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冰河定会尽力。”

夜雨染成天水碧。梦影雾花,尽是空虚,人生一场迷梦,又岂知哪些是幻,哪些是真。

在经历了昨晚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之后,天空终于拨开了多日的阴霾,一轮红日正斐然挂于天际,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芒。此刻的皇家院落,莺歌燕舞、鸟语花香。

岚祯此刻正被一队宫人押往皇后的长生殿,接受审讯。

尽管,料峭的寒风依然能够让人心生畏惧,但终究还是春天已然来临,寒风再怎么肆虐,却终究抵不过阳光的温暖。

岚祯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此时此刻,能够尽情的多呼吸一口这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能闭上眼安然的多享受一秒这被太阳温暖着的感觉,于她,竟也成为了贪婪的奢望。

“美人,美人……”是香菊跑上前来,此刻香菊正泪眼婆娑的望着岚祯,在经历了昨晚一场酷刑之后,岚祯虽已憔悴不堪,但那种苍白病态之美,却更加摄人心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小主,香菊知道您是被冤枉的……”

“香菊,莫要在人前胡言乱语,。你我主仆一场,难得你对我还有这样一份情义,却不曾跟我享受半点好处,于人前恐还要遭人白眼唾弃,倘以后跟了好主子,定要用心服侍,你心性憨厚,想来以后必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啰嗦什么,还不快走,等急了皇上和皇后,牵连着我们也要受责罚。”旁边一位宫人颇有些不耐烦道。

任凭再怎么依依不舍,岚祯也只好由着宫人驾着胳膊往前去。只是她不曾知道,这里里外外,廊前檐下,有多少双看似无意的眼睛,实则在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慕容垂此刻正隐身于一株花树旁边,岚祯的情形他尽收眼底,只觉心似被钢针扎着一般,紧握剑柄的手不自觉的又凭空多加了许多力道,直到手被硌的生疼。

“罪人岚祯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岚祯被一行宫人押至长生殿的大堂前,被掷于地上跪着。此时,她一身素衣,一头青丝披散开来,满脸憔悴不堪,一双美眸也变得黯淡,失去了往日的光华。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慕容俊正襟危坐,宝相庄严。皇后与可足浑氏分坐于慕容俊的两侧。

“大胆崔氏,不守妇道,深更半夜竟敢背着朕暗中与王爷私下里相会,还不从头招来,朕今天倒要看看如今你怎么说!若敢有一丝半毫隐瞒,朕定斩不饶!”慕容俊双眼含怒,稍稍停顿之后声音却又缓和下来:“不过话说回来,若你实在有什么隐情或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也仔细向朕一一道来,朕自当另当别论,莫拂了朕的一片好意。”

“皇上网开一面,你若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还不快快讲来。”未及皇后开口,可足浑氏却抢先发言。

“启禀皇上,臣妾对昨日之事并无半点隐瞒,更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臣妾与吴王的确是清清白白的,实是臣妾找吴王有事相求,此事与吴王更无半点干系,臣妾与吴王实属冤枉……”

“大胆崔岚祯!

既不守妇道,有乱宫闱,竟还在朕的面前强词夺理!”慕容俊铁青着一张脸,他见岚祯既不认罪,而且还有为吴王开脱的意思,心下不由着恼。他的话已经说的很透彻了,若岚祯将罪名推到吴王身上,则可自保,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这么做。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了,来呀——”话语未落,皇上身边的于公公俯首上前,手上托盘中赫然置着一杯鳩酒,暗红的颜色让人望而生畏。

一切皆是宿命,恍惚中,时光停滞,岁月静好。宛如十年前,仿佛还是自己刚刚记事的年龄,便也只是初晓了人世间的种种曼妙,却全然不知红尘嚣嚣中的几世悲欢。

岚祯颤抖着双手去端了那杯暗红色的**。大殿里此时鸦雀无声。

“慢着!”忽然,一个身影暮然闯进了大殿之内,双膝跪地:“恕臣斗胆直言,皇上不能杀了岚祯美人。”

“大胆奴才,未经允许竟敢私闯公堂,不要命了吗?”皇后勃然大怒道。

“臣罪该万死,但臣有话不吐不快。”来人说完这句话后将头慢慢抬起来,众人见了不禁一惊。都道:“是他?”

