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河县

大堂上已经预先放下两排椅子,供众商户坐下,但大多数哪里能安坐得住?官府声明筹集粮饷,自然是要商人们出血。

正因为如此,西门庆摇摇晃晃进来的时候,众商户顿时有了依靠的感觉。谁都知道西门庆现在是朱知县面前的红人,好说话好办事啊。

朱知县那只老狐狸,脸上笑眯眯的和你说话,止不定心里头想着怎么多从你这里划拉钱财去。

不用商量,众商户把光线最好的位置,最舒适的椅子让给了西门庆坐下,当然,这个位置也是直接面对中间朱知县的位置。

西门庆随随便便一坐,商户们纷纷侧过身,就像葵花向太阳一般,转向西门庆那里,一个个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就等他发言。

西门庆看这众星捧月的架势,肚里好笑,摸了摸自己的羊脂玉佩,咳嗽一声:“哪位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乘着知县大人没来,先讲出来大家听听。先声明一下,俺可什么都不知道。”

商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着粮行的李掌柜叹一口气:“大官人,这今年刚开春,官府就要拉俺们过来商量筹集粮饷的事情,这不知道又是哪路人马粮饷不够了啊。”

“老李,你那粮行是首当其冲啊,不捐上几百担粮食,知县大人能放得过你?”旁边绸布庄的张老板说道:“我倒无所谓,反正历年卖不出去的布匹放在仓库里面也是要糟了,正好拿些出来,算是凑个份子。”

“张老板莫说笑,你那些早就虫蛀了的布匹也能算是粮饷?你让前方打仗的军士啃布头么?”一个胖乎乎的商人讥笑道:“朱狐...知县大人指定要让你上现钱,不会要你的布匹的。”

“诸位诸位。”西门庆看他们说不到点子上,急忙打断道:“这太太平平的,哪儿打仗呢?”

“咱大宋朝不安宁啊。”李掌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和西夏打了好几年,也没个结果,去年冬天,连小种经略相公在席苇平修筑的靖夏城也全丢了,靖夏城里的数千官兵是一个都没逃出来啊。”

“什么?”西门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那西夏人打过来了么?”

“那他们可不敢。”李掌柜回道:“靖夏城本来就是深入西夏境内的一颗钉子,西夏人把钉子拔掉了,也需要防止我军反扑,有小种经略相公坐镇,晾他们也不敢!”

接着李掌柜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在西北的粮食,一粒也不许卖,全部充作军粮。听说小种经略相公在调用各路人马,准备反攻!”

小种经略相公,小种经略相公,西门庆在脑海里面念了两遍,突然想到那花和尚鲁智深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当和尚,还是已经上了梁山。在三拳打死镇关西之前,鲁智深,还是叫着鲁达这个俗家姓名,在小种经略相公手下做过提辖!

这个**的鲁大师,现在在哪儿呢?

“莫非这次筹集粮饷就是小种经略相公下的命令么?”西门庆疑惑道:“难道朝廷没有拨下粮饷?”

“朝廷...哼哼”那个胖乎乎的商人直接插嘴道:“童贯那厮早就把粮饷连皮带毛给吞了下去,哪儿还有粮饷拨过去?自然是各县自筹了。”

“那也应该是西北各县自筹,怎么跑到俺们清河县来了?”西门庆问道。

“不知道。”那个胖乎乎的商人想了想:“不过据说来了个军官,原籍是本县的,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知县大人还是很紧张的。”

“哦。”西门庆正在梳理着前因后果,随着师爷进来咳嗽两声,后面朱知县那个老狐狸一摇三摆的晃上大堂了。

所有人顿时起立行礼,西门庆也拱了拱手:“见过知县大人!”

“人来的很齐啊。”朱知县目光一扫,板着脸,一改原来的笑面狐狸形象,示意大家坐下:“诸位可能都听说了,叫你们过来是为了筹集粮饷的事情。”

“这次是为了给西北军队筹集粮饷,童太尉特意派下一位白校尉前来督办,估计一会儿也该到了。”

姓白?西门庆顿时联想到了姓白名光字耀祖的那厮,不会是亲戚吧?

“哥哥!没想到兄弟在西北打了两年仗,你就受了如此的委屈!”一个满身戎装的军官在客栈后院踱着步,一脸的杀气:“西门庆那厮,怎能轻易放过!”

