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西班牙苍蝇

孟州城中发生的这一切,西门庆等人完全不知道。

简单的查看了神算子蒋敬的伤势之后,西门庆非常欣喜的发现并不严重,按流行的说法就是:“都是些皮肉伤,未动筋骨。”

而蒋敬本人也满不在乎的回顾了一下之前一段在黑牢中度过的时光,听起来最难熬的不是各种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而是一直没有喝到景阳春。

西门庆当即吩咐打开一坛景阳春,给席上众人都倒了一碗。

“此酒不用筛,天凉的时候用热水温温就行。”

孙二娘方才在快活林未曾细看,此时见酒碗中清澈见底,并非一般琥珀色,未免有些惊讶;闻一闻酒香扑鼻,喝了一小口立即大赞起来。

“琼浆玉液不过如此!依奴家看,东京没有一家酒铺能比得上,就算是官家喝的御酒,只怕也是远远不如。”

蒋敬更加像是见了灵丹妙药一般,一口气喝了小半碗,这才一摸嘴边的酒渍,大呼过瘾。

“蒋先生不知,现如今两位刘师傅加上酒坊已经搬去了梁山,产出的酒品质比这还要好。”西门庆微笑着给了蒋敬一个更好的大饼:“只是车队走得慢了,没有数十日可到不了。”

蒋敬苦笑道:“东家,你别再说了,这一句说出,酒的滋味立刻差了。只是你们来的怎么如此之快?”

西门庆也不隐瞒,去包袱里取了个甲马出来,解释了一通;张青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咬指道:“原先只听说梁山有个神行太保,没想到这法子大官人也会。”

“此法乃是入云龙公孙胜亲自传授。”西门庆也不怕扯大旗:“不瞒诸位,另外还习有天罡五雷正*法,听公孙先生说是二仙山罗真人见我大有仙缘,特意吩咐他传授的。”

“那大官人岂不是神仙?”席上当时吓倒一片。

孙二娘听了起身从房中取出个包袱来,对西门庆道:“这里面是当时那个头陀留下的东西,因那头陀古里古怪,无人敢碰。也是奴家以防万一收了起来,大官人既然精通道法,不妨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

西门庆听着啼笑皆非,就算退一万步讲,自己算是道门中人,那头陀也是释门中人,能有什么交集?

不过出于好奇,西门庆还是展开一观。

入眼的是一串念珠,个个有小儿拳头大小,乌黑溜圆不知道什么材料,倒也没什么出奇。

倒是念珠下面压着的东西引起了西门庆的高度关注。

一个不小的葫芦里面都是药丸,味道辛辣;还有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入手却比想象中的沉重,似乎还有一股类似于檀香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

“这国外来的和尚莫非是卖药的?除了念珠又不见法器?”西门庆心里琢磨着,在盒子上轻轻一按,打开了来看,里面多半盒膏状物,不知道是何药膏。

只有一桩稀奇,这药膏不同一般的黑褐色,而是呈现一种暗粉色。

“若是安神医在此,只怕能看出些名堂来。”西门庆简单闻了闻,也是一股辛辣的味道:“粉色的膏药...似乎在哪儿听过。”

西门庆心中几个念头一转,口中禁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惹得围观的众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大官人,没什么不妥吧?”孙二娘见又是药丸又是药膏的:“原来那厮也不过是个卖药的,还以为是什么法器。”

西门庆并没有回答孙二娘的问题,反而盖上了木盒,问武松和时迁道:“你们都说那一对宝刀出自西方,可知是哪一国?”

“只知道是西方极远之处,具体是什么地方就不知道。”

武松没有答案,还是鼓上蚤时迁知道得多些,点头道:“那地方十分遥远。大官人可听得几百年前玄奘法师之事?”

“自然听说过。”西门庆听连西游记唐僧都扯了出来,暗自好笑,但马上明白了时迁想要说什么:“三弟说的莫非是天竺?”

“正是。”时迁十分肯定:“这对宝刀就是出自西方天竺。”

西门庆自然知道天竺就是后世的印度。

这就对上了!

木盒中的粉色药膏让他想起来小说中西门庆由盛转衰的一个关键情节,就是从一个胡僧手中买了些“滋补药物”,最终死于非命。

那胡僧就是自称是从西域天竺国密松林齐腰峰寒庭寺出来云游的。

不管这地名是不是真的,不过天竺国就没跑了。

自己还在清河县等着这胡僧出现,谁能想得到这厮已经死在了孟州道十字坡!

西门庆自然不会服用这种“滋补药物”,而是要把它作为生财的手段!

