狂跳,呼吸急促,脑中什么思想都没有,只感到他的呼吸,热热的吹拂在自己的后脑和脖子上。那呼吸就燃烧起她所有的热情,奔放、狂野、强烈!

远离了危险区,箫剑才放声喊:

“驾!驾!驾……”

晴儿紧紧的倚偎着他,在颠簸的马背上,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我不相信我做了这样的事……”她轻声说,“我和我以前的生活告别了!”

箫剑一低头,吻着她的耳垂,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你和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是啊!这是一个新生活的开始,这个生活里,没有乾隆,没有太后,没有皇宫……甚至没有熟悉的紫薇、小燕子、永琪、尔康等人,她只有他,只有他!

一弯弦月,高挂在天空,洒落了一地的银白。风从耳边呼嘯而过,吹起了她髪边的散发。远方的山影树影,是一幅幅移动的水墨画。马儿踏碎了满地的月光,蹄声有节奏的响着,像是天籁的音乐。她就这样,在如诗如画如梦如歌的情怀中,跟着他狂奔天涯。

天亮的时候,太后发现晴儿失踪了。

原来,太后一夜都睡不安稳,天才蒙蒙亮,就醒了,习惯性的喊晴儿。知画立刻下床,不知道太后要什么,赶紧找晴儿,这一找,就找到了晴儿的留书。顿时间,天崩地裂,太后看了留书,吓得从**几乎跌落地。宫女太监侍卫们全部惊醒,灯笼一盏盏点燃,人声鼎沸:

“晴格格不见了!来人呀……晴格格不见了!”

呼叫的声音,震动了整个船队,惊醒了尔康和紫薇。尔康一唬的坐起身子,赶紧跳下床,飞快的穿衣服。侍卫们的喊声,从外面不断传来:

“晴格格失踪了!晴格格不见了……”

紫薇瞪大眼睛,错愕着。尔康心脏狂跳,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好了!晴儿逃跑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要赶快出去看看情况!”

紫薇惊惶的坐起,忽然发现枕头边放着一张信笺,惊喊:

“有张信笺!是谁这么好本事,半夜溜进来放信笺!”

“除了箫剑还有谁?给我看!”尔康心烦意躁,这个箫剑,是怎么回事?

两人赶紧凑在灯下看信。只见信上,既无上款,也无下款。题着一首诗:

六年箫瑟飘零久,一剑十年

磨在手。

杏花头上一枝横,恐泄天机莫露口。

一点累累大如斗,壮士掩半何所有?

完名直待挂冠归,本来面目君知否?

“是箫剑!”尔康低喊,“他的字,他的语气,他的无奈,他要我们保密,他跟我们告别了!他带走了晴儿,他们私奔了!”

紫薇握着信笺,又是怅然,又是紧张,又是了解。

“他们终于选择了这一步!”

尔康把诗塞进紫薇手里,收拾收拾向外奔。紫薇一把拉住他。

“尔康,你预备怎么办?”

“我是御前侍卫呀!阿玛又离开了,所有皇室的安全,都是我的责任,看样子,我会奉命去把他们抓回来……”

“尔康……”紫薇欲言又止。

尔康瞪着紫薇,两人交换着注视,凭着两心相通,千言万语,都在注视中了解了,尔康就匆匆的点头。

“我明白!我会见机行事!”

紫薇目送尔康匆匆下船,就走到窗边,看着船窗外的山山水水,低声说:

“晴儿,箫剑!赶快跑!赶快跑!马骑快一点千万不要停下来,赶快跑……”

箫剑和晴儿确实在“赶快跑”。

他们连续策马狂奔了一夜,天亮的时候,马儿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晴儿也累得东倒西歪了。晴儿从小养在深宫,一生也没骑过马,颠簸了一夜,早已腰酸背痛,再加上大病初愈和情绪的紧绷,实在有些吃不消了。箫剑放慢了马,左看右看,看到一间半倒的破庙,四周十分荒凉,破庙寂静无人,就赶紧勒马。

“我们得找一个地方休息,再跑下去,马会吃不消!这儿有个破庙,我们进去看一看!”

马停在破庙前,箫剑扶着晴儿下马,只见她形容憔悴,下了马背,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他赶紧扶住,非常不忍:

“你怎样?累了吧?”

“还好,只是很紧张很害怕!”

