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〇章 谁罪谁领

我揉了揉眉心,八卦确实劲爆,老姥爷都七十多岁了还这么风流,着实给力,但是这跑题儿了好不好,不是说睡觉头顶上站人的事儿么?这都扯哪儿去了?

老姥娘接着跟我絮叨:“别的事儿俺都能俩眼一闭的当看不见,可这晚上头顶上站这个人俺受不住啊,开始就是站头顶上不吱声……”

我惊呼一声:“我靠!后来还跟你唠嗑了?”

“啊?”老姥娘被我当啷来一句吓一跳,接着摇摇头:“没跟俺唠嗑,要是还带唠嗑的不吓死俺了。虽然不跟俺唠嗑,可是抓炕席这谁受的了啊,成宿半夜的抓炕席,就能那猫磨爪子似的,俺盼星星盼月亮能有个人救救俺,今天终于让俺等着了。金子啊,你比你老姥爷厉害,你就帮帮俺,看看俺这到底是啥说道儿,你老姥爷嘎哈不给俺瞧。”

这事儿可着实让我为难。倒不是事情有多复杂,我觉得让黄天愁去盯几晚上,或者直接把他家的保家仙叫出来问问这事儿应该就能弄清楚了。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涉及的可是挺多的,老姥爷为啥不给老姥娘看?真的是保家仙半夜吓唬人还是这里面有别的事儿?我不想捧这个伦理哏,结果还是没能跑了。

我琢磨了一会儿,抬头跟老姥娘说:“你这事儿我尽力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整明白。等我信儿成吧?”

“中!”老姥娘终于又露出了淳朴粗犷的笑容:“那金子俺先回去了,一会儿你老姥爷找不着俺又得不乐意。他骂人可凶了。”

说完,老姥娘起身就要走。我赶忙把那半篮子鸡蛋给她递过去:“老姥娘,这个你拿回去。”

“这是干啥?”老姥娘推辞道:“求老仙儿办事儿得压堂子,俺明白这规矩。你要是不要,那就是嫌俺压的少。”

我苦笑了一下,跟她说:“老姥娘,我连堂子都没有压哪儿啊,你收回去得了。我不爱吃!”

“没事儿,回家煮上,剥了皮放锅台后边。”老姥娘一脸严肃的跟我说:“到时候老仙儿就去吃了。”

“真不用……”我为难的说道。

老姥娘毅然决然的把篮子塞在我怀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我抱着篮子真是百感交集,这算不算我人生第一桶金……鸡蛋?

对着老姥娘的背影我喊了一句:“老姥娘,你放心吧,鸡蛋我不白拿,给你整明白为止——”

老姥娘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灿烂得跟向日葵似的,冲我摆了摆手。

我转身上车,把篮子放在后排座上,然后问黄天愁:“黄哥,这事儿你咋看?”

黄天愁一边摸着篮子里的鸡蛋一边说:“挺好的。”

“啥挺好的?”我纳闷的问他。

“土鸡蛋,香!”黄天愁舔着嘴唇跟我说:“黄儿还大,比你妈在市场里买的强多了。”

我次奥,我翻了个白眼儿,跟黄天愁说:“黄哥,你能能白闹?说正经的呢,我问的是我老姥娘的事儿,你咋看的?”

“这有什么啊?”黄天愁瞥了我一眼,说:“我就说他俩有问题吧?你那老姥爷风流成性的,你不也听你老姥娘说了吗?他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从来就没给你死那个老姥娘烧过纸钱,他阴德损那么多,上哪儿留后去?这么一来,你前老姥娘在下面的日子可想而知了,要啥啥没有,谁见谁欺负。她能不回来么?”

我被黄天愁说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就这么简单啊?”

黄天愁一耸肩膀,说道:“那你还想多复杂?刚才你俩说的时候我就跑回去问了,他家保家仙自己说的。”

原来如此,刚才我还真没留意黄天愁在没在我身边,没想到这小子的效率还是挺高的。

“那你咋不早说呢?”我埋怨黄天愁道:“我是不是直接就跟我老姥娘说了。”

“别急啊,她这事儿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黄天愁笑道:“我只是说她头顶上站着的那个人是你前一个老姥娘,可没说后来挠炕席的也是她!”

“嗯?”我眉毛一挑,问黄天愁:“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别的东西?”