白太医满脸的惶恐:“兄弟啊,这个西门庆现在已经是县尉,还是知县大人面前的红人,说一不二,你只是个陪戎校尉,不可造次。”

“哼!”白校尉叫着牙,把腰刀抽出来半截,又恶狠狠的插了进去:“别看俺白颂现在官职不高,但有督办粮饷的任务在身,莫说一个小小的县尉,就是知县也不在话下。”

“你可千万别弄出人命来啊。”白太医露出犹豫的眼神道:“知县面上须不好看。”

“嘿嘿。听说这个西门庆现在算是清河首富,俗话说的好,杀鸡儆猴!”白颂眼中冒着绿油油的光:“这次正好拿这厮开刀,朱知县也没话说。”

“我们走!”白颂把披风一甩,招呼手下的两个士兵,上马往县衙大堂而去,一路上横冲直撞,不知道踢翻了多少摊子。

作为白颂的亲哥哥,白太医深知自己兄弟的脾气,动不动就要杀人放火,所以故意用话语撩拨一二,让白颂怒不可遏,一定要干掉西门庆;只有干掉西门庆,自己才能在清河县重新抬起头来,而不是整天呆在这个早就关门的客栈后院。

白太医看着自己兄弟的背影,露出狰狞的面目来:“西门庆你这鸟人,明年的今日,老子亲自给你上坟!”

“来了来了!”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白颂带着两个士兵杀气腾腾的上了大堂。

“知县大人,白某来了!”白颂目光一扫,在人群中找着心目中的西门庆,根本也不对朱知县行礼,只是略微摆了摆手,就算见过了。

“这厮好生无礼!”满屋的人同时都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坐在堂上的知县大人。

朱知县是昨天接到公文,这才知道有个校尉前来督办粮饷,寻思不过小小校尉,见了自己必然是客客气气的,督办粮饷才能顺利。

没想到这厮上来就是嚣张跋扈的冲进大堂,完全没有把朱知县放在眼里。

朱知县正在运气,就听白颂一连串的喊着:“谁是西门庆!给老子站出来!”

“你们谁是西门庆!”

“有胆子欺负俺哥哥,现在又缩了起来么!”

西门庆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眼前这白颂十成十是白光那货的弟弟,借着督办粮饷的差事,想顺便办了自己。

开玩笑!哥可是自带顶级被动技能:主角光环的,还能怕了你?

西门庆不动声色的丢几个眼色,旁边的众商户心领神会,看着白颂那厮来者不善的样子,都知道西门庆的意思。

于是,西门庆带着头,所有人都装天真的看着怒吼的白颂,做出一副“西门庆是谁?”的样子。

“白校尉且慢!”朱知县站起身来喝道:“此乃县衙大堂,不得咆哮。有何事情,自有本官做主!”

白颂一扭头,恶狠狠的看着朱知县:“白某在西北杀西夏人的时候,你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坐着知县,很舒服是不是?”

“你这个狗官也不是好东西,和西门庆一起欺负俺哥哥,你这个县衙大堂,在白某眼中有如敌军大营,只管杀进杀出,那里认得你个狗官!”

“把西门庆那个鸟人给俺指出来,不然就连你个狗官也一起打!”

几声“狗官”脱口而出,朱知县有一种掀桌子的冲动,突然看到西门庆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咳嗽一声,试探的说道:“西门庆...”

“西门庆去横海郡访友,还没回来!”西门庆站起身来,接下朱知县的话头,顺便背过身去对朱知县比了个ok的手势。

朱知县虽然看不懂这是啥手势,也不知道西门庆大的什么主意,但是也知道下面该看西门庆如果发挥了。

“什么!”白颂眉头一皱:“你叫什么名字,不要唬我!”

“小人复姓东门,单名一个挺字,在这清河县开着当铺。”西门庆口若悬河,眉头也不皱的顺着编了下去:“西门庆确实去横海郡,前脚刚走,将军您后脚就来了!”

“将军您要不信,随便问!”西门庆信誓旦旦的用手一划拉:“张老板,李掌柜的,你们说说看!”

众商户一个个都是经年的行商老手,见西门庆在胡说一气,都强忍住笑配合着。

“没错!我早上看着他走的!”开粮行的李老板点着头道。

“一点没错!出西门的时候还打过招呼!”绸布庄的张老板赌咒发誓。

朱知县干脆坐了回去,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出戏。

白颂见商户们人人都这么说,未免有点相信,再加上西门庆两句“将军”,马屁拍得足足的,也有些飘飘然。

自己小小一个随戎校尉,在西门庆口中,也成了将军了,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西门庆那厮,害得我好苦!将军你要为我做主!”西门庆眼珠一转,跺了跺脚,乔张做致,一付咬牙切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