“我了解。”箫剑点点头,“你这是第一次骑马吧?一定累坏了!饿了吧?渴了吧?我准备了干粮,我们进去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箫剑就扶着晴儿,进了破庙。他看到破庙中蛛网密布,菩萨东倒西歪,墙壁斑驳,一片残破,显然荒废已久,正中下怀。找了半天,找到一些稻草,就铺在墙角,扯掉蛛网,清理清理环境,扶着晴儿坐下。再抱了一堆稻草,去院中喂马。喂了马,回到晴儿身边,他打开干粮的口袋,拿出馒头和水壶,两人才一起坐定,喝水吃东西。晴儿四面看,好紧张: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到哪儿去?老佛爷发现我们失踪以后,会不会派官兵来追捕我们?”她越想越怕,“我们走得太匆忙了,都没有好好的计划一下!”

“不要紧张,已经到了这一步,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也没用。”他注视着她,“其实,我仔细盘算过了。等到老佛爷发现我们失踪,尔康和紫薇,会拼了命帮我们说话,说不定,老佛爷想穿了,就放掉我们了!”

“如果老佛爷不肯善罢甘休呢?”

“追捕我们的人,应该是尔康吧!”箫剑有恃无恐的说。晴儿思索着,点点头。

“万一不是尔康,是别人。我们已经跑了一夜,离开追兵有段距离了!他们要追,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这四通八达的道路,他们没有方向,很难追捕。”

晴儿凝视箫剑,跟着他跑了一夜,还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

“我们是往西南跑,是不是?我们要去大理,是不是?”

“应该是!”箫剑从容的说,“你会这么想,那个乾隆皇帝也会这么想,所以,所有的追兵都会往西南追。我们最不能去的方向,就是西南。北边是我们来的路,也是北京的方向,我们也不能去!东边是海,我们总不能跑到海里去。所以,我们惟一的一条路,就是往西走!”

晴儿佩服的看他:

“你都计划过了。往西边走,预备走到哪儿去呢?”

箫剑摇摇头:

“我们不去西边,我们往南走。”

“你不是说,我们不能往南走吗?”晴儿惊奇着。

“刚刚我的分析,乾隆大概也会这样分析,万一他的分析跟我一样,一定把追捕的行动,主力放在西边,所以,我们不能去西边。我们就往南走!最危险的地方,说不定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南走一段,再转往西南。这样绕路也不多,我们只好冒险一试!何况,这条路上,我到处有朋友。”

晴儿不说话了,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他被她看得不自然起来,摸摸自己的脸。

“干什么?我脸上脏了吗?”

“不是。我只是要看看,这个我托付终身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看清楚了吗?是怎样一个人?”

“是智勇双全,允文允武的!”她惊叹的说,眼神里闪着崇拜的光芒,立刻,崇拜被惶恐取代了,“箫剑,你不会后悔吧?带着我,你会多了一个大累赘!”

箫剑深深的凝视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看进她眼睛深处去,用最真挚的声调,几乎是感恩的说:

“我一生都在流浪,从离开义父开始,就忙着两件事,一件是‘寻找’,一件是‘逃亡’。为了找小燕子,忙了好多年,找到了,就带着她逃亡。然后,我又找到了你!第一次体会有累赘的滋味,这才知道,累赘也是一种甜蜜,我真高兴,有了你这份累赘!接下来,就该带你逃亡了!这是我的命。”他搂住她,抚摸她的头发,“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躺下来,睡一会儿,顶多一个时辰,我们就要继续赶路!”

晴儿感动的看着他。

“我可以支持,我们还是早些上路比较好。”

“就算你可以支持,马儿也不能支持。何况,你已经支持不住了,躺下来!相信我,目前一点危险都没有。”

晴儿实在支持不住了,就躺了下来,箫剑拿包袱垫着她的头,拿衣服盖住她,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她安静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又坐起身子,担心的看他,着急的说:

“那个知画,有点深不可测。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离开父母进宫去,说不定她真的喜欢了五阿哥,就像我不由自主喜欢了你一样。那么,小燕子不是危机重重吗?”

箫剑的眼神一暗,是啊,小燕子危机重重,自己却跑了!顾此失彼,以后,无法再照顾小燕子了。他叹口气,把她的身子拉下去。

“现在什么都别想,先睡一下吧!”

