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杜姆.罗说。

“什么?”宫平表示自己没能听懂。

“大自然的力量。”杜姆.罗想笑,但没笑得出来。“他可以操纵气候,可以在十几个小时之间,将热带变成寒带,将寒带变成热带,这种变化带来的影响,你明白吧?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末日电影里,人类的灭亡都是与气候有关的。”

“确实……”宫平想到了南北两极的冰雪如果消融,又想到了温度骤变后空气对流所产生的飓风。

“过去几年里,爱丽丝利用他制造了不少灾难。”杜姆.罗说,“对了,还忘了告诉你他的名字,这孩子叫奈夫.西格尔。我们都喜欢叫他的名,而不是姓,你懂英语吧?奈夫就是刀的意思,他确实是悬在人类头上的一把尖刀。只要他落下,接下来的就是灭亡。”

“那么你的名字呢?”宫平看着他,“杜姆,应该就是doom吧?厄运?是你在得到异能后自己起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会有父母为自己孩子取这种名字。”杜姆.罗笑了笑,“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一生下来,我母亲就死了,然后父亲的公司就破产倒闭,他从一个富翁变成了穷人,所以他很是憎恨我,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后来他也死了,我一个人活到现在,过得也不错。”

杜姆.罗说得轻描淡写,但宫平知道,他的人生经历一定不平常,那或许是许多痛苦回忆的累积,所以他才会有着常人无法与之相比的智慧,因为想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挣扎存活,你必须要聪明。

也正为那残酷的生活,他才会对厄运如此敏感,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生活的折磨,他才会诞生出厄运之手,生出这种控制厄运的异能。宫平不大敢想象,那是多么痛苦的折磨,能让一个人生成这种能力。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杜姆.罗站起身,缓步走到帐篷边:“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战斗在等着你。”

“杀人现在对我来说,是如此的容易……”宫平慢慢将头靠在树干上,望着满天的星星。“可为什么我却快乐不起来呢?过去,我费尽力量解决掉一个个可恶的对手时,却并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成功来得太容易,反而就让人没有兴趣了吗?”

“你……你到底怎么打算的?”运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对宫平开口,但宫平却并没有理它,只是怔怔地看着星空,仿佛他已再看不到它、听不到它。

运久久注视着宫平,最后叹了口气。

第二天的杀戮任务,和之前的每次一样,平淡无奇,只不过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给宫平造成了一些心理压力而已,但随着另一个他身上锁链的再次松动,他最后还是克服了心理障碍,将穆萨夫的武装势力渐渐消灭。

“力量又有所进步了,不是吗?”杜姆.罗淡淡地笑着问。

“我感觉不到有多少进步。”宫平摇了摇头,“只觉得心里越来越觉得无聊。这种杀戮继续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那我们就结束这种战斗好了。”杜姆.罗说,“我也觉得大规模的杀戮,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今天的练习项目,还是应该善始善终,不要虎头蛇尾吧?”

就在这时,四架武装直升机从远处而来,在空中对越野车展开了一场围剿,面对着纷飞的弹雨,和呼啸而来的导弹,空中的几人连眼也没眨一下。

“真是碍眼的苍蝇。”和兰厌恶地说。

“把他们干掉吧。”杜姆.罗看了看那些直升机,“太讨人厌了。”

“不行。”宫平摇了摇头,“那会导致飞机坠毁,而下面不是单纯的匪巢,而是城市,住着普通人的城市。”

“那没办法。”杜姆.罗说,“有战争,就会有牺牲,所谓的牺牲,并不是单指军人,也指平民。这是避免不了的事。”

“但如果可以避免,我还是想尽力避免。”宫平说。

“避免?”杜姆.罗笑了笑,“为什么要避免?如果你要避免的话,那么干脆就不要想去救你朋友的事。神国里有上千类神,他们在那里工作、生活,和这里的普通人一样,也算是平民。而如果你杀到岛上,去拯救你的朋友,这些平民们就会对你群起而攻之,那时,你还可以冷静地说什么避免吗?”

