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瑰,陆总出事了!”赵赫声音简直破碎,没有一个资深助理的冷静,全都没有。

“怎么了?”陆关山出差了,她为了陪儿子到陆家,说分手快一星期了。陆关山没有逼她,她也再没有收到赵赫的投诉短信。

他们也没有相见过,或者见了,等于没见。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的见面,对陆关山来说,可不剜心之痛?

她要冷静,但是要冷静多久?

他为了激怒陆有国,已经让赵赫去查宋婧和那些情人的事迹。

赵赫跑到苏瑰身边,眼眶红了一圈:“小少爷,你先上去。”

“我不!”阿钦不傻,清清楚楚听到他爹出事了!

她心底慌得要死,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所见的赵赫,动怒过但也不至于红了眼……她瞬间脚软,浑身发虚,却软着语气:“阿钦,上去好不好?晚上妈妈给你讲故事,一起等爸爸回来。”

阿钦固执地坚持:“我不!”

“阿钦!”她没了法子,从赵赫的失态里感知到,她根本不能承受那个消息,更别说阿钦了。

“妈妈!”

苏瑰从来没有强迫过儿子,从相认一来,都是无法无天的宠。就算她和陆关山分开了,她依旧每天看着儿子,周六找儿子,不过和陆关山错开罢了。

而这次,她强制性地把儿子抱上楼,把门锁住,听着儿子拍门叫妈妈,她忍着眼泪下楼:“赵赫,长话短说。”她担心孩子,绝对不能关久了。

“陆总乘坐的货轮……沉没了。生死未卜,救上来的已经救上来,死了的也捞上来了,算上陆总,九个人生死未卜。”赵赫声音起伏极大,他收到消息也不敢置信。

听到“沉没”两个字,她脚底一软,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陆大叔不可能……”

“苏瑰,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嘛!”赵赫经受不住,发了怒,“陆总不是因为你,何必亲自去呢?之前都是让我去啊,出事的就是我啊!苏瑰,你为什么要吵架!当年那点破事,你要记着多久?!你看现在,他生死未卜!是不是等到他死你才愿意回一回头?”

赵赫跟了陆关山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呢?何况陆关山对他不差,这几天陆关山虽然好好吃饭了,但是还是逼着自己忙,笑也没有笑过,也不要去应酬。或者那种笑是让人看着就要揪心的。

事已至此,赵赫全然不在意狗屁损失,他在意陆关山的命!

“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反复,双手抓着地毯,死命抓住,不愿意相信……

不会的,海上,沉默,生死未卜……不会的!

陆大叔是她的盖世英雄啊!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呢……

“苏瑰,我真的讨厌你!”赵赫有点失控,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可他无处发泄。那是多大的消息!

“你要不要把我杀了?”那我就去陪你了,陆大叔。

……她在哭吗?

也许吧,但是她感觉不到,她只觉得,她的心被挖空了。

而那一个瞬间,信不信任,她真的不纠结了。她要他回来,她要亲亲他,要抱抱他!

赵赫看着苏瑰落魄伤心的模样,反而不心疼:“最烦相爱互相伤害的,你明明爱他,却把他逼得形销骨立,现在更是在一场不必要的出行中落海生死未卜!”

赵赫并不温柔的话仿佛在挖她的心,一点不温柔,一点不仁慈。

可她……是不是活该?

那个瞬间,她在他的命和她缥缈的未来比较,她真的宁愿他平平安安!好好在一起,一辈子这么长,一年两年三年,都是幸福!

“赵赫,你TM给我冷静点!小玫瑰是陆哥哥最爱的人,还真轮不上你这么咄咄逼人!”温延接到陆时钦的电话,可不匆匆赶来,就见到赵赫失控。温延也急,但他知道,陆关山不是要苏瑰伤心。

“小玫瑰,你给我起来!”温延这个时候特别像个男人,虽然依然喊着“小玫瑰”,但语气严肃,容不得人退怯,“你还有阿钦,陆哥哥的事到底没有成事实,生死未卜也意味着一线生机。你不能等垮了,你这样关着阿钦,把孩子吓坏了。”

“噢噢噢噢,儿子,我的儿子。”推开温延伸出来扶她的手,她匆匆忙忙跑到楼上,几次磕着膝盖完全不在意。

推开门,阿钦正在**惶恐地坐着,听到动静,小鹿般惊惶的眼神:“妈妈……”

她几乎是冲撞过去,抱住阿钦,没命地哭起来……多么恐怖的事,她多怕只是一分钟之后,她就收到陆关山已死的消息……

滔天骇浪的海啊,放过她心爱的人好不好?

