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 Anthony

毕竟是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分离对谁来说不是难以割舍?

沫沫习惯了有安诺寒在身边的日子,他又何尝不是习惯了她的纠缠。

没有她的骚扰,他的人生反而剩下一种的牵挂,走到哪里都放不下的挂念。可他必须这么做,他有他的迫不得已

在沫沫欣喜若狂搬进安诺寒的房间,打算跟他永不分离的时候,韩濯晨把安诺寒叫去了他的办公室,并交给他一份材料。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剑桥大学的教授,你可以先去上课,下学期参加入学考试,这是需要的材料。”

“晨叔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当然明白,这很明显是让他离开澳洲,离开沫沫。至于目的,他仔细看看毫无表情的韩濯晨,有些捉摸不透。

“是不是沫沫又惹你生气了?”他猛然想起沫沫搬来他的房间住,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晨叔叔,都是我把沫沫宠坏了,我今天回去就让她搬回家。”

韩濯晨摇摇头,向后挪了挪椅子,起身走到他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有沫沫一个女儿。只要是她高兴,我为她做什么都无所谓……小安,沫沫从小到大最依赖你,把你当成她生活的全部。如果说我不希望你娶她,全心全意待她,那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可是……”他并不爱她。

韩濯晨不等他说完,继续说:“可是,我知道沫沫和你年龄差距太大,要你像照顾小妹妹一样照顾她一辈子,对你不公平!”

“我……”听到这句语重心长的话,安诺寒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也是个男人,我知道男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一个值得你真心去爱,也能真正懂你的女人……”

“我和萧薇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我和你爸爸商量过,我们希望你去英国做你想做的事,别为了沫沫,错过了你的缘分。”

他犹豫一下,想了想,问:“那沫沫呢?我若离开,她肯定没法接受。”

“沫沫十三岁了,总让她在你的保护下生活,她不可能长大。你离开她,她才能独立,才能和更多的人相处。等沫沫遇到她真心喜欢的男人,你再回来,到时候,我会把这个公司交给你。”

“我不要,你的财产应该留给沫沫。”

韩濯晨笑了笑,语气比他的亲生父亲更亲切:“给了沫沫,就等于给了别人!除了你我不信任何人,公司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安诺寒忽然间觉得喉咙被一种深深的感动噎得说不出话。

“小安,你不用内疚,沫沫一定能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

安诺寒拿起桌上的文件,轻轻的文件在他手中变得沉重,因为其中承载了太多理解,信任,和尊重。

“晨叔叔。”他坚定地说:“如果沫沫到了十八岁,还是没有遇到她爱的人,我会娶她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不要太勉强。”

“不勉强,我会等她长大。”安诺寒离开办公室,关上门。

韩濯晨拿起电话,微笑着说。“唉!小安怎么遗传了你这个破性格,吃软不吃硬。”

“要不怎么是我儿子呢!他同意了?”

“嗯,义无反顾!”

……

沫沫三天没有跟他说话,无言的拒绝远比以前凄凉的哀求更让人为难。

亚拉河还在静静流淌,银杏的叶子落了一地,安诺寒踩着一地落叶走上山坡。

很多年没有来了,这颗古老的银杏树更加枝繁叶茂,树皮更加斑驳。

他背靠在树干上,失神地着山坡的小路蜿蜒而下……

他上一次来距今已经七八年了。

那年,安诺寒无意中看见安以风写在“天堂和地狱”合同书上的字迹,他惊呆了。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的字迹绝非如此。

他的字迹该是工工整整,虽也有几分刚毅,但绝非每一笔都是如此刚劲有力,力透纸背。

回到家,他翻开珍藏已久的信件,把每一封信,每一句话重新读了一遍,他懂了……

在他还未出世,安以风便抛弃了他们母子。他拥着别的女人风流快活的时候,别说看他一眼,恐怕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否则,他们第一次在咖啡厅聊天时,安以风的眼神不该那么平静。

这个事实让他怨恨,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尤其是想到他的妈妈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含泪写下一封封信的样子,他真想拿着这些珍藏多年的信走到安以风面前,把信砸在他的脸上,告诉他:“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他拿着信走出房间,在二楼的扶梯边站住。安以风正睡在沙发上,司徒淳轻轻拿着薄毯盖在他身上,脸上**漾着无尽的柔情。

“小淳……”安以风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额头上渗出冷汗。“小淳!”

“我在这里。”

安以风双手捧住她的脸,仔细地看清她的脸,接着疯狂地吻住她,吻如狂风骤雨一样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她没有抗拒,由着他吻够了,才轻轻推开他,帮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你没事吧?”

安以风含糊地说着:“我又梦见一切都是个梦,‘梦’醒了,我还是个小混混,你还是个警察,你对我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的。我们在一起了,我们还有小安。”司徒淳柔声安慰着他。

他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小淳,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的。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她笑着怕他的肩,说:“我去拿药给你吃,吃完就没事了。”

“我没病,我不吃药。”

“我知道你没病,这些药只是让你释放心理压力的。”

“医生说释放压力还有其他的方式……”

他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手伸向她洋装的领口。

“不行……小安在房间里。”司徒淳尴尬地推开安以风手。

他又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笑着点头,她笑得很开心,很满足……

安诺寒转身回到房间,继续把信珍藏在原来的位置。因为他明白,这场欺骗背后掩藏着一种无言的爱

后来,他问过安以风:“你爱妈妈吗?”

