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时辰,三个仆妇冻的嘴脸乌青发白,身子一摇一晃,只觉得膝盖刺骨的麻疼,反倒没刚才那么冰,一片火辣辣的。地上实在是冷的很,她们常年在厨房呆着,那里比别的地方暖和,身上穿的自然没看守的巧榴厚,这会身体已经有些扛不住。

外面小环跑进来,手里抱着个手炉,笑眯眯的替换巧榴,嘴里说着:“二娘有些困,怕吃完就睡积食,叫姐姐去说会儿话解闷儿,到点儿再躺下。”

巧榴把棍子递给小环,交代她好好看着。那几个仆妇跪的苦不堪言,听见这话,吓的魂儿都飞出来,要是江嵋真睡下,今晚上她们三个一条命都要搭进来。赶忙喊住巧榴,让她发发善心,告诉江嵋自己几人知错了。

巧榴点点头:“别大冷天又叫二娘白跑一趟,哪儿错了?你们先告诉我,我给你们传个话。”

胖仆妇膝盖上肉最多,偏偏最吃不得苦,最不抗跪,哇一声真流出来眼泪:“我们错在不该欺侮二娘。错在今日说了许多不入耳的话,错在前些时候克扣二娘的饭菜。可是我们也只是跟着别人学,和那贪下来二娘雇金的畜生们比,更该她们来跪!”

原来江嵋被人扣下每月雇金不发的事情,早就传的人尽皆知,怪不得谁都想来她们这里占便宜,当她们是软柿子捏。巧榴冷冷瞟了胖仆妇两眼,走出门去。巧榴一走,几人看小环一团孩气,就十三四岁大小,磨磨蹭蹭的把腿弯往下降,又想跪坐着缓会儿。

小环直白,不肯吃亏,当年敢对着江嵋面,和她争辩怎么不让小月一块早起烧火,这几个仆妇还不被她放在眼里,见她们躲懒,一棍子就砸上去。

江嵋雇金不发,她们几个伺候着江嵋的人,又焉能逃过去。要不是江嵋自掏腰包,让她们别跟人计较,小环早蹦到许贵那里去讨公道回来。眼前这几个妇人,明显知道江嵋几人被扣雇金的事儿,而且还打蛇顺棍上,一起来欺负她们。

小环心里一口火气上来,盯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要多挑出来点错事打她们几棍子泄气。巧榴打人,顾念着往肉多的地方去,怕把人打坏,小环不管,劈头盖脸几棍子上来,管你是脸面胸前

的,几个仆妇真是怕到骨子里头去。

眼看着亥时快到,巧榴才回来,一开门,卷进来好大的寒风,搓着手笑:“我刚过来,外头呜呜的掉雪子儿,阴了七八天,可要下雪了,刚好赶过年。”

打头的仆妇一听见下雪,赶紧跪着蹭到巧榴跟前,扯住她裤管就哭嚎着:“这位菩萨一样的小娘子,二娘怎么说的。”

巧榴哼了一声,跳开来:“二娘说,你们一点也没醒悟过来,跪一夜吧。”

胖仆妇能在三人中间当头,脑子很灵活,哭着哀求:“菩萨娘子提点我一二,跪一夜可是要死人的。”

“我才不是什么菩萨,你们越难受,我就越开心。早知道要死人,还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巧榴看着三人吓得不成样子,有些开心,又有些怜悯:“不过我们大娘心善,说你们就是脑子里缺根弦,愚笨的狠了,才这么卑jian。她不为难你们。但你们得记清楚,这不是她罚你们,是代替小衙内罚你们。你们的相貌样子,她都牢牢在心里记下,将来这些事,都会告诉小衙内,等他掌了家,再细细的惩罚你们,今日只是收点利息。”

三个仆妇给骂的羞愤垂目,心里只想老天立马降下来一道雷,劈死江嵋和巧榴。可江嵋的手段她们也尝试过一番,这会儿哪儿敢动嘴皮子顶撞半句。

巧榴知道她们心里不服气,冷笑一声:“你们肯定想着,以后官人娶了新娘子进来,小衙内就失势了。可别忘记,大娘人虽然人不在,可她娘家还在。真定府不是杨家的故土,是大娘的家乡。你们不信,以后多来闹几回,试试自己有几条命!”

这番话出口,说的三个仆妇一点气势都没了,哀哀的嘴里应着,趴伏在地。

第二天,全杨府都知道这事儿,小月、小环在外面听见旁人议论,回来和江嵋绘声绘色的学舌。江嵋坐在窗户前看雪大片大片落下来,只管笑。

第三天,雪落的地上一片白茫茫,一脚踩下去,到人脚脖子深浅,终于停住。江嵋只让巧榴小环她们把道路上的扫干净,别的地方还留着。准备等风小点,去院子里堆雪人玩。

许贵一进院门,就看见江

嵋站在院子里,穿着鲜红色的披风,半弓下腰,手里滚着到人腰高的一个雪团在院子里跑,笑的银铃一样,巧榴和小月也哈哈笑着,跟她跑。

孙潮安站在许贵身后,看见江嵋明媚的笑颜,一直淡淡的脸上,忽然冲上来一层忍不住的痛苦之色。她笑的这么开心,是想在杨家做一辈子金丝雀?

江嵋看见人进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小跑着过去,一眼看见孙潮安。孙潮安微微垂着头,不直视江嵋,恭恭敬敬,刚才异样的神色已经从面上抹去。

“大娘要我打听的,应该是他,有什么事情,当面问问最好,比传话清楚。”许贵站在一边,打量江嵋的神色。

许贵看着没什么不妥,江嵋也没多想。旁边巧榴的脸色都气变了,这里是深宅内院,平时里不许男子进来,要是动土木之类必须男人做的,家里的女子需要避开,许贵直接就领男子上门,是把江嵋当什么看待。

江嵋虽然知道有不轻易见男人的规矩,可是不怎么放到心上。要她当那种给人看了膀子,就把膀子砍下来不要的贞,洁烈女,简直是笑话。

“哦,只是当时在路上他照顾我不少,想道个谢!今天既然当面见到,就当面道谢吧。巧榴,你去拿赏钱来。”江嵋吩咐完巧榴,对孙潮安弯腰深深福了一福。站起来。

屋里只剩下江嵋和孙潮安、许贵三人。孙潮安站在许贵身后,刚才为了避免真的受了江嵋一礼,往后退了一步,许贵看不到他神色,江嵋却看的一清二楚,孙潮安脸上,明明闪着一股戾气,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凶光。江嵋虽然心里害怕,可脸上还是勉力维系着平静,怕给许贵看出来端倪。

孙潮安明显知道媚娘之前的一些事,可是他却不说,他连媚娘贴身的簪子,都知道是媚娘娘亲留下来的遗物,两人关系肯定不简单,难道媚娘是他的姘头不成。

江嵋一想到这个,吓得心脏蹦蹦跳。这个男人看着安生老实,实则是个嗜血的野兽,比起来杨渔之这样狼心狗肺的,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的是自由,不是男人。但上回他肯救大腹便便的自己,难道是因为……江惜是他的亲生骨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