老天爷,如果是惩罚她的不珍惜,那可不可以再开恩一次,让她好好珍惜?

只有真正经历,才会深刻明白,很多东西,在生死面前,微不足道。

赵赫告知她时,她崩裂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心爱的男人可能会死!可能会永远再无相见!

“妈妈……”陆时钦被吓坏,手动都不敢动,但苏瑰哭得太伤心,他不得不伸出小手去触摸去安抚,“妈妈。”

温延让赵赫继续关注动态,回公司主持大局:“赵赫,我们不能当陆哥哥死了,要当他会活着回来,我们要把一个井然有序的陆氏给他,把健康的妻儿给他。”

“好!”赵赫适才被拉回些许理智,跌跌撞撞赶回陆氏。

温延这个副总,关键时刻倒没有掉链子,上楼去安抚苏瑰。他把她拉开:“小玫瑰,你别把阿钦吓坏了。”

阿钦才透口气,看到又跌坐在递上哭着的妈妈,半跪在她身边:“妈妈,爸爸到底怎么了……”他也慌也怕,他最爱的陆关山,他最爱的爸爸。

她哭着说不上来,还是温延开口:“阿钦,你爸爸呢,在出差啊,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骗人,如果只是这样,妈妈为什么哭成这样?

可他不敢问,只低低回:“哦。”

温延也心急如焚,但他是男人,陆家那边还得瞒着,不然不知道又得闹出什么来。他也让赵赫保密了,所以一切的一切,他都在等陆哥哥回来!

陆哥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温延安抚阿钦:“阿钦,没事,明天还是和妈妈一起上学,温叔叔来接你好不好?”

“噢。”阿钦望着埋头在膝间大哭的苏瑰乱了方寸,只知道应声。

重重叹了口气,温延把苏瑰扯起来:“小玫瑰,哭没有用!你好好地等陆哥哥回来好不好?陆哥哥一定会回来的!他只是出个差!一定会回来!”

“是啊,陆大叔只是出个差,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她喃喃反复,突然像是有了力量一般。

她抱起阿钦:“来,妈妈给你做饭,我们吃饭,也许吃完爸爸就回来了。”

温延确实要去顾着陆氏,好久没有联系郑果果,给她电话:“果果。”

“你是谁?”郑果果明明把他的号码铭记于心,但依然故作不识。

“果果,陆哥哥沉船后失踪了,我实在不放心小玫瑰。在陆哥哥回来之前,你来陆家陪她住好不好,我要打点陆氏。”

“哦,好。”郑果果回。

“果果。”温延口中干涩,似乎想说更多。

“温延,再见。”她一点不想多听,挂了电话。

她现在过得很好,没有温延怀着孕,过得很好。

“噢,是要再见啊。”温延喃喃自语,收回手机,不再多想,赶去陆氏大楼。

郑果果真在意苏瑰,当即赶到陆氏,看到的就是拿着饭碗不停给陆时钦夹菜自己却什么都不吃的场景。

“果子,你怎么来了?”苏瑰发怔间一抬眸,望见郑果果。

“我想和你睡觉。”郑果果倒是直接,“饿了,一起吃饭。”

有郑果果的威逼利诱,苏瑰再没有胃口也勉强塞进去点饭。

第二天温延守信来送陆时钦和苏瑰去学校,当然和郑果果擦肩。

苏瑰一整天都在走神,甚至神经过敏。还在上语文课呢,手机铃一响,她手一抖,语文书连带教师全解一齐掉在递上,整颗心都在颤栗。头一次课上几乎是不负责任地跑出教室,她贴着墙壁,颤抖着双手拿出手机,结果只是几天前她网上买了一对马克杯的快递。

滑坐在递上,她抱膝痛苦,反反复复,好几次了,她根本听不得手机铃声。

陆大叔,你不是爱我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活着,你会回来?

有句话是纸包不住火。

陆家人还是知道了,陆有国恨不得倾家**产去搜救。

宋婧几天后更是找上学校,当着办公室老师的面,狠狠给了苏瑰一个耳光,美目含泪:“苏瑰!你这个狠毒的贱女人!如果不是因为你,关山怎么会出事!全部都是因为你。”

苏瑰扶住瞬间滚烫的右脸:“是,是我的错!我不该由着你挑拨,你和他的关系,早就过去了!你永远得不到他!就算我错,也由不着你打我!宋婧,小妈,我劝你知道你是谁!不要总是越界!”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根本经不起宋婧的咄咄逼人和嚣张。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害得关山!你永远都不配!不配!”宋婧吵得很大声,和她衣着气场全然不符。

