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树木花草都在,没有人的打点,反倒看起来更得野趣。远远望去,地上冒出来一层鹅黄的嫩草尖,走近了去寻,又找不到踪影。江嵋看着落光了叶子的两棵树,走过去抱住树干。三个月想从这家里逃出去,三个月后,她还有出去的冲动。

大理?开封?

江嵋踟蹰着,可是去开封干什么啊。

忽然,头顶一声轻笑,江嵋抬头,一缕残阳挂在枝头,绯色的残霞色染红了安坐在枝杈上一个男人的脸庞,浅浅琥珀色的暮光,渲染出淡淡的阴影,让他的脸看起来没那么坚硬,居然带了几分温柔。没有平时见她时的凶光,这眼神居然有点像杨渔之,但却多了几分张狂和掠夺。

书上的孙潮安一个倒挂金枝,在脑后束着的发披散下来,向她伸出手来:“跟我走!”

江嵋惊恐的往后躲,走到哪儿去。她是真的不认识孙潮安。即便孙潮安和之前的媚娘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关系,都跟现在的江嵋无关。她进入这句身体生活,反倒像是在帮不负责任的媚娘还债。本来美好安乐欣欣向上的生活,忽然被替代成这样的日子,谁愿意。

孙潮安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从树上落下来,轻松写意。他身手很好,怪不得上次他在杨家进进出出,找媚娘叙旧,都没人发现。只是,他身手越好,江嵋越害怕。

孙潮安嘴里,忽然叽里咕噜冒出来一堆听不懂的话,江嵋疑惑的看着孙潮安,一边挪动着身子往大门口去。江嵋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她虽然听不懂孙潮安此时在说什么,可直觉他是凶猛的兽类,她是待捕的绵羊,不逃走,渣滓都不会剩下。

看到江嵋的小动作,孙潮安一换身形,挡在她面前,把通往大门的路全部挡死。江嵋慌不择路,往另一边掉头跑去,也不管那边通到哪儿。眼前是一扇门,江嵋猛一推,门没锁,她哐当一声跌进去。是以前住的屋子,除了几样粗笨家具,其它东西都搬去她的新居所,看起来空****的。

孙潮安移步进来,屋里更阴暗些,瞧不清楚人脸上的表情。江嵋跌倒在地,脚踝和手腕火辣辣的疼。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江嵋忽然平静下来。冷冷的看着孙潮安。她为什么要怕他?刚才那阵从心底冒出来的惊乱,潮水一样控制住她的言行,这会儿潮水退了,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那应该原来的媚娘的想法吧,就跟她喜欢巧榴,讨厌大娘一

样。对这个孙潮安,她是深深的恐惧。但是,她江嵋不是媚娘。

江嵋活动下脚踝,应该没大碍,抬起袖口看看手腕,一层擦伤的痕迹。孙潮安已经站定在她面前。江嵋就坐在地上,跟他说话:“你刚才说的,我一句也没听懂。我只懂汉话。”

“媚娘!你就这么想当汉人!别忘了,你身上流着一半契丹人的血!”孙潮安听完江嵋的话,又一副发狂的表情,目眦尽裂。

“我本来就是汉人!”江嵋理理衣裳,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左边的脚腕跌的狠了些,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她走到离孙潮安稍远的地方,这样更安全些,这个男人瞧着,是会打人的。

“上回谢谢你帮我,但是那根簪子你也拿走了。纯金的簪子,值不少钱,当做谢礼还算可以。我们今后各不相欠,你为了什么来杨家,我不管,但你闹的已经够多,也够过分。以后,还请收敛些。”江嵋冷冰冰的看着孙潮安。

孙潮安咬牙切齿的神色,被江嵋看的一清二楚,这个男人忽然笑起来,声音很大。江嵋皱起眉,被人听到这里有人,而找过来的话,她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江嵋再也不管孙潮安,跛着脚往外走去。忽然被一股大力抓回去。背紧紧的抵住一堵坚实的胸膛,虽然隔着冬衣,可是很快,一股热辣辣的火意就隔着衣服传进来,孙潮安身上简直是在冒火。

“放开我。”江嵋声音冷静,这下,似乎玩大了。江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身后孙潮安粗重的呼吸声,可不仅仅是气急败坏才能有的。该死的古代男人!全都是种猪啊!江嵋心里在飙泪。

孙潮安紧紧的从后面抱着她,江嵋个子在女子中不算矮,但是也只到孙潮安肩头,孙潮安把整张脸都埋进她头顶结好的高髻里,重重的蹭着,箍紧她身子的双臂,越来越用力,简直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江嵋被嘞的呼吸都困难,艰涩的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滚!”

孙潮安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出来,满是忍不住的凄楚:“滚!滚到哪儿去?没有我在,你可怎么办,我又怎么办!自小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知不知道,你爹死了以后,你忽然不见,我为了找你,从北到南来来回回走了多少路,为了bi问你的下落,一路上杀了多少人。我被官府通缉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满身是伤,眼看快要死去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压下xing子在这里为奴为婢,任人欺压,为的只是能偶尔

看你一眼的时候,你在哪儿?我看着你大腹便便,恨不得去死的时候,你的心思又在哪儿?你叫我滚。你宁肯做人的妾,也不肯跟我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活着。媚娘,媚娘,你的心怎么这么狠!难道真要bi死了我,你才甘心。”

江嵋的后背整个僵住。媚娘啊媚娘,你这个坏女人,你不知道么,宁欠高利贷,不惹风,流债。我可是被你害死了。江嵋在心里咬牙切齿。

“跟着姓杨的宋人小白脸做金丝雀,哪有当草原上翱翔的雄鹰快活。和我走吧!”孙潮安感觉到怀里江嵋的变化,怀抱稍微松了点,头还埋在她的发间,闷闷的说着。

杨渔之跟孙潮安一比,的确是个小白脸。但是江嵋听的心里发堵,跟你走?好不容易从杨家出去,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别看刚才你说的那么好听,可别忘你是杀过人的,古代人不都讲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么,到时候烦了咱这个女人,直接砍两刀扔了咋办。江嵋被一个杀人犯抱着,尽管他是个帅哥,也忍不住寒噤,猛推一把孙潮安的胳膊,竟然推开了,慌忙从他怀抱里逃出来。

暮光刚才还是烟色的,现在已经近灰,瞧不清楚人脸,但是江嵋也能感觉到孙潮安满满的期盼。

“我不走!我要走,也是带着我女儿两个人走。”江嵋往后退退,冷静的回答着,她刚才的确被孙潮安的一番话说的心里酸涩,从小到大,从现代到古代,没有一个男人能为她这么疯狂,可是暂时的感动不能代替感情,两个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有为什么。

见多了那些选择嫁个爱自己,但是自己不爱的女人,最后酿成的婚姻悲剧,她不得不冷静。不喜欢的人,不要贪图一时的快活而去在一起,就算在现代爱情速食年代,她也不犯那种傻,何况规矩林立的古代,选了一次,差不多就定下来终身。

不管是孙潮安也好,还是杨渔之也好,她江嵋都不要。因为感情是剔透的,又是自私的,容不得杂质,也容不得第二个人。孙潮安的喜欢,太霸道,太热烈,会把她烧死,杨渔之现在表现出来那种暧昧,更多的恐怕只是把她当妾,况且之前还有个无法令她释然的大娘。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不会给她自由,这才是她最迫切需要的。

“你就那么放不开姓杨的小白脸!就因为他是你第一个男人?放开那些汉人的狗屁道德玩意儿!他在**不行吧,恐怕一次也没让你哭出来过。有什么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