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这种命令的口吻也真敢说出来。

经过温水这么一泡,此时身上的药效也解得差不多了,四肢也不再酸软无力,想跑便能行动如风,又有谁能困得住他?

荆无忧顿了顿,再道:“不听我的没关系,反正不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抓回来。可是我也是有耐心的,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胡闹,所以每次被我抓到都会有惩罚。这次只是小小的一个药香惩戒一下。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你最好想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听我的话。”

凤迟龄听得眼睛微微睁大了,他缓缓站起身来,朝荆无忧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等走到了跟前驻足下来,他抬眼望着昔日的师弟,嘴角蓦地上扬,眉间红光又开始细微地闪烁,似鬼魅般笑道:“胡闹吗?自雪地里被你带过来的这短暂时间才是真正的胡闹。我认为你也差不多玩够了,所以不想陪你继续玩了。”

荆无忧道:“你以为我是在玩?”

凤迟龄道:“难道不是?你不是向来有囚禁人的癖好吗?也不差我一个。”

听到这些话,荆无忧的脸色终于黑到了可怕的地步,他猛地抓住凤迟龄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警告你不要拿我说笑!!”

无论对方有多大力,凤迟龄依然面无波澜地轻轻笑着,似是感觉不到疼痛。

化神虽然只比元婴高了一个阶段,但修为的提升是显著的,只要将部分灵力运转在手腕上,这点程度的疼痛对他够不成丝毫威胁。

对此,荆无忧忍不住道:“果然还是让你动弹不得比较好。”

凤迟龄道:“姓盛的那家伙要跑了,还不快去?”

方才那小宫女说的“身后鹅黄色衣服的男子”毫无疑问必定是盛容轩。

他先前因为不是中了毒就是中了药香,根本抽不出空来管别人的事,如此一看,盛容轩居然已经被对方带到南阳皇宫给关了起来。

荆无忧现在觉得自己要是在和凤迟龄说话,必然会被他给活活气死,然而现在他也没这个时间教训他,因为盛容轩可能真的要跑了。那个人猾得很,修为绝对不算高,可掩盖气息却是一流,行踪漂泊不定,一百年里都没曾抓到他几次,就算最后抓到了,也总是能让他遛掉。

凤迟龄存心要气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黑着脸跑出去后,心中一阵嗤笑呼之欲出,他本来是打算在荆无忧走后立刻离开,后来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

那死小子那样对待自己,他若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憋屈了?

正在凤迟龄起了要不要放火烧房的念头时,先前离开了的小宫女居然中道而反,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一身青衣,三十岁左右,样貌俊秀,显然是沈烨清。

沈烨清与一百年前外貌并无不同,只是气质与仪态更加端正稳重了。他们一推开门就瞧见了没有躲藏念头的凤迟龄。

沈烨清看着他没说话,只是脸上显现了一丝讶异之色,而那小宫女却是差点惊叫出来,忍不住念叨道:“怎么是个男的?我还以为……”

听那些宫女太监说的沸沸扬扬的,她还以为肯定是个尤其貌美女子才会入得了大皇子殿下的眼睛。

如今瞧来,貌美是貌美,可这个人一定不是女子啊。

是个活物,都会为其长相神魂颠倒。可尽管凤迟龄长相再怎么出挑,也不可能长得像个女的。他只是属于男子中的貌美,雌雄分辨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着沈烨清的脸,凤迟龄道:“别来无恙。”

沈烨清轻轻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表示。

小宫女道:“沈大人,我们现在还去吗?”

沈烨清道:“既然你告知过无忧,且已经去追了,我也不必操心。只是想来看看无忧究竟带了谁回来,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

无忧这孩子果然还是忘不了这个人。尽管知道这个人只会给他带来伤害。

顿了顿,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已经入了魔,又何必再回现世,好好待在你的地方不好吗,为何要回来,你折磨得他难道还不够吗?”

凤迟龄冷声道:“我折磨谁了?”

沈烨清瞥了一眼小宫女,示意她先下去,接着朝凤迟龄走近一步,丝毫不避开对方冷冽的视线,沉声说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出来看的?你之所以离开他,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命格会给周遭人带来不幸吗?洛潇虽然不是你杀的,但却是因你而死,合体期的修士尚且因你而死,更何况当时的无忧只有筑基后期。”

“你不想伤害到荆无忧,所以离开他,让他离自己远远的,以为这样就能换得他平安无事,这种事连我都明白,无忧又岂会不知?他对此心知肚明,清明得很,可他还是恨你,你就没有想过其中的缘由吗?”

凤迟龄沉默不语,心跳却不由得漏了一拍。

沈烨清叹了口气,道:“无忧这孩子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倔脾气,因为母亲的早逝,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朋友,很少见到他对谁真正的在意过、好过。”

“在思远十六岁生辰遇见他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不是因为他长大了,相貌变了,而是因为他对你的态度。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那个时候,你的眼里也用样只有他一个,可是在洛潇死后,你入魔之时,给他的答案却是什么?你以为你选择离开他是在保护他?你只是在往死里折磨他。”

“一次宫宴,无忧喝的有点多,他的酒量一点不差,那一天却把自己灌得满醉。趁着醉酒曾迷迷糊糊地对我说,他加入巫华宗,为的就是提升修为,向你证明他并不是只能靠人保护,他说他宁愿像洛潇一样,因为你而死,也不想让你离开他半步。”

“这一百年里,曾经为难过你的兰素心、席淮君和我中,唯一没有遭到他报复的,也只有我一人。也可以说,唯一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然而这也只是因为他看在我是他舅舅的份上。”

荆无忧向来眦睚必报,有仇的他会算,对他好的也不会以怨报德。

兰素心在百年前是因凤迟龄而死,沈烨清是荆无忧的舅舅,虽然与曾是养子,与其母亲没有血缘关系,但对他也是照顾有加,所以才没有动沈烨清。

只不过,席淮君又是怎么一回事?

凤迟龄道:“那席淮君呢,他不是化神期的修士吗?怎会轻易……”

他还没说完,沈烨清就冷着脸打断他:“那个人现在在死牢里待着,十年前被无忧带回来的,也不知道无忧是用了什么办法,那个人现在已经彻底疯了,需要带你去看吗?”

皇宫主殿位于地面之上, 而关押死囚的囹圄就在其地下,仅有一墙之隔,却有天壤之别。上界明媚,下界腐霉,丝丝寒风挤进缝隙呼呼地作着窸窣的声响,一股腐烂的臭气扑面而来,凤迟龄同沈烨清来到了地牢, 一路眉宇微蹙,半掩着口鼻。

驻足在一间破烂的牢房外,凤迟龄放眼望去, 只望一位蓬头垢面的老者双手上戴着一副桎梏,头发凌乱地披着,脸上糊着厚厚一层土,目光无神, 盯着地面嘴型微微颤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整个人神神道道的, 依稀瞧不出以往的轮廓,靠近一步,似是多年没有洗过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气味, 再定睛一看,那褴褛的衣料下面的两条腿竟然被折了去,歪出一副正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瘫软在地上。

瞧见席淮君如今的这副模样,凤迟龄当即皱了皱眉, 看向沈烨清:“他是被荆无忧弄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