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梁师成

谭稹微笑着点点头,秦飞这才注意到谭勾当今天居然没有坐在主位上,而主位上坐着一位花白了头发的老宦官,岁数估计也有六十了,比钱贵小不了几岁。

秦飞一眼就认出这个外表忠厚的老宦官是谁,急忙躬身行礼道:“皇城司秦飞见过梁太尉!”

“唔,没想到你居然认出来咱家了。”那老宦官抬了抬眼皮,点头道:“这年轻人...有前途啊。”

谭稹呵呵笑道:“太尉可不要小看了这秦飞,十二岁时就为皇城司效力,二十二岁任指挥使,皇城司有史以来可是头一个啊。”

平日里秦飞对这个称呼受之若饴,觉得自己的能力在皇城司数一数二,今日不知怎么的,秦飞听这个称呼从谭稹嘴中讲出来,反倒觉得有些刺耳。

说话也要看看对象,谭稹和秦飞的养父钱贵一向有些不和,二人手下形成了皇城司的两股势力,互相较劲,也算平衡;秦飞也和谭稹吃过两回饭,喝过三回酒,不过那都不过是场面上的事情。

反倒是谭稹每每透出些口风来,暗示秦飞跟了他干;秦飞对比不置可否,毕竟钱贵是自己的养父,皇城司的两股势力还是要保持平衡的。

但谭稹今天把梁太尉搬出来,让秦飞吃惊不小。

谭稹本来就是出身宦官,禁内关系自然不少,但秦飞万万没有想到,谭稹居然能和梁师成扯上关系。

梁师成也算是个奇人,能在十余年间干到今天的地位,换了一个人也是万万做不成的。

起初他不过是在书艺局贾公公当个打下手的杂役而已,默默无闻。

贾公公死后,梁师成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居然咸鱼翻身,领睿思殿文字外库,主管出外传导御旨!

所有的御书号令都是经梁师成的手传出来,颁命天下,这是何等的肥缺!

朝廷大臣们谁敢低估他!暗中有“隐相”之名,就连蔡京也不敢动他!

梁师成十余年间凭了官家的宠幸,偷偷把自己名字写入士籍之中,摇身一变成了进士出身,年年加官进爵,至校检太尉,再拜太尉,开府仪同三司,何等的荣耀!

要知道梁师成这厮本来不过是个最底层当杂役的太监而已,现如今和蔡京等人平起平坐,人人巴结!

秦飞不管谭稹用意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一礼道:“些许虚名,却污了太尉的耳朵。”

“哈哈哈哈。”梁师成笑成了个核桃,拍着桌子道:“谭勾当,这个年轻人...我喜欢!”

谭稹陪笑道:“能入太尉的法眼,也算是秦飞的造化...秦指挥使,坐下说话。”

秦飞在皇城司十余年,见过的事情也自然不少,谭稹把梁师成摆出来,无非是想秦飞展示自己的实力。

虽然谭稹什么都没说,但其中的意思很明显。

“别跟着钱贵那个半身入土的老家伙干了,想要有前途...跟我干!”

接下来就是一顿寻常的宴席,谭稹和秦飞二人一左一右陪着梁师成喝酒说话,也就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聊,没有半点正题。

直到最后梁师成起身的时候,这才貌似随意的跟谭稹道:“谭勾当,你手下有这么能干的年轻人,还愁什么呢?”

说着梁师成冲秦飞微微点头,两个黄门官伺候着,飘然下楼去了。

这句话虽然是跟谭稹说的,但其实是说给秦飞听的。

谭稹再糊涂,也肯定告诉过梁师成秦飞是钱贵那边的人。

这一点,秦飞看得非常清楚。

谭稹躬身送走了梁师成,回来似乎颇有深意的叹息道:“像梁太尉这样十多年间从杂役到仪同三司,恐怕我朝也只有一个了;就连高太尉那样从官家还是端王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也要累积军功,升迁没这么快了。”

秦飞自然知道谭稹的意思,自己的养父钱贵平日里严厉有加,虽然自己二十二岁就做了指挥使,但付出的其实比其他人多得多。

嘉王刚刚被官家封为提举皇城司,这变化对于现有的两名勾当官谭稹和钱贵来说,是好是坏还有待时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勾当官的权利即将被大幅削弱,这点从嘉王还未现身就先要所有公文来看,是板上钉钉的。

在这种形势下,谭稹用上了梁师成的关系,有这靠山在,嘉王再大胆也不会拿谭稹开刀。

要知道,官家平时和梁师成在一起的时间,比嘉王这个三子的时间要长得多。

嘉王虽然眼下得宠,但自然也是谨慎行事。

再看钱贵那边,跟没事人似得,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皇城司这些老人里面,钱贵呆的时间最长,但老实说,钱贵并非是宦官出身,禁内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再加上岁数大了,认识的关系十之八九都先进了棺木。

秦飞是钱贵的养子,不用问自然是和钱贵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只是这条战线的前途却日渐暗淡,让他心里见天的焦急起来。

更让他不爽的是,西门庆和武松二人摇身一变,成了新加的正副指挥使!