晴儿依偎着他躺下,被他那只大手握着,好像被“幸福”“女全”、“命运”握着,握得那么牢,她还有什么顾虑呢?她不再胡思乱想,顺从的合上了眼睛。

箫剑凝视着虚空,出起神来。开始担心小燕子他们,担心太后的怪罪,乾隆的震怒。小燕子、永琪、尔康、紫薇,你们会面对什么场面呢?你们会像以前一样,化险为夷吗?

箫剑的担心没有错,同一时间,乾隆和太后,正在怒审小燕子等四个人。

乾隆一拍桌子,怒极的大吼出声:

“这是什么道理?太荒唐了!朕不是已经答应指婚了吗?为什么要逃走?”他指着小燕子,“你这个哥哥疯了吗?好好的日子他不过,一定要朕杀了他,他才甘心是不是?怎么可以把一个格格拐跑?”

小燕子手里拿着一封信,眼里泪汪汪,又气又急又伤心,喊着:

“我恨死他了!我也不懂呀!他信里说,要我和永琪好好过日子……他根本就弄得我不能好好过日子,我也不了解他呀!还有晴儿,怎么会跟着他走呢?”

永琪看着乾隆,一叹:

“皇阿玛!这个箫剑,是个江湖的侠客,他的思想和行为,不是我们可以揣测分析的。这次的出走,早就有痕迹露出来了,都怪我没有去注意!他对做官,抗拒得不得了,对我们这种宫闱生活,也抗拒得不得了。现在,他既然逃走了,我们就放他一马算了!反正皇阿玛也准备让他们两个成亲……”

永琪话没说完,太后勃然大怒。

“什么话?放他一马?这还了得?他以皇亲国戚的身份,保护皇室南巡,居然借着这个机会,拐跑了宫里的格格!这个故事传出去,我们皇室的面子往哪儿搁?”说着,就瞪着小燕子,“我就说,来路不明的人,根本不能信任!更不能联婚!”

小燕子看着太后,百口莫辩。想到自己这些年,拼命要当一个好福晋,努力了半天,全部被箫剑这离奇的举动给破坏了,又气箫剑和晴儿的不告而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各种委屈,齐涌心头,再也忍不住,眼泪稀里哗啦掉下来。

“呜呜呜……怎么有这样的哥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晴儿也这样对我……难怪老佛爷生气伤心,我也生气伤心,可是,老佛爷,您也不要因为我哥哥,就把我也否决了……呜呜呜……”越想越痛,越哭越伤心。

紫薇赶紧上前,把小燕子搂在怀里,小燕子就扑在她怀中痛哭。紫薇抬头,对太后哀恳的说:

“老佛爷!请不要对小燕子发脾气吧,小燕子也很难过,这不是她的错呀!小燕子成亲之后,真的拼命在努力,想当一个好媳妇呀!”

紫薇这样一说,小燕子哭得更凶。

紫薇给了尔康一个眼色,尔康就一步上前,硬着头皮说:

“皇阿玛,老佛爷!请你们先不要生气,听我说几句话!箫剑是一个文武全才的侠客,晴儿是个才貌双全的淑女,他们两个,实在是一对神仙伴侣!这种神仙伴侣,可能不适合宫廷生活,不适合北京的繁华,就像鱼属于水,鸟属于天空一样。他们大概看透了这一点,才出此下策,一起离开了!这不是‘逃走’,只是一种生活的选择而已。我们能不能用一种诗意的情怀,宽大的心胸来看这件事,把他们当成一段人间佳话,就

让他们远走高飞吧!”

“对对对!”永琪赶快接口,“这事最好不要声张,传开了,对宫里不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定会说得很难听!我们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追捕,只怕惊动地方官员,劳民伤财,还不见得找得回来……”

听到这儿,乾隆思前想后,气不打一处来,怒吼:

“住口!什么诗意的情怀,人间的佳话!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就是诗意的情怀,人间的佳话?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身在帝王家,就有责任有义务要牺牲自我吗?连朕尚且如此,你们却可以这样任性而为?你们气死朕了!朕一定要把他们抓回来……”

尔康一听要追捕,急忙挺身而出。

“那么!儿臣立刻带人去追捕……”

“儿臣也一起去……”永琪跟着说。

两人转身就走。乾隆一声暴喝:

“你们两个滚回来!站住!”

