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从孟希凡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必须和过去道别了。

命运这种东西永远就是那么神秘莫测,让你无从把握。

父亲在机关熬了大半辈子,连个科长也没混上,可去年年底却突然时来运转,借民主测评的东风,他被越级提拔为副处长。今年年初老处长退居二线,他又把副处长的“副”字变成了“代”字。正当他准备大展宏图时,司机却把新买的奥迪车开进了臭水沟。

父亲住院期间,孟希凡每天都要穿越半个城市去买两块“查记”烧饼,这是父亲最中意的食物,在他老人家最落寞的日子里,儿子的这两块烧饼就成了他最大的慰藉。

父亲的精神开始振作起来,他渐渐适应了没有腿的生活。

母亲却在这时病倒了,家庭的不幸让她心力交瘁,她倒在了自己心爱的讲台上。孟希凡接到学校的电话后,神情恍惚地去向领导请假,领导特意关照让他开单位的车去医院。

单位的停车场在马路对面,孟希凡没有走过街天桥;当他翻越马路中央的护栏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制造了这个不幸家庭的第三宗悲剧。

在孟希凡被撞飞的一刹那,他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无奈。他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匆匆结束而愤懑不平,于是他拼尽全身的气力怒吼了一声:

“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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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和九年七月末,夜,长安城。

孟希凡醒来了,他躺在一张红木雕花大**,四肢僵硬无力,全身干瘦如骷髅。

床边的椅子上,一个十四五的守夜丫鬟熟睡正香。

现在他是大唐已故正三品右卫大将军、西宁侯杨庆十六岁的独子杨昊,在此之前,这个可怜的少年已经昏迷了整整八十一天!

孟希凡知道自己不仅将继承这个少年的显赫家世和荫补来的官职,也将继承他“呆霸王”的诨名和在外面招惹的是是非非。

那位年仅三十五岁却守寡十五年的三品郡夫人将成为自己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此时却生死不知。

孟希凡希望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躺着,任思绪穿梭于来回千年的时空。

但他不得不承认,不管自己如何的不情愿,往日的一切都已离自己远去了。眼前的这一切虽然陌生却是自己真实的命运。

夜风从装着轻纱的窗棂间透进来,满屋清凉。

杨昊在昏睡了八十一天后醒来了。

正在打盹的侍女突然惊醒了,她欣喜地发现大郎的脸上流着一道泪痕,且正努力地冲着自己笑。

侍女欣喜若狂,她冲到门口对着夜空高喊道:“大郎醒啦!”

喜悦**涤了笼罩在西宁侯府上空八十一天的愁闷和阴郁,整座侯府顿时沸腾起来。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西宁侯府里的所有灯烛都点亮了,星星灯火汇聚成孤魂游子回家的路……

一轮红日跳出了地平线。

这是唐大和九年八月的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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