而且这新增加的指挥,明显就是官家嘉王准备的人手!

此刻面对谭稹的暗示,秦飞行礼道:“谭勾当所言甚是,有时候缺的...无非就是个机会!”

谭稹哈哈笑道:“机会遍地都是,只是你要及时把握才是。”

说完谭稹一拂袖子,转身往门口走去,丢下一句话:“等你想好了...便来寻我。”

秦飞心头一凛:“恭送谭勾当。”

谭稹轻笑一声,也下楼去了。

秦飞若有所思的走出雅间,望了望北面那块偌大的纱帘,轻轻走了过去。

“秦指挥使!”看守的两名公差自然认的秦飞,忙不迭的行礼。

“撩起来。”秦飞轻轻道:“我想看看风景。”

没有二话,那两名公差乖乖的撩起了纱帘,远处禁内的景色一览无余,紫宸殿、需云殿、崇政殿、景福殿,乃至延福宫都清清楚楚。

秦飞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二十二岁那年做了指挥使开始,自己连名字都从秦风改成了秦飞,求得不就是在仕途上一飞冲天么?

看着陷入沉思的秦指挥使,两名公差互相使了个眼色,把纱帘挂在钩上,轻轻走去一边,免得打扰了秦指挥使的思路。

就在同时,官家赐下的上清宝箓宫里,林灵素跌坐在蒲团之上,看着摊在面前的《神霄天坛玉书》,也同样陷入了沉思。

在下首陪伴的,自然是神霄派大弟子,领着皇城使虚职的张如晦。

“老师,弟子修行不够,实在是无法领会本派的神霄天坛玉书。”张如晦伏在地上,小声道:“还望老师多加指导。”

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缓缓睁开双目,身边降降的烧着御香,一派神仙中人的风骨:“这神霄天坛玉书是赵师留下的宝贝,就算是我,苦读了三年才略有小小心得...你急什么。”

“弟子不敢。”张如晦身子一颤,身子伏的更低了。

林灵素轻叹一声道:“如晦,你是我神霄派大弟子,闲暇时我自会从此书中挑些简易的细细讲给你听,只是现在我心绪不宁...”

“老师心中所想的事情,弟子也知道一些。”张如晦大胆抬起身子道:“只怕还是和那块雷公石有关。”

林灵素抖了抖袖子道:“知我者,如晦也。不过要等梁楼主去开封府首告,再定了罪下来,少说也要月余。这一个月内会有怎么样的变化,谁也不知道,难也!”

“可派心腹弟子暗中盯紧西门庆便是。”张如晦想了想道:“弟子看那西门庆信誓旦旦要在东京汴梁开酒楼,迟早和丰乐楼大干一场,老师不必担心。”

“我担心的却不是此事。”林灵素叹道:“只要想到西门庆带着那雷公石在东京汴梁大街上走来走去,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要真是这样的话...弟子倒有个想法。”张如晦提议道:“多半那西门庆也不知雷公石的好处,咱们大可弄些手段,把雷公石弄到手中。”

“如晦有什么计策,不妨直言。”

林灵素眉头一动,看着张如晦道:“若是能成功,便是大功一件!”

“这计策其实和老师要做的事情是一码事,大可顺手为之。”张如晦笑道:“老师莫非忘记了自己要进行的发展大计?”

“抑佛扬道?”林灵素惊讶道:“这和雷公石有什么关系!不过若是有雷公石在手,倒是事半功倍!”

张如晦这才直言道:“要抑佛扬道,首先便是咱们神霄派广招门徒,各地都要建起神霄万寿宫来...”

“啊呀,这件事情更是困难。”林灵素提起此事眉头都皱了起来:“就算是官家也不好直接拨了大笔钱财在各地新建神霄万寿宫,这钱须自己筹备,却是头痛无比...”

说到这里,林灵素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张如晦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晦绕来绕去,说的是五石散!”

“没错,就是五石散。”

张如晦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