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江淮归心

江淮军连连败退,但其拥有长江要塞,凭据天险策应扬州的杜伏威,与辽东军相对峙,辽东军虽然占有水上优势,但面对江淮军的顽强抵抗,若是强行攻打,恐怕损伤也不在少数。

这时候,杨戈率领大军已经缓缓赶来,见双方陷于僵局,遂命令王思晨加派水军,准备强行渡江,从后路包抄扬州。

单雄信突然言道:“大丞相,杜伏威的夫人单文英,乃是我的侄‘女’,自幼父母双亡,与我亲厚。早年在江湖闯‘**’,爱慕杜伏威英雄年少,结为连理。如今正据守长江要塞,不如我修书一封,尝试劝降杜伏威如何?”

杨戈一听大喜,自然满口答应。单雄信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也知道杨戈的仁厚,当下再不迟疑,修书一封,派遣亲信家人送到了单文英手中。

单文英接到书信后,心中也泛起了思量。她也是‘女’中豪杰,自然明白如今天下大势。遂亲自来到了扬州,面见杜伏威。

杜伏威见到夫人亲自赶来,欣喜之余,连忙询问原由。单文英遂将书信递了上去,并劝慰道:“之前,辅公佑想拥立大哥称帝,大哥却婉言拒绝,想来也是并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如今之势,辽东军一支独大,若是不出意外,我断定,日后夺取天下的必定是辽东军无疑。大哥如今虽然身为江淮大总管,但世事难料,不如趁此投降了辽东军,当不失稳妥之策。”

其实杜伏威正如单文英所说,心中并没有太多的野心,这一点,从他只是自称大总管就能看得出来。此时诸方群雄纷纷称帝称王,他这个大总管可就有些独树一帜了。

杜伏威出身最为贫苦,翟让是小公务员,李密是世袭蒲山公,窦建德也算是个小土豪,而杜伏威却是不同。

他无财无势,是彻底的贫农出身。杜伏威的起义与贫穷直接有关,杜家贫无以唯生,他的好朋友辅公佑‘挺’身而出,偷了人家的羊送给杜伏威。杜伏威不是圣人,虽然知道是贼赃,但为了生存,也就笑纳了。后来这事泄‘露’出去,官府追查得很严,当时正是天下大‘乱’,老百姓纷纷造反,隋帝杨广情急之下,采用恐怖手段镇压,允许地方官对这些盗贼“生杀任情”,偷羊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碰到酷吏,偷一文钱就能杀头,何况是偷羊?二人惧怕之下,干脆就不当良民,扯旗造反了。那是大业九年十二月,当时杜伏威年仅十六岁。

经过一系列吞并打仗,杜伏威与辅公佑在群雄中渐‘露’锋芒,先后战败了李子通沈法兴陈棱等豪强巨盗,建立起庞大的江淮军,也算是一方诸侯,声势赫赫。

杜伏威没有野心,但不代表他的搭档也没有野心。辅公佑心怀异志,在江淮军中的威望仅次于杜伏威,但他并不甘居下属,在江湖术士左游仙的‘诱’‘惑’下,辅公佑开始谋夺江淮军大权。

杜伏威也察觉出搭档的点滴异常,但他素来重情重义,对辅公佑百般忍让,并没有多加防备。正因为如此,杜伏威对辅公佑的意见很是重视,生怕一时不慎,分裂了江淮军。

此时见到单雄信的书信,再加上单文英的劝说,杜伏威已是心动,遂再三考虑后征询辅公佑意见。没想到的是,辅公佑竟然大加赞同,认为辽东军素来仁义待人,杜伏威为表诚意,应该亲自到辽东军大营之中,洽谈投降事宜。

杜伏威大喜,不顾单文英的担忧,亲自率领百余亲卫,从扬州出发,一路赶赴辽东军大营,准备为江淮军的未来前途与杨戈面谈。

行到半路,一行人马突然遭到袭击。杜伏威所带兵马不多,又没有任何防备,虽然顽强抵抗,却还是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幸好被义子阚陵冒死从‘乱’军中救了出来。但身边亲卫随从皆战死当场,两人暗中躲藏起来,疗伤自救。