“爱!”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她,让她等了这么多年?”

安以风笑了,笑得有点苦涩:“我不离开她,还能怎么办?小安,你知道吗,每次我被人追杀,我都很庆幸你妈妈没在我身边。”

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女人痴心地等待,男人沉默地隐忍。

即使爱在心里溃烂,触痛每一根神经,也不愿意放手

他真的很好奇,爱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不记得过了多久,天色渐晚。

蜿蜒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十几年的岁月没有改变安以风一丝一毫挺拔和霸气,因为那是镌刻在骨血里东西。不过深灰色的外衣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随性。

安以风坐在他身边,问:“心情不好吗?你不是一直想去英国,你该高兴才对。”

什么叫明知故问?这就是。

安诺寒深深吸了口气。“我担心沫沫,我怕她接受不了。”

“放心吧。”安以风拍拍他的肩,语气和表情像是在安慰他,说出口的话却差点让他呕血:“她连你和别的女人‘**’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我……”面对这样讽刺,安诺寒暗暗咬牙。“爸,你根本不了解沫沫。她不在乎我跟多少个女人上床,她在乎的是我能不能守在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乎?”

安诺寒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看着沫沫成长,沫沫的心思他太清楚了。她想嫁给他,不是爱他,而是她怕长大以后嫁不出去,随便抓一个男人以备不时之需。

他并不介意,也愿意等她到十八岁,因为他相信沫沫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何谓爱情,何谓亲情。

到时候,他这个“哥哥”便可以功成身退,把她交给真正爱她的男人。

可是,目前这个局面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

安以风看看他纠结的眉峰,没再逼他:“小安,如果你实在不想娶沫沫,就算了!你去了英国以后,也别再跟她联系”

他惊异地抬头。“为什么?”

“沫沫需要时间,慢慢淡忘你。”

“我做不到。”安诺寒一口回绝。他不认为沫沫会忘记他,更不能允许沫沫忘记他。

“做不到你就娶她!以后一心一意对她!”

“”他同样做不到。

“你不想娶她,没人拿刀逼你,可你必须让她习惯没有你生活。你不要给她希望,又不要她。”

他很想说:要她?!你说的容易,你要一个给我看看!

那是沫沫,在他怀里长大的小妹妹。

他们的感情是十三年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他疼她,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唯独一件事……

对他来说,太为难了!

“爸,我不是不想要她,是不能要她。我从小看着沫沫长大,我当她是我亲妹妹!你让我怎么跟她……”安诺寒揉了揉短发,无法启齿。

要她?把那么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抱上床,脱下她的衣服,分开她的双腿……

他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你到底想怎么样?”安以风有些怒了。

他想做她的哥哥,一辈子宠着她,陪着她,看着她恋爱,嫁人,一生无忧无虑地活着。

这个要求,过分吗?!

不等他说话,安以风已经做了最后决断,且态度十分坚决:“毕业之前不许回澳洲,也不许给沫沫打电话,直到沫沫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他刚想反驳,安以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沫沫说她不想看见你,听见你的声音,你别再去招惹她。”

“她真这么说?”

“是。”

直到他离开澳洲,沫沫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也没去机场送他。

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他不知道沫沫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非希望她快点长大!

在英国度过的第一天,安诺寒拿出手机,对着屏幕上沫沫的照片看了一次又一次,越看越烦躁,最后,只能删了。

第三天,他的耳边总会响起沫沫的声音,一遍遍喊他:“小安哥哥”。

他开始担心她乱吃东西,担心她在楼梯上摔倒,更担心她想念他……

第七天,他在街上的橱窗看见一只加菲猫,久违的惊喜涌起,他买了一个放在寝室的床头。

晚上,他抱着加菲猫,失眠了!

失眠的夜里,他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意外地发现所有的记忆的片段都有沫沫天真的笑脸。

不经意间,有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感情填满他的胸口,不似亲情,不似爱情,更不是友情,好像是一种超越了界限的感情。

分别十五天了,沫沫一直没给他打电话。

越洋电话中,安以风在无意中提起沫沫病了,而且已经病了三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震得玻璃发颤。

电话那边云淡风轻地回答:“你不用担心她。医生说她没事,肺炎而已。住院治疗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肺炎?!”而已?!

“你放心,你走之后沫沫变得非常懂事,坚强!她病了都不告诉任何人,每天按时起床去学校上课,要不是她晕倒在学校,我们都不知道她生病。”安以风还特意告诉他:“你千万别给沫沫打电话,现在的她最脆弱,最需要安慰……你要让她明白,不管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能再关心她。”

想到沫沫在深夜缩在被子里咳嗽着,偷偷哭泣……

安诺寒捏着电话的手指越握越紧,手机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小安,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能心软。你狠下心,沫沫才能……”

“你别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安诺寒从没像此刻这样崇拜过自己的父亲。他明知一切都是陷阱,依然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挂了电话,安诺寒以最快的速度拨通沫沫的电话。

当他听见沫沫干涩的声音,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抚慰她,对她说:无论疾病,灾难,还是死亡,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