宫平无法回答这问题,他看着脚下的民居、街道,看着每一张惊讶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面孔,找不到答案。

在内心深处,他抗拒滥杀,抗拒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简单的、没有良心与道义支持的杀人机器,但不知为什么,这种良知却无法让他绝掉将四架飞机上的驾驶员弄死的欲望,他很想看着这四架直升机坠落,在地面上摔出巨大的火球。

“有些时候,人必须做出艰难的决定。”杜姆.罗叹着气,轻轻拍了拍宫平的肩膀。“这次,是给你进行试验的机会。如果你不能做出正确但无情的选择,那么我们就算了吧,不必再到岛上去了。你的朋友……我想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人活在世上,惟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他们必须明白这一点。”

“你真的不打算去救他们了?”仍被数条锁链捆绑着的另一个宫平,站在无数虚幻景象包围的黑暗世界中,看着宫平。宫平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只是低着头。

“夏杰、栾峰,他们是你曾经的战友,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之一。”另一个他皱着眉头,“你忍心将他们扔在神岛上不理吗?没错,所谓的良知,确实是应该坚持的,但如果要在那些平民和你的朋友之间进行选择,你选谁?是不相识的陌生人,还是曾经帮助过你,和你感情深厚的朋友们?”

虚幻的世界里,开始出现一幅幅的画面,那些是宫平记忆中,与夏杰、栾峰,还有张灵在一起时的景象。宫平动摇了,没来由地,觉得自己不必为了不相识的人,影响自己力量的提升。

“要不然,让我来帮你决定吧。”被锁链缠着的他,笑了笑,“我可以用其它的方法,将破坏降低到最小的限度。只要你放松下来,把一切交给我就好。这很简单,很容易。”

在他平和的语声中,宫平动摇得越来越厉害,在这种动摇中,仅剩的几根锁链,终于开始松动,另一个他也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令那些锁链越来越松,最终,哗地一声掉落一地。

“没想到啊,这么快,就做到了……”另一个他得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非常邪恶,在刹那之间,那些原本缠住他的锁链,突然如同蛇一般地舞动起来,在空中竖起,然后飞快地冲向宫平,没等宫平做出反应,就已经一根根、一条条地缠绕了上去。

宫平剧烈地挣扎着,拼命地反抗,但没有用,更多的锁链从另一个他脚下涌出,如同蛇潮一般地向他卷来,一根根、一层层地将他牢牢缠住,令他无法动弹。

这时,他突然明白自己是中了一个诡计,一个以友好形象来降低他的戒备,以解救朋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以提升力量来使他忽略某些细节的诡计。

那个被重重锁链缠住的另一个自己是谁?现在,宫平仔细地想了想,确定那一定就是厄运之手在自己身体里的映象。它伪装成了自己,使自己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是自己的另一面,然而其实根本不是,它只是一个借助别人身体存活了下来,然后又被占据主场的宫平意识,牢牢困住的、别人的运而已。

那些锁链不是别的,正是宫平心底的正义与良知,是他曾经普通但又成分珍贵的小人物、平凡人的朴实与厚道,是他下意识地对邪恶力量的抗拒,是保证自己仍然是自己身体主人的武器。

然而,这些武器在他不断地重复属于别人的杀戮力量之时,在他为了提高自己的能力而不断进行着杀人的练习时,在一次次对厄运之手的妥协时,终于被慢慢地消磨,终于一点点地瓦解,最后,这惟一可以保护他的东西,就完全被破坏干净,转而被属于厄运之手的力量替代。

现在,这个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已经变成了厄运之手的肉体,这位久被困于宫平体内意识深层中的杀戮机器,与大地之手一样冷酷无表的魔鬼,在这一刻里突然显出了他狰狞的面孔,他得意地笑着,缓缓地伸出双手。

“罗,我已经掌握了全部的力量!”他借着宫平的嗓子说。

“欢迎你的力量达到极限。”杜姆.罗笑了笑,“说真的,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本来还准备好了一周左右的练习,精心策划了许多能够让你恢复力量的事件,可惜,都用不上了。”

“这世上没有聪明到极点的人。再聪明的家伙,在某些事上也会犯糊涂,所以你根本不必每次计划都订得那么细,那么周全。”厄运之手控制着宫平的身体,得意地笑着,说着自己的话。“那样很费脑细胞。”

宫平的运怔怔地看着宫平,突然觉得自己感觉对自己的命有些陌生,然而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才有,所以它也并没有感觉到太奇怪。

厄运之手很聪明,它虽然取得了成功,但却并没在运面前露出一点话头来,它知道,杜姆.罗知道,但运不知道。

宫平已经不是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