杜伏威遭袭,怀疑是辽东军所为,哪里还敢前往辽东军大营,待伤势好转,便一路潜行,准备回转扬州,与辽东军决一死战。

而此时的扬州城,却是陷入了‘混’战之中。

杜伏威离去,将军中大权‘交’到了辅公佑与义子王雄涎手中。此举也是因为单文英再三劝说的结果。

单文英对辅公佑素来怀有戒心,对杜伏威听从辅公佑所说亲身赶赴辽东军大营,更是心怀不满,于是与王雄涎联手,共同遏制辅公佑。

杜伏威离去的第三日,辅公佑暗中召集部署,将单文英与王雄涎请到了将军府上,席中突然亮出一份书信,信上血迹斑斑,竟是杜伏威的遗言。

辅公佑面‘色’骤变,当场指责单文英乃是辽东军的‘奸’细,意图谋骗江淮军,将大总管杜伏威骗出扬州后,暗中勾结辽东军在路上设伏,结果杜伏威当场身死,并留下遗言,让江淮军兄弟为其报仇雪恨。

单文英与王雄涎听罢,不禁目瞪口呆,将那血书抢了过来观看,依稀是杜伏威的笔体,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辅公佑当即下令,将单文英抓了起来,押入大牢,同时寻机将王雄涎手中大权抢了过来,号令三军,要与辽东军血战到底,为杜伏威报仇雪恨。

当天夜间,王雄涎察觉到不对,暗中派遣人手,从大牢中将单文英解救了出来,两人商议后,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遂召集旧部,攻打将军府,要与辅公佑当面说个清楚。

辅公佑猝不及防,再加上心中有鬼,率领心腹手下连夜逃出了扬州城,趁夜渡过长江,重整兵马,宣布单文英王雄涎为反叛。

单文英与王雄涎也误以为杜伏威已经被杀害,在赶走了辅公佑的势力后,索‘性’投降了辽东军,扬州城头上飘起了辽东军的旗帜。

杜伏威在阚陵的护卫下,一路坎坷回到扬州,看到的却是辽东军的战旗,哪里还敢进城,暗中打探才知道单文英王雄涎已经降了辽东军,更是证实了心中怀疑,竟心存愤懑,两人偷渡长江,往江宁而来。

此时辅公佑在左游仙的蛊‘惑’下,重新整合了江淮军,自称皇帝,国号为宋,并任命左游仙为兵部尚书。又派遣使臣,与楚帝林士弘结盟,要共抗辽东军。

让辅公佑没想到的是,在他刚登基为帝后。还不到十天,杜伏威与阚陵突然出现在江宁,顿时让江淮军无所适从,更是让辅公佑感觉到如坐针毡。

虽然单文英王雄涎的归降,也似乎佐证了辅公佑所言,但他如今已经登基为帝,总不可能再将帝位让与杜伏威,心中更是惧怕前些时候的暗中密谋加害杜伏威的事情败‘露’,于是与左游仙策划,暗中布置,竟是要将杜伏威置于死地。

幸好杜伏威多年经营江淮军,声望无人能及,尽管辅公佑重新整合整顿,但还是有人偷偷报讯给杜伏威,告知他辅公佑左游仙已经暗中定计要对他不利,还是赶快逃命得好。

到了此时,杜伏威才明白过来,知道辅公佑左游仙才是谋害自己的罪魁祸首,但此时大权尽失,悔之晚矣。无奈下,在阚陵等一干忠心将领的护持下,连夜逃离了江宁,径自前往扬州,彻底投靠了辽东军。

半月后,辽东军以谢映登为先锋军,单雄信程知节为副手,在阚陵的引导下,率军五万,浩浩‘**’‘**’渡过长江,直‘逼’江宁。

杜伏威与阚陵两人,原以为再无机会领兵打仗,却没想到杨戈根本不在意他的大总管身份,宣布成立新军,由原先的扬州军再加上一部分辽东军组成,由杜伏威亲自为主将,王雄涎单文英两人为副手,兵发历阳。

