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张朝阳与钱里厚 官场艳遇 青豆

月下的池塘里,秋水闪着波光,**漾开的圈圈涟漪里,倒映出假山湖石错落有致的洲岛和亭榭。秋日里北方的锁阳宾馆,景致装扮得宛似江南水乡。夜幕下,扑朔迷离的景色更让你难辩真伪。

从这儿再走出去,便是一片绿草如茵的平地。白天里,那几只鹿儿被放出来之后,你就会看到一种风光旖妮的莽莽草原的景象了。

住了些时日的红叶,对这儿豪华的装饰和奢侈的消费已经不再有那种新奇的感觉和赞叹了。周围的环境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倒是那一桩桩大事,那一桩桩突如其来的令她迎接不暇和兴奋不已的大事,占有了她全部的思想和头脑。

下午的签字仪式,已经把她倩丽的形象通过电视画面传播到锁阳的角角落落了。那些个囚在按摩包房里熬煎的姐妹们该是多么羡慕她的好运啊!也许,一些个嫉妒的人在撇着嘴骂她呢?骂她是个卖B的臊货。哼,这有什么?重要的是,我成功了。我一个按摩女成了亿万富翁的夫人。我已经与政府领导和国有大企业的总裁同时出现在了锁阳电视新闻的画面上,这是让人不可怀疑的、铁打的事实啊。有了这个,就够了!

不过,幸福总是伴随着苦痛而来。皇陵月下失身的那一夜,她不知道这个钱里厚为什么总是喊着妈妈的名字,这匹来自远方的狼难道与妈妈有过什么感情上的瓜葛?还有,那一夜,在那个令人难忘的恶梦里,那个男人似乎是他,又不像是他,这个钱里厚是不是在变态地玩弄她?再就是,这个钱里厚到底有多少钱呢?今天下午,他一下子开了一张五千万元的支票。那是购买重化机械厂的第一笔付款。听张董事长说,钱里厚好象是带来了三个亿……在锁阳这地方,结婚第一夜男人都会把钱交给自己女人的。可是,这个男人的家底儿到现在对她仍然是个谜。另外,他离了三次婚,有没有孩子?他对孩子承担了什么义务?这些事情,钱里厚从不向她提起。即使她问,他也不说。有时候,她甚至于觉得,他们俩是不是真正的夫妻?“本来不同路,情急且相随”,这句锁阳古语不时地在她耳边响起来。

唉,真也罢,假也罢,起码,重化机械厂到了他们的名下了。下一步,钱里厚要公开招聘厂长,并答应让红叶做这个厂子的财务总监。这样,亿万元的资产就由她红叶说了算了。想到这儿,再看看那高大的厂房,那一排排崭新的设备,简直要让她心花怒放了。是啊,爸爸妈妈在这个厂里干了20多年,连个班组长都没混上。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要行使管理大权了。财务总监,说到底就是批准花钱时签字的人。这种权力,过去只有厂长才可行使啊!

哗啦啦……楼上的房间里传出了清脆的洗麻将牌的声音。那是钱里厚与三个同来的哥儿们比输赢呢。她讨厌这种噪声,不得不跑出来躲避。更让她反感的是,那三个男人都各带了一名年轻的“小姐”。她们一个个仗着年轻,比赛似地向自己的男人献着殷勤,让她这个贵夫人看着作呕。这年头,是什么风气啊?有钱的人一天到晚狎妓侑酒、谐谑风流,即使朋友、同事之间,也无所避讳。这种恶习几乎成了一种时尚了。年轻人哪能不学坏呢?

滴-滴-滴……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显示屏幕上的号码,是爸爸从小卖店里打出来的。咦?这么晚了还找我,难道有什么要紧事儿?

手机里传来了爸爸那憨厚的声调:红叶,晚上的新闻是咋回事?这么大的厂子一下子成了他的了?

爸,你说得啥话呀!他的……不也是咱们家的吗?

红叶,你别给我瞎扯;谁和他是一家?

你不是他岳父?

算了,这种恶人,我不敢认这门亲。红叶,你说,到底是咋回事?

咋回事?就是那么回事。这厂子被钱里厚买下了。厂里的人、财、物都是人家的了。人家想干啥,就干啥。只要不犯法,谁也无权干涉。

嘿嘿,想干啥就干啥;没那么容易吧!要是我们工人不同意卖呢?

人家都正式签订合同了,法律上已经生效了。你们凭啥不同意?