尔康、永琪一起煞住脚步。乾隆指着他们说:

“你们和那个箫剑,像兄弟一样,都是一个鼻孔出气,让你们两个去追捕……你们以为朕已经昏庸糊涂了,变成白痴了,是不是?依朕看来,你们当初帮含香,现在帮箫剑,全是串通好的!含香会变蝴蝶,现在他们两个会变鱼变鸟……”越说越气,拍桌子,“朕气死了!气死了!朕应该把你们全体关起来……”

“皇阿玛!你真的冤枉我们了!尔康的话,不是这个意思……”紫薇喊着。

“你又要把我们关起来?”小燕子情绪激动,就口不择言起来,“怪不得我哥哥要走,在皇宫里待下去,迟早会莫名其妙被关的……”

“你还敢说话!还敢说……”乾隆气得跳脚。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侍卫大声的通报:

“孟大人到!田大人到!李大人到!朱大人到!”

只见四个大臣,急匆匆入内,甩袖行礼。

“臣叩见皇上!叩见老佛爷!”

乾隆看看大臣们,就对永琪等四人,厉声吩咐:

“你们四个人,回到你们的船上去,好好在船上待着!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去去去!这儿的事,不需要你们插手!去!”

永琪、尔康面面相觑,完全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小燕子和紫薇,退出了船舱。

乾隆见四人离去了,这才对大臣们说:

“朕要你们立刻集合所有的武功高手,去追捕箫剑和晴格格!”想了想,毕竟不忍,“别伤了他们的性命,活着带回来!”

“臣遵旨!只是,杭州四通八达,皇上可有线索,他们会往哪个方向走?”孟大人没有把握的问。

“箫剑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是大理,往西南方向去追准没错!”

“喳!臣领旨!”

“慢着!”乾隆深思的皱皱眉,“那个箫剑,心思细密,他一定知道我们会往西南追,他不会那么笨。北边,是他想逃开的地方,他不会去,所以,他多半是往西边跑……可是,朕会这样分析,箫剑也会这样分析吧!”再想想,对大臣们招手,“过来,孟大人,你画一张地图给朕看看,朕要和那个箫剑斗斗法!”

永琪等四人,回到了画舫上。小燕子伤心得不得了,四个人走进船舱内,个个垂头丧气。小燕子跌坐在椅子里,不敢相信的说:

“哥哥找了我这么多年才找到我,相聚不过几年,他说走就走!也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就算和晴儿相爱,也不必丢下我呀!这下子,老佛爷怪我,皇阿玛怪我,知画又来了……”想到知画,更是恐惧嫉妒,用手抱住头,无助的低喊,“还有一个知画,我怎么办?”

永琪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诚心诚意的安慰着:

“你就不要再想知画了,十个知画,一百个知画,一千个知画,一万个知画都构不成你的威胁。把知画的烦恼抛开,听到没有?至于你哥哥和晴儿,你先把个人感情放一边,仔细为他想一想,你就会想通了!你哥哥一定非常非常受不了北京,受不了做官,他太痛苦了,这才舍得离开你。现在,他身边有他深爱的晴儿,两人自由自在,像我们常唱的那首歌,‘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多美呀!我们现在要祈求的,只是皇阿玛追不到他们!”

“对呀!”紫薇接口,“永琪分析得一点也不错!小燕子,别伤心了,让箫剑无牵无挂的离去,那才是他真正的幸福。如果勉强他去了北京,他一定会变成那两句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你不希望箫剑这样一个侠客,在官场和宫闱中,磨光了他的生命力和他的豪情壮志吧!如果那样,他到老死的那一天,会怨恨绊住他的晴儿和你!晴儿一定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愿意跟他一起走的!”

小燕子深思的看着紫薇和永琪,逐渐醒悟过来。

“说的也是!”擦擦眼泪,振作了一下,“只要他和晴儿,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像我们当初集体大逃亡,虽然生活里充满了危险,我们还是好快乐。”想想,就乐观起来了,“我想明白了,我不哭了!”忽然又紧张起来,“可是,皇阿玛把杭州的大臣都找来了,铁定会展开搜捕行动……箫剑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不会武功的晴儿,他们逃得掉吗?”

尔康一直在思索,箫剑留的那首诗,好像有玄机。他沉思着,忽然抬头:

“小燕子,箫剑给你的那封信,给我看看!”