“下跪者何人?朕怎么瞧着有些眼熟?”慕容俊小声嗫嚅。

于公公急忙碎步上前,附在慕容俊的耳边:“皇上,下跪者乃钦天监监正杨穆,此人主掌天象、推算节气无有不准,先皇在世时曾着此人周游列国,广泛学习各国先进历法,取长补短,先皇对他甚是器重,据说此人还通晓天文地理驾驭巫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果真如此?”慕容俊似信非信。不过,于公公的一番话语倒是提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便有心考验杨穆一番。

“朕听闻你精通天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此这般,朕倒是颇感好奇,若朕所问之事你能回答的上来,朕便不追究你的死罪,若回答不上来,你也不必担着这欺师盗祖的贤名,你既为她鸣不平,她的下场,便也是你的下场。如何?”

“臣愿赌服输,请皇上出题便是。”杨穆叩头施礼。

“朕问你,何为三元?”

“回皇上,上元从人皇起,至中元,穷于下元,天地一变,尽三元而止。道教有三元,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道土也有三元斋,正月十五为上元天官斋,七月十五为中元地官斋,十月十五为下元水官斋。”

“再问,二十八星宿都有哪些?如何归类?”

“二十八星宿分为亢金龙、女土蝠、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斗木獬、牛金牛、氐土貉、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奎木狼、娄金狗、胃土彘、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二十八星宿是沿著黄道和赤道之间来划分;自古以来,人们都是依据它们的出没和中天时刻来定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把二十八个部份归纳为四个大星区,并冠以名:东方青龙、北方玄武、

西方白虎、南方朱雀,每一个方位星区七宿。”

“朕再问你,此座为北方七宿之第六星座二星,此星明,象征国运昌隆,百姓乐,利如暗则天下大乱,瘟疫横行,此星座当属哪个星象?”

“回皇上,当属室座。”杨穆不假思索的回答。

“好!”慕容俊抚掌站起身,径直来到杨穆的身旁:“你果然博学,是个人才,那你再给朕说说,不杀这个女人的理由,若说的好,朕也许就会改变主意也未可知。”慕容俊说着,望了一眼跪在自己脚下的岚祯。

“皇上,万万不可受人蛊惑!”此时,可足浑皇妃见情形不妙,皇上明显已被那杨穆迷惑,她心下焦急万分,便失口喊了出来。

“皇贵妃此言,难道是说当今圣上不够英明吗?”皇后最看不惯可足浑那副嚣张的气势,不由得硬生生的将可足浑氏的话顶了回去。

“皇后,你……”可足浑氏望着皇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皇后瞟了她一眼,神情自若的端起了眼前的茶盏,轻轻吹去浮着的花瓣,鲜红的蔻丹在太阳光的反射下灼灼其然。

“好了,都给朕住嘴。”慕容俊不置可否,他双眼紧紧盯住杨穆。

“回皇上,臣与岚祯美人并不相识,臣更不会无缘无故插手皇上家事,臣此举实是为我大燕国前程考虑,更是为皇上着想。先皇在世之时,就曾令臣为当今圣上占卜过,彼时臣曾对先皇言,太子爷属紫微星当属天空最亮的星宿,但帝星历来不明,若有若无,还需一武曲星内人来相助,夫妻二人方相得益彰。自众秀女进宫后,臣仰观天象,发觉帝星较之先前已大有改观,明亮如初,臣便知皇上的真命夫人便在这些海选的妃子之中,直至昨日,臣才突然发觉,紫微星摇摇欲坠,若隐若现,心急之下知是宫中必有大事发生,今早一早起来,臣便听说了美人之事,故急急忙忙跑来相告,不想惊了皇上皇后娘娘,臣罪该万死。”说着,杨穆双膝跪地,深深俯首。

“杨爱卿快快请起,难得你对朕一片忠心耿耿。”慕容俊闻听了杨穆的一席话后深信不疑,他自小便对星宿一事颇感兴趣,也曾研习过一段时日,但终是造诣不深,仅对一些皮毛知识略懂一二,在问过杨穆几个问题之后,见他对答如流,便深信不疑。

“皇上,美人她……”杨穆望着仍跪于地上的岚祯问道。

“既是上天安排给朕的真命夫人,朕嫣有杀之的道理,不但不能杀,朕还要将她好好保护起来。”慕容俊言罢,上前一步将岚祯扶起:“朕即刻下令,封岚祯美人为星宿夫人,即日起移居重华宫。”

“臣妾感恩戴德。”岚祯叩首道。

只不过瞬间,却已扭转了乾坤。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恭喜星宿夫人,贺喜星宿夫人。”刚刚还一张张凶神恶煞般的面孔,此刻全都换了另一副嘴脸,一干下人极尽献媚的来到岚祯面前叩头行礼。事态炎凉至此,岚祯更觉人心昭然若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