凭啥?就凭我们是工人阶级,就凭我们是企业的主人。主人没同意,他们为什么随随便便把厂子卖了?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

爸,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告诉你红叶,我们工人要去上访,要去找公司、找政府评理。

爸,你千万别胡闹。

我不是胡闹,我是在讲理。

爸爸,别忘了。这个厂子有你女儿的一半财产哪!

电话摔了。

她知道爸爸要干什么。

她着急了,急忙往楼上跑去。

房间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散了。钱里厚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地抽着烟。

利厚!她手里拿了电话,着急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是你家老爷子要闹事儿吧?

嗯?这个钱里厚,消息够灵通的。

你知道了?

“茨嫪儿”告诉我的。

他怎么知道的?

你爸爸给人家打了威胁电话。

威胁电话?

是啊。钱里厚说到这儿站了起来。他亲热地把红叶拉到床边:别人要闹,可以理解;老爷子凑的是哪份儿热闹,谁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婿?

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可是他不听。听到钱里厚亲口说出“女婿”两个字,红叶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她委屈地撅了撅嘴:那,我们现在赶紧回家,劝劝他。

别别别……钱里厚急忙拦住她:这个时候,你说啥他也听不进去。等着吧……等明天他们闹完了,吃了苦头……

苦头?

是啊,你想想,卖厂子是公司班子研究同意的,政府领导也出席了签字仪式。他们上访能找出什么理来?要是有过激行为,弄不好还得被收拾哪!

这?红叶害怕了:我还是回家劝劝他吧。

那倒不必。钱里厚拍了拍红叶的肩膀:你爸爸怎么说也是个全国劳模,我想政府不会难为他的;只是,我担心他被人利用了……唉,我谈判谈得这样艰难,好不容易谈成了,自家人还要找我的麻烦!

利厚,对不起。红叶心里充满了内疚。

还是那败兴的秋阳,照着这支老弱病残似的队伍,迈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步子,勉勉强强向政府大楼走去。这支从“东北公司”楼前被哄出来的人们,总觉着到了人民政府,会受到起码的礼遇接待,让他们一吐胸中的郁闷吧。凭了全国劳模的招牌,政府领导兴许会亲自接见他们的代表张朝阳哪!

然而,他们的组织方式太差劲了。有事讲事,有话说话,干吗举了那么一条横幅呢?政府领导刚刚出席了出售重化机械厂的签字仪式,你们就打了“坚决反对出卖重化机械厂”的横幅来到政府门前示威。这样一支宣告与政府对着干的队伍,还想受到人家的欢迎吗?

不过,“东北公司”的总裁们也太不讲理了。工人们一去,就派了一群保安灰狗子往外轰。新总裁不出面,党委书记不出面,工会主席不出面,只有一个办公室主任,以维护机关办公的名义,首先宣布他们这些人是不安定分子,接着就动用了灰狗子。直到有几个年龄大的人被推倒之后赖在地上不起来,灰狗子们害了怕,他们才赶紧出来赔礼道歉。

不知道是谁的误导,将这支队伍引向了政府。是办公室主任说了“这是政府定的,有能耐你们到政府去闹”,还是张朝阳自以为政府比东北公司更公道,反正他们是撤离了公司,涌向了政府。

黑压压的人群聚到了政府大院门口。

政府的保安人员像早有准备似的关紧了大门。

信访办主任拿了一支小喇叭出来,喊着“让你们的代表出来讲话”。张朝阳大大方方地站出来。那位主任一看是他先握手,然后说:你们回去吧,我们会向政府领导转达你们的意见的。

不行,不行!张朝阳还没表态,后面的人们就喊了起来:我们要求领导出来,把卖厂的事儿向我们说清楚。

政府领导就站在窗口。但是他不会出来与他们对话的。这种未经批准聚众上访的事儿,虽然有其合理性;但是这种做法不能提倡。再说,卖掉重化机械厂是“东北公司”的事儿。我站在那儿就是一种礼节性的捧场,你们弄不清原因,干啥一下子就涌到政府来?

办公厅主任正在向“东北公司”新总裁的屋里打电话。新总裁屋里的黄仙儿说“总裁不在”;办公厅主任说“我是市政府”;黄仙儿说“市政府找他也不在”。弄得办公厅主任没辙了。妈的,我也不客气了。他抓起另一台电话告诉“东北公司”办公室:你们重化机械厂的职工来上访了,人很多,带头的是全国劳模张朝阳。他们搅得市政府无法办公了。限你们一个小时之内把人们领走,要是再闹,我们就采取强制措施。

哈哈,强制措施?新总裁笑了笑,他这时就坐在办公室主任旁边:你告诉他,全抓起来才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