“小燕子!我非常非常舍不得的告诉你,往今往后,南北东西,我要和你分开了。愿你幸福快乐,和永琪好好的过日子!你要痛下决心改变自己,相夫教子,会很难吗?在皇宫里,大事小事,理该退让就不要出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见!珍重!”

紫薇也凑过来看信。尔康和紫薇看完,两人互看,都若有所悟。尔康就看看船舱门口,永琪看两人,心领神会,赶紧伸头看看,再把船舱的门窗关上。

“怎样?是不是有线索?”

尔康对小燕子招招手:

“过来!我们研究一下!”

小燕子赶紧过来,四人紧密的凑在一起。尔康指着信,低声解释:

“你们看,我们把这封信的称呼不算,每句话只念头一个字,是这样一句话;‘我往南,我愿和你相会在大理。’后面几句,是普通的叮嘱了!”

小燕子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满脸发光。大眼一转,喜悦的说: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他走就走,还写封信教我这个那个,婆婆妈妈什么!原来他给了我方向,他还是要去……”

永琪一把捂住小燕子的嘴,四人紧张的互视。紫薇急忙叮嘱:

“嘘!不要说!我们最好把这张信笺毁掉。我们猜得出来,别人也会猜出来……”

正说着,船舱外有响声,小燕子一急,把信笺赶紧放进嘴里,就大嚼起来。

永琪迅速的推开窗子,只见一只水鸟,扑喇喇飞去。他松口气,惊看小燕子:

“你又把信纸吃了?赶快吐出来!只是一只水鸟而已!”

小燕子脸红脖子粗,用力一咽,就把纸咽进肚子里。

“算了算了!我这个吃纸的毛病,是改不掉了!现在,肚里文章,越来越多了!哈哈!”小燕子说着,竟然笑了。

众人相视,在紧张中,也不禁失笑。小燕子看着大家,问: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以不变应万变!我想,要追捕到箫剑,不是那么容易!”永琪摸摸小燕子的头发,“我答应你,将来有机会,一定陪你去大理找他们!”

小燕子点点头,依偎着永琪。

尔康研究出来箫剑留给小燕子的信,另有所指。再想到箫剑留给他的那首诗,一定也另有文章,大概箫剑怕小燕子口风不紧,才单独留给他们吧!他拉着紫薇回到自己的画妨上,船舱的门一关,尔康就急忙对紫薇说:

“紫薇,箫剑留的那首诗呢?”

“在我口袋里!”

紫薇明白了,掏了出来,就摊开信笺,两人急急研究。紫薇念着诗句:

“六年箫瑟飘零久,一剑十年磨在手。杏花头上一枝横,恐泄天机莫露口。一点累累大如斗,壮士掩半何所有?完名直待挂冠归,本来面目君知否?”她顿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首诗,虽然暗嵌了箫剑的名字,说出了他的心态,也明示了对我们的警告‘恐泄天机莫露口’,不止这样,这还是字谜,我们常常玩的!每两句话,是一个字,你看!‘六’字加上一再加十,是个‘辛’字!‘杏’字不露口字是木,木字上面一枝横,是个‘未’字……”

紫薇话没说完,尔康一击掌,说了下去:

“‘壮’字掩掉一半,就是去掉士,加上大字加一点,是个‘状’字,‘完’字去掉帽子,是个‘元’字!”

“对了,这几句话,是四个字‘辛未状元’!”

“辛未状元?”尔康纳闷,“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谜语里还有哑谜吗?说不通呀!辛未状元?”

“箫剑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个谜底应该还是一个谜,我猜不透,他一定暗示了什么。他没有把去向告诉我们,却大费工夫的留信留诗,给小燕子的信,是告诉她最终的目标,给我们的……”她低声问,“会不会是告诉我们他目前的去向?他不敢告诉小燕子和永琪,特别告诉我们,让我们心里有数,以备不时之需!”

“就是这样!”尔康点头,“他布了很多步棋,如果我们看不懂,这只是一首告别诗,我们看懂了,或者可以在急难时,帮助他!”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名,里面嵌着‘状元’或者‘辛未’这些字?”

尔康深思,突然眼睛一亮。

“我明白了!辛未状元,我要去査一查这个状元的名字!”想了想,再算了算,“如果我记得不错,那年的状元好像是杜承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