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泰十九年的多事之秋,在歆惠公主和武安侯世子的婚宴上,出嫁未久的韶华公主竟在侯府后院离奇失踪,武安侯连夜进宫将此事上奏天子,龙颜震怒,帝都一时为之震动。

帝都最精锐的神锋营连夜出动,配合大内侍卫在全城进行搜寻。信阳侯府亦将府内护卫全部派出,因夏昱的生母出身江湖,夏昱本人又曾从师于武林中人,所以将江湖上的势力也牵扯了进来,一时间帝都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在帝都闹得沸反扬天时,萧婧却身处在一处僻静的山谷中,每日里悠闲度日。

此地的主人自称姓陌,整日以白绫覆面,教人无法窥见他的真容。他手下的多是奇人异士,譬如那日在侯府后园杀人于弹指间的飞烟,便是他随从中的一员。萧婧只远远看见过他几次,从未有机会与他交谈过。

那日飞烟掠了她来后,就将她安置在山谷中的一间竹屋内,给了她许多书简。萧婧这些天无聊至极时曾随手翻阅,大多都是些风土人情的描述,她这般粗略读过后,对这个异时空也多了许多了解。

不过她最爱看的就是那些野史,大多是围绕萧氏皇族的,让她读来津津有味。一日正看到惬意处,耳畔忽有人开口:“萧姑娘倒是沉得住气。”

萧婧抬眼望去,只见那位陌先生正斜斜倚在门框上,一双眼即使隔着白绫,也能感到眼底的机敏。萧婧放下手中的书简,“既来之则安之,此地有吃有穿,只不过出不去罢了,有什么好沉不住气的?”

听了她的回答,陌先生却笑出了声,还连连摇头,一副大不以为然的样子。

萧婧顿时瞪起了眼睛:“有什么好笑的?”

陌先生咳嗽了两声,才止住了笑声,但语气中仍带着些许笑意:“若是真能沉住气,哪里说来这么一大串子话?”

萧婧正要反驳,想想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陌先生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本就生得眉目妍丽,这一笑更是锦上添花,越发显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来。是多少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他?时间太久,他记不得了……不过记忆中的那双眼,因坚定而越发明亮,而眼前这个,还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他不再去回忆过去的事,而是在她对面坐下:“你可知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

萧婧满不在乎地答道:“自然是你派人把我绑来的了,这个还用问?”

陌先生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

萧婧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什么不是,要不是你存心绑架,我怎么会来这里,虽然这里有吃有喝,但连一片树林子也诡异的找不到路,我要是有自己能来的本事,何苦现在还耗在这里不走?”

陌先生一直等到她说完,才悠然道:“你弄错了,我并非是问你如何来到这里,而是问你如何穿越命运和时空的裂缝,到达今时今地,成为韶华公主。”

萧婧的嘴险些没有合上,下一刻她已经前倾身子抓住了陌先生的衣领:“快告诉我,怎样才能回去!”

短暂的寂静过后,陌先生轻轻摇了摇头。

萧婧急了:“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能随便告诉我啊,我可以给你钱……银子?珠宝?官位?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回去!”

陌先生反问道:“那些都是韶华公主萧婧拥有的东西,也是她能许的承诺,你呢?来自时空裂缝的萧婧,你能给我什么?”

萧婧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拒绝之意,慌乱道:“什么都可以,我……”

陌先生轻轻抬手从她手中解救出了自己的衣领,漠然道:“你回不去了,自从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从前的自己,在这个时空你只有唯一一个身份,那就是韶华公主。”

萧婧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可是……我不想在这里啊……”她怎么会不是自己?她是萧婧,22岁大学毕业,之后一直从事心理咨询师的工作,一直到……她怎么可能不是自己!

现代人就算再尔虞我诈,也不过是在工作和生活上耍点小手腕小心机,可是这里……可以随便杀人,也可能无故被杀,皇宫里的钩心斗角和权力斗争那样多,每个人都暗藏机心,哪怕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来看,她也不想参与其中,更何况要永远待在这里?

“不行,我要回去!”她绕过桌子走到陌先生身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恳切地看着他:“求你!”

简短的两个字,是她无论前世今生第一次那样低声下气。

然而,眼前的男子只是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垂在眼前的白绫没有任何起伏,仿佛他连呼吸都不需要。萧婧双手交握着放在自己胸前,紧张地连眼睛都不敢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久,他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有一个办法,不过你未必做得到。”

萧婧松了一口气,大言不惭道:“你说,只要你能说到我就能做到!”

陌先生轻笑道:“不必如此着急,先听我说一段故事可好?”他并不是在征求萧婧的意见,而是自顾自开讲。

不知多少年前,也曾有一个来自于异世的魂魄,误落在这个时空中,取代了一个本应死去的女孩。她的到来扰乱了命运的轨道,尽管她决心补救,但还是无法让失控的星盘回归正轨,也因此耽误了大一统的时机,导致这片土地至今仍是诸国分立战火连绵。

命中注定要完成大一统的人会出生于萧氏皇族,所以倘若萧婧能在萧氏皇族中选择明主并辅助他完成大一统的事业,彼时时空裂缝或许会再度出现,她或许可以重新回到属于她的时空。

“或许?”萧婧重复道:“要我做这么艰难的事情,还只是或许可以?”

陌先生起身向门外走去,在门槛处伫足回首:“做了,是或许,如果不做,连或许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