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薛启走后,坐在院子里的郑阿生仰天发出一阵大笑声,只见他脸色潮红,一边望着范仁平、张千冒等人说道:

“多久了!老范,老张!你们说,我们有多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因为情绪激动,郑阿生肩头的伤势略有繁复,当即忍不住咳了几声,不过他却显得毫不在意,只是紧紧地看着范仁平等人,几乎有些癫狂。

是啊,多久了,有多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一时间,范仁平、张千冒等人也是个个情绪激动起来。

忘记有多少时间了,从他们被太子党和秦王府注意到之后,‘长林兵’中的一些人不断对他们骚扰、引诱、加害,只要他们一旦露出反抗的意图,立刻就会遭到许多不择手段的报复!在这段时间里,郑阿生等屠户时时刻刻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一边要息事宁人、不愿加入到某些斗争中,一边还要不断对抗‘长林兵’的暗害来保全自己。这其中的怨气慢慢积攒,到如今已经是一腔难以消化的怒火!

表面上都是七尺高的关中大汉,可是这些年来忍辱吞声,尽是在夹缝里求生,郑阿生等人早已是满心怨气!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感到将一些怨气发泄出来,这是一种长期压抑之后的畅快淋漓,让众屠户只觉得一阵痛快。

“老郑叔,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现在可不能掉以轻心!”

眼见郑阿生情绪激动,朱灿急忙走过来,为气喘吁吁的郑阿生顺了顺气。

郑阿生随即抓住朱灿的一只手,郑重道:

“阿灿,多谢你了。若不是有你出手,今日我们只怕还是一败涂地的局面。”

“不错,阿灿,今日能够躲过一劫,应该算你的头功,你诸位叔叔们又欠你一份人情了。”

一旁的范仁平、张千冒等人也齐声道。

朱灿被郑阿生用力抓着手,心中似乎也被这些人的情绪所感染,以这些人现在的想法来看,无论今日之事后还会有多少磨难,至少他们此时此刻是痛快的,这就已经够了。

“唉,看来老郑叔这些人被太子党压迫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止是太子党,想必秦王府那边也没有放过他们吧……”

一声叹息,朱灿先是忙着安抚了一下郑阿生等人的情绪,之后才转头看向朱老三,犹豫道:

“老爹,现在……”

朱老三原本在出神,闻言有些反应过来,只见他先是看了郑阿生等人一眼,眉头一时紧皱,随即对朱灿道:

“二郎,你诸位叔叔们的伤势虽然大好,不过近几日来难免又有反复,你这就去给他们重新检查一下。”

“嗯,我知道。”

朱灿点了点头,随即道:“那老爹你呢?现在孩儿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正要向老爹请教。”

事到如今,朱灿的确有许多事情必须向朱老三问清楚。他现在预见到事情的重要性,已经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而,朱老三却没有说什么,只见他随意摆摆手道:

“嗯,你有什么事要问就去问你诸位叔叔们吧,老爹现在且去看看你娘,顺便和她商议一些事情。”

“什么?和老娘商议?”

闻言,朱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想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这片刻,朱老三已经背转身走进朱老娘的房中去了。

朱灿无奈,只好先

忙着为郑阿生等人处理伤势,同时心想也罢,这件事只好向郑阿生等人去询问了。

……

不多时,朱灿、郑阿生等人已经回到朱家大堂中。众屠户脱下衣衫,令朱灿检查伤势。

经过近半个月的修养之后,范仁平等人的伤势已经大好,伤口差不多愈合,只有郑阿生一人依旧还在缓慢恢复当中。

不过朱灿不敢掉以轻心,他还是依次为众人处理伤口、替换绷带,接着又新熬了一大锅新鲜的‘大补血汤’,令众人喝下。

一连这几日来,郑阿生等人早已被朱灿的‘大补血汤’喂得血气通畅,此时再闻到那一股浓浓的猪肝味儿,不由得胃里反酸,一阵恶心。

范仁平端着一碗汤汁,犹豫了半天,终究是下不了口,这就尴尬笑道:

“那个,阿灿,你老范叔我养了这么多天也都大好了,今日就不用再喝这个了吧?”

闻言,其余张千冒、苏武牧等人也都一个个呵呵笑起来,郑阿生更是喝了一半停下,眼巴巴看着朱灿。的确,这‘大补血汤’虽然疗效甚佳,不过那味道实在是……

朱灿正坐在一方矮榻上想事情,闻言,头也不回道:

“其余人可以免了,老郑叔伤势最重,这汤必须喝。”

闻言,众屠户一阵欣喜,只有郑阿生一人被呛了个白脸,心想这便宜女婿当真一点面子不给自己。

然而,众屠户来没来得及笑,紧接着又听朱灿道:

“不过,我想老范叔你们一向是兄弟情深,同甘共苦,也没有单单让老郑叔一个人吃苦的吧?”