杜伏威兵锋所指,原本就属于他旧部的江淮军纷纷投降,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历阳郡,与谢映登两路兵马,左右夹攻江宁。

见到辽东军来势汹汹,而盟友林士弘却是畏惧辽东军的兵势,担心引火上身,按兵不动,辅公佑亲自领军出征,与辽东军决战。

阚陵在江淮军中以勇武著称,平时负责军纪,有违反者无论亲疏一律法办,因此在江淮军内威望极高。两军对垒时,阚陵直接冲过去,摘掉头盔向对方大喝,“尔等莫非认不得我阚陵了么,哪个敢来与我‘交’战?”

江淮军众将士本来就畏惧辽东军的悍勇,此时又见到阚陵出现在辽东军中,顿时军心散‘乱’,甚至当场投降者,不计其数。

江淮军大败,辅公佑退守江宁城。辽东军趁势团团围困之,在杜伏威等人赶到后,城内的江淮军更是军心涣散,无复昔日之勇。

不过数日,江宁成内发生叛‘乱’,‘乱’军借机打开城‘门’,将辽东军放入了城中。辅公佑在‘乱’军中被生擒活拿,左游仙被‘乱’军所杀。

杨戈入城后,亲自下令,由杜伏威担当监斩,将辅公佑当场处决。至此,江淮一带,尽归辽东军所有。

江淮自古为天下富庶之区也,魏晋南北朝时期,全国处於分裂状态,战争频频,加之北方游牧民族南侵,中原士民为避‘乱’纷纷南迁,江淮和江南地区受到中原的冲击,尤以长江两岸为重,江淮间便是主要战场。

而自古以来,因为长江天险的缘故,江淮平原素来都是南方与北方的缓冲之地。对于南方而言,若是占据了江淮,无疑就是对抗北方力量南下的重要砝码而对于北方来说,只有攻占了江淮之地,才能拥有进一步统一南方的可能‘性’。

此时,辽东军已经占据了中原,李唐军受困于黄河之北,根本无力侵袭中原。此时再占据了江淮平原,一举吞并了杜伏威的江淮军。南方诸势力无不震惊,尤其是其中势力最为庞大的梁帝萧铣与楚帝林士弘,更是心中震撼。

为了共同抵抗辽东军,梁帝萧铣与楚帝林士弘互派使者,往来频繁,遥相呼应。而辽东军经过连番大战,也需要休养生息。尤其是江淮初定,辅公佑的残余势力尚存,而杜伏威等人也是初降辽东军,并没有完全归心,这时候贸然进军,若是后方生‘乱’,恐怕就会有不测之‘乱’了。

于是杨戈下令,全军停止不前,暂时驻扎在江淮等地各处咽喉。同时对所有投降的部队进行整编重合,力图在最短时间内将江淮势力尽数纳入到辽东军的麾下。

至于杜伏威,杨戈却是将其送到了长安,封为长乐侯,远离了江淮一带。同时却将其义子阚陵以及王雄涎大力提拔,分别授予左右卫府将军,辅佐单雄信程知节等人,率领军兵,对梁帝萧铣所辖地盘虎视眈眈。