因为不管是哪个朝代,这种“滋补药物”,或者说**,一直就在上流社会没有断绝过。

魏晋时期流行的一种“滋补药物”,就是五石散或者叫寒食散,纵使价格不菲各种上流名士也趋之若鹜。不过可惜的是,五石散随着朝代的更替而失传了。

对于胡僧这粉色药膏,后世有一种推测是斑蝥干燥后制成的,不过到底是不是此物,西门庆还需要和安道全细细研究了。

其实斑蝥还有一个通俗的叫法,那就是...西班牙苍蝇。

西班牙苍蝇制成的“滋补药物”,直到后世都有得卖。

眼见自己规划中的又一项生财之道浮出水面,西门庆迅速的把木盒塞回到包袱里面,对孙二娘道:“里面的药物比较奇特,需要和安神医商议,二娘如果愿意,这包袱就我就先收着了。”

听西门庆如此说法,孙二娘也就放下了好奇的心思:“既然是药,那奴家留在身边也是无用,不若就送与大官人罢。”

西门庆谢过孙二娘,叫时迁把包袱收好,和众人说几句闲话,吃喝了一通,眼见太阳渐渐往西方地平线落下,便招呼着众人动身了。

孙二娘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取了些金银细软,对菜园子张青道:“如今奴家要随了大官人去东京勾当,你好好的在此看守老店,莫要跟来了。”

西门庆在旁边听了肚里发笑,这只怕是武松半路上和孙二娘说了,孙二娘倒反而搬出自己的名头来,想必是让张青不好发作。

菜园子张青听了孙二娘这话,还有些不放心,拉了孙二娘去一旁道:“大官人家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哪用得着二娘?莫不是二娘见大官人风流倜傥,巴巴的要去?依我说,二娘莫如留在这里,你我下月挑个好日子成亲,也胜过了去大官人那里做个妾...”

孙二娘听了喝道:“放屁!你没见大官人身边一个称心如意的都没有?奴家此去,是帮了大官人做那酒铺的营生。大官人妻妾成群,哪儿能看得上奴家?”

“那你发个誓来。”张青有些死缠烂打的意思:“不如我不安心,时时去东京看望便是。”

孙二娘听了指天发了个誓道:“我孙二娘今生今世不会嫁给西门大官人。”

张青这才无可奈何的点头道:“若大官人那里请了掌柜的,二娘你就回来罢。”

孙二娘心头暗喜,只图早日离了这老店,省得张青整日粘住自己,当下满口答应。

西门庆在一旁冷眼旁观,见二人低语了一阵,孙二娘转过来满脸都是欢喜的神情,冲武松打了个眼色,背后菜园子张青脸上黑黑的,显然心情不好。

“看了武松和二娘的好事成了。”

西门庆嘿嘿一笑,见挑夫也个个吃饱喝足,每人带了火把,当即号令动身。

时迁不喜骑马,坐在当中一辆大车上,武松和孙二娘在前引路,西门庆押后,往东京汴梁而去。

果然刚出了十字坡,武松和孙二娘就并马而行,举止甚为亲密,不管是西门庆还是鼓上蚤时迁,见了都为武松感到高兴。

也只有这样,武松才能真正走出丧兄的心情低谷。

山坡上,马指挥使探出身子,仔细看着下方迤逦前行的运酒队伍,身后有人跳下马来,小声禀报着:

“大人,孟州城兵马未见出动。”

马指挥使并不回头,口中道:“知道了。”

虽然太阳已经几乎落下地平线,山坡下队伍后面那一袭白袍还是非常醒目,马指挥使盯着西门庆自言自语道:“看在那件事情的份上,马某也就能帮你帮到这儿了。你还没有真正给皇城司效力过,可不能半路折在这里。”

背后那察子未得马指挥使命令,一直躬身候着。

知道那支队伍渐渐消失,马指挥使才转过身来:“你回孟州去吧,不管是张都监还是张团练有何举动,细细记录下来,定期报上来。”

那察子躬身道:“大人孤身出游,要不要叫来几个弟兄跟着?”

“马某一向孤身出游,不用你瞎操心。”马指挥使嘿嘿一笑,言语中却渐渐带着冷意:“不过你向来本份,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那察子心头一颤,手中微微出汗,赶紧翻身跪倒:“大人...小人一时失言...”

“算了。”马指挥使挥了挥手让那察子退下:“做好你的本份,其他无关事情你不要管,听到也假装没听到...明白?”

那察子偷偷擦了擦手心的汗水,翻身上马,往孟州飞驰而去。

“本来是一潭死水...怎么翻出这么多涟漪?”马指挥使摇摇头,信步走下山坡:“妙手西门,你又会给皇城司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