沉默,朱灿笑着看向众人,范仁平等人只觉得一阵反胃,不得已,只好又端起碗来。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都是生死兄弟,哪有让我老郑一个人受苦的!”

郑阿生大笑起来,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这时候倒不见得他的伤势有多么严重了。

匆匆一阵忙碌过后,朱灿等人重新端坐在大堂之中。刚才的痛快已过,现在依旧要面对必须面对的问题,所有人的脸色不自觉地凝重起来。

郑阿生等人早已知道朱灿又许多事情要问,当即便苦笑道:

“阿灿,你有什么要问的,现在便只管说出来吧。”

看来之前他们便已经受过朱老三的吩咐,有些事不必再对朱灿隐瞒了。

“好。”

此时,朱灿也不犹豫,当即便脱口道:

“众位叔叔,你们可是‘秦王府’的人?”

说话时,朱灿刻意加重了‘秦王府’这三个字,语气也十分凝重。

原本,他以为这件事没有什么为难之处,可是闻言,郑阿生等人的反应却各不相同,有的微微点头,有的却是暗自摇头起来。

朱灿诧异不解,此时却听郑阿生苦笑起来:

“阿灿,看来有些事情你已经猜到了。也罢,你说‘秦王府’,呵呵,说起来,我们可以算是他们一边的人,不过也可以说不算,这其中的来由十分复杂,总之,当初是我们自作主张,所以现在才连累了朱大哥和你们一家。”

顿时,众屠户都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

郑阿生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朱灿,微微咳了一声,继续道:

“大概在三年前左右,也就是武德六年之际,当朝太子党和秦王府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越发激烈起来,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

民虽为兄弟,但是因为争储之事早已势同水火,开始不择手段地打压对方。那时候,双方已经开始暗中招收人马,为己所用,所以现在才有东宫太子党的‘长林兵’和秦王府的众勇士。”

“太子党一边的‘长林兵’乃是从长安附近召来的许多乡间勇士,总计两千多人,秦王府那边则大多是秦王殿下一直以来的部署将士,另外加一些乡勇,也有八百多人。当初为了暗自加强自己的势力,太子党和秦王府两边全都不择手段,想尽一切办法拉拢各方势力,其中包括众多亲王大臣、州县刺史、乃至于禁军统领等等,可是到后来他们便开始慢慢注意到了我们。”

话到这里,朱灿心中早已有了疑问,心想太子党和秦王府想要在长安附近暗中招募乡勇,这个当然无可厚非,郑阿生等人都是屠户,好歹算半个带刀之人,也理应在双方的招募范围之内。可是论理来说,个别乡勇的势力零散,即使招募不到也就罢了,哪有一直追着郑阿生等人咬死不放的道理?这其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老三、郑阿生等人的势力远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他们应该是拥有令太子党和秦王府都十分重视的势力!

朱灿暂时没有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而是问道:

“当初太子党和秦王府都曾经拉拢过你们,想要你们加入‘长林兵’或是秦王府?”

“嗯,不错。”

众屠户一起点了点头。

“那你们的选择呢?两边都不参与?或者是……加入秦王府一边?”朱灿追问道。

“唉,当初是我们太过莽撞了,没有征得朱大哥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现在想起来真是悔不当初啊……”

范仁平摇头叹息起来,接口道:

“当初我们几乎是同时受到‘太子党’和‘秦王府’的拉拢。原本我们这些人是打算不参与此事的,可是到最后禁不住‘秦王府’的人情笼络,终于还是选择加入到他们一边。”

朱灿闻言默然。对于郑阿生等人首先选择加入‘秦王府’一边,他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秦王李世民素有贤名,的确是一个可以侍奉的主上。不过这件事既然关系到大唐朝的储位之争,那就绝没有这么简单,朱灿心想,在郑阿生等人加入‘秦王府’一边之后,他们应该是受到了太子党一边的阴狠打压。

果然,范仁平紧接着便道:

“当初我们敬仰秦王殿下的为人,便瞒着朱大哥加入‘秦王府’,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却没有料到此后太子党那一边依旧对我们紧追不放。他们见我们加入秦王府后,很快便开始了一连串的打压报复,先是暗中刺杀了我们的一些兄弟,之后又是百般加害、排挤,甚至连我们的家人也都受到了威胁。没办法,我们为了保全自己,只好选择退出‘秦王府’阵营。”

“可惜啊,当初是我们太冲动,之后又是我们太幼稚!”

顿时,范仁平脸上浮现出一阵悔恨神色:

“原本,我们以为退出秦王府阵营之后也就没事了,可是紧接着太子党一边依旧对我们紧追不放。他们以为我们还是心向秦王府一边,便将我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从武德六年直到现在,整整三年时间!他们对我们这伙儿人百般压制,先是暗中刺杀,之后又是想方设法刁难,甚至直接动用了‘长林兵’!总而言之,除非我们选择加入‘长林兵’,否则那就绝对逃不过他们的魔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