黄天愁点点头:“造孽啊。”

“说谁呢?”我皱着眉头问道。

黄天愁冷哼一声:“你那老姥爷呗。”

“他又怎么了?”我问黄天愁道:“骗人?蒙钱?还是啥?”

“挠炕席那个是他唯一的儿子啊。”黄天愁轻叹了一口气,跟我说:“今天你也看见了,你老姥爷身周的光都成啥样了,那黑气马上就把最里层的白光染成灰色,到时候业力已熟,啥因果都找上来。刚才你老姥娘说的那番话就是最好的证明,之前他阳气旺盛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现在怎么都找上来了呢?他的保家仙怎么不管这些事儿呢?”

“是啊,为什么呢?”我看着黄天愁跟他说:“你都问我了,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胡飞雪在一旁告诉我:“因为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这句话我听她说了不止一遍,但是却每一次都有领悟,而且一次比一次理解得更深,原本最开始以为这是胡飞雪性格使然,说出了这么痞气十足的话,可现在仔细咂摸咂摸,这是条真理。

老姥爷年轻的时候或许借着保家仙的神通能风光一阵子,可到了晚年,他的保家仙也不愿意跟他趟这浑水了。就像黄天愁所言的,他借助保家仙的神通坑蒙拐骗是他的错,保家仙利用他大肆享受香火供奉,那这保家仙也是有罪的。现在利益日渐微薄,享受的那些香火供果和要处理的麻烦不再是对等的关系,不能让那俩贪心的保家仙再为之心动,而且老姥爷家也没后,保家仙虽说辈辈往下传,可到这儿就到头了。他们估计也就放弃了老姥爷了。

唯一让我想不通的其实是为什么名为保家,却还要做出这种事情。

黄天愁给我解释道:“保家和出马,都是仙家。其中的不同,是根据道行来说的。保家仙的道行大多没有出马仙的高深,但是也有例外,那是特殊情况,姑且不谈。就说这仙家为啥保家,出马的目的你是知道的,保家的其实也跟这差不多。都是为了一分功德。老仙儿在深山老林子里面怎么行善积德?都得入世来寻找机会。道行不够,上不得堂口的就会想到保家一说,护得一户人家周全,这就是功德。修行修的是品行,是心性。湿化卵生的飞禽走兽毕竟是畜生道里面出来的,根性低劣,所以极容易走上偏路。仙家的条条框框很严,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情况出现,但是这里面也有漏洞,那就是涉及到人这上面,就跟你老姥爷似的,他心性贪婪,向保家仙索取得多,保家仙哪懂得分辨是对是错,也就满足于他,一来二去,保家仙发现,诶哟?这么整不错呀,既能让他家宅兴旺,我这香火又多,于是都开始走上歪路。等到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了,保家仙这才幡然醒悟,抽身而退。那倒霉的是谁,自然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保家仙就一点儿罪过都没有?”我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你们人类犯罪还有主犯从犯之说,间接和直接能一样吗?”黄天愁冷笑道:“他们的错不在于对你老姥爷的有求必应,最主要的是他们不该显露神通去给别人看事儿瞧病,化解关煞。一来,他们没有正规的手续和批文,所以根本整不明白。再一个,如果保家的都能做出马的事儿,那这世道岂不乱了?禁忌存在天地之间,没有你我的时候就有了诸多禁忌,所以他们的罪责是犯忌了。跟你老姥爷的造孽是分开来的。虽然他们搅和在一起,但是量刑定罪的时候,要摘出来看,分清主次轻重。”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看来我还是把仙家的世界想得太过简单和理想化,用人性的角度去判断仙家的正确与否本来就是错误的。就好像看动物世界,又到了繁殖的季节……如果用人类的角度去看,太特么三俗了!

“那这事儿你看怎么办?”我问黄天愁:“是不是让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咱们就袖手旁观了?”

黄天愁叹了一口气,说:“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制造杀孽,如果都由着枉死的冤魂索命,那世界早就乱套了,说不定你现在还能看见人类大战亡灵战士之类的场面。谁对谁错,那有天道和阴司评判,咱们所要做的,就是维护阳世三间的秩序,不要让它乱套。所以就得是神归庙,是鬼归坟,尘归尘,土归土,灰家归老鼠。胡找胡,黄找黄,冤死的鬼主找悲王。把他们都安排妥当,各归各位,至于将来死后如何发落,那是判官阎王爷的事儿,咱们就不管了。”

“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合着咱们就是阳世三间的清洁工?”我笑着问黄天愁:“或者说,是片儿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