而此时,从巴蜀却是传来了消息。

陈智略亲自赶往川蜀,面见当地土族首领谢龙羽,以及资阳太守窦轨等人,陈说利害关系。同时间,李孝恭也赶到了川蜀,以其三寸不烂之舌,意‘欲’挑动川蜀与辽东军的关系。

双方各施展手段,争取蜀人的支持。而此时,萧瑀亲自出马,凭借着自己的尊荣地位,以及与蜀人的良好关系,与汉阳太守冯盎联手,将蜀人收服。李孝恭含恨离去。

巴蜀既定,后方再无忧患。杨戈的目光遂投向了梁帝萧铣的身上。

萧铣自称帝后,声势冠于江南。遂迁都江陵,修复园庙,意图重现祖上之荣光。更是征辟了当地名士岑文本为中书‘侍’郎,令其执掌机密大事。

此时辽东军与洛阳军还有李唐军队正在中原厮杀,根本无力顾及江南。梁国内诸将领各自凭借手中兵权,专横跋扈,造了不少杀孽。

萧铣心生恐惧,怕五代故事重演,遂借口营农事项,将诸将领兵权要收归己有。当时梁朝大司马董景珍的胞弟担当将军之职,对萧铣收权心怀不满,在董景珍的授意下暗中谋反作‘乱’,却被萧铣得到消息,派兵诛杀之。但董景珍当时在梁朝内势力很大,当时正镇守长沙郡,俨然一方诸侯。

萧铣担心生变,遂修书一份,明言其胞弟之罪过与他无关,要召董景珍返回江陵。

董景珍心中有鬼,哪里敢贸然回返,当即派人暗中勾连长安朝廷,准备归降辽东军。萧铣闻讯后,大惊失‘色’,遂派遣手下大将张绣领兵攻打长沙。

董景珍见张绣来势汹汹,规劝他不要听信他人谗言‘乱’命,不如一并归降辽东军。

张绣却是不为所动,强行进攻长沙城。董景珍与‘乱’战之中兵溃,从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没想到刚杀出来,就被部下所杀,带了人头前往张绣处邀功请赏。

张绣杀掉董景珍,被萧铣引为重臣,授予尚书令之职。张绣因此骄横无礼,对萧铣也阳奉‘阴’违,专制‘弄’权。又找来了萧铣的愤恨,乘其不备,暗中设谋,将张绣杀害。

董景珍张绣等大臣接连被杀,余者文武群臣无不战战兢兢,担心被萧铣杀害,于是很多人都开始有了异心,纷纷逃窜。萧铣却不以为戒,还是你行我素,肆意残杀大臣。是故,梁朝兵势愈加削弱,国力更见衰退。

大业十五年,三月。

隋朝大丞相杨戈命令汉阳太守冯盎与资阳太守窦轨,率领巴蜀军队从夔州出发,沿江而下;胡刀率领大军从襄州道,进‘逼’梁国。而杨戈自己则亲率大军从扬州出发,缓缓往梁国而来。一时间,梁国上下已是人心惶惶。等待三路大军陆续‘逼’进,江州总管盖彦举暗中联络辽东军,将所辖五州尽数献给了辽东军。

萧铣闻讯后,勃然大怒,命令手下大将文士弘率兵出战。不过数天时间,梁军溃败,文士弘在‘乱’军中被单雄信杀死。随即辽东军趁势击溃了梁军,就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杨戈颁布号令,凡主动投降者皆不予杀害。但若是负隅顽抗,则死不足惜。命令一出梁军上下, 更是没了抵抗的斗志,每日逃跑投降者数以百计,梁军将领自保不暇,也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梁军军纪大坏!

而萧铣此时却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原本梁国国内兵将也有约数十万之多,若是全部集结在一起,至少也能抵抗辽东军一阵子。但萧铣却在大战之初,并没下令召集各地兵马。结果等到杨戈大军‘逼’近都城,萧铣身边所属兵马也只有寥寥数万之众。而其身边宿卫的兵士也只有近万人左右,根本无法抵挡来势汹汹的辽东军。

萧铣情急之下,连连派遣心腹堵车梁国各处兵马前来救援,但因为路程遥远,根本来不及赶到。而此时萧铣引为倚靠的长江水军,却也出了问题。

江南水路四通八达,舟楫便利,自然比起中原北地来说,要先进得多。而船厂之多,也是远远多于北方。但比起楚国林士弘来说,梁国的水军大多居于长江鄱阳湖等内陆湖中,并非那种大型海船。但其数量众多,比起辽东水军也不遑多让。从表面上看,似乎唯一无法匹敌的便是战船的规模大小上,远远落了下风。但萧铣等人却并不知道,此时辽东水军的战船之上,器械之利,却是举世无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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