基本都看好戏,白以诚当然过意不去,站在苏瑰面前:“这位夫人,请注意场合,在学校,不要自毁形象。”

恰在这时,苏瑰的手机又响了,是温延。

“小玫瑰,搜救的都放弃了,陆叔叔还在找……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温延的声音低迷,不如前几天这么深信。

这几天温延都坐陆关山的办公室,才发现艰难。

她还没缓过来,宋婧尖利的声音又响起:“苏瑰你说你贱不贱!关山生死未卜,你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恶心,你真恶心。”

闹钟最后一根弦断了,她脑子嗡嗡作响,疼得要命。她蹲在地上,右手死命抓住左胸口,左手不温柔地敲着左边的太阳穴。

疼得撕心裂肺,不管是头还是心,一起翻搅着,搅得她不浑身脱力不罢休。

“小瑰,小瑰,小瑰,你怎么了?”

白以诚急切地声音响起,她再也抑制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又在做梦,沉沉的黑暗里。

又是沉沉的黑暗。

她脑子里一帧帧拂过真实的画面。

真实的记忆。

她早产时,确实是听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声音,可她后来知道不是他了!也就是因为她没有中宋婧的离间计,宋婧恼羞成怒。

陆关山那几天特别特别忙,他们互相见不到。宋婧还威胁她:“苏瑰,你知道吗,你敢去找关山,我能让他倾家**产。你知道关山眼里,前途、成功有多重要吗?你敢赌吗?”

她承认她生了孩子有点脆弱,有点患得患失,不敢赌。所以她本来就很少见到陆关山,但还要和他吵,拒绝他,逼得他摔门而出。他走后她又抱着孩子哭。

等到她终于决定勇敢了,她要去找陆关山,不想又撞上紧追不舍的宋婧。

宋婧嫉妒她有陆大叔的儿子,而且立马有陆大叔的婚姻,因而跟她起争执。她不想和宋婧多费口舌,宋婧偏偏不。死死追着她,她打的,宋婧怒吼着让司机滚。还是标准的德语。

在大马路上推搡,结果?

她便出了传说中的车祸。

然而宋婧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并没有因此起半点怜悯之心,反而第一时间把她送去较为偏僻的医院,找了吴景明替她催眠。

她当时浑身是伤,满身是血,意识清明,拒绝的。

但是宋婧强迫,吴景明又真的会催眠。

……于是,她的记忆,一直如此了。

宋婧催眠完也不治疗,由着她流血由着她痛晕,私人飞机把她送回孟城。

回到孟城的她,脑子里再没有陆关山,只有一场被强奸的记忆和一场车祸。

鉴于此,之前吴景明只是再一次给她催眠!给她关于陆大叔所有不好的印象!陆大叔又为什么一直对她如此愧疚?一定是宋婧在他那边也做了很多手脚,她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当初她不该拒绝解释的,深深地谈一回,也许误会就解开了。

她脑子从没有这么清明过,心口也从没有这么痛苦过。

“陆大叔!”她一喊,又醒了。

陆大叔,所以你怪我知道真相太远,离我而去么?

“苏瑰,你能不能振作点?”郑果果远道而来,撕走了宋婧,可她怎么安抚一个几天憔悴了消瘦了的小瑰?

“果子,我终于什么都记起来了……可是陆大叔不在了……”她抱着郑果果纤细的腰肢哭得不能自己。

“没事儿,没事儿。”郑果果除了安慰,还能怎么样?

到后来是全世界都放弃了,陆家也给陆关山办丧事。

多么……让人哀愁的丧事。

之前陆有国不承认苏瑰,还是何妍把一直拿着用来威胁小叔叔的DNA结果给陆有国看的。陆有国才勉强把苏瑰当成陆家的半个媳妇。毕竟儿子不在了啊!

何妍丧礼上哭得也不要命,她最喜欢的小叔叔,她没来得及威胁他呢,他就这么走了?

望着红肿着眼睛,受了许多的小婶婶,何妍也是心疼万分。

等到人潮散去,儿子也被他爷爷抱走,她一个人跪在墓前,没完没了地哭,哭倒后来,声嘶力竭,再没有泪水。

“小野猫,我回来了。”

她一喜,站起回神,结果是温延:“小玫瑰,这是陆哥哥之前一直帮着查的你家的事。这些是证据,有些你可能看不懂。简言之,就是陈茹意也就是你小妈不仅背着你爸偷人,还妄图和情人秦贺夺走你父亲的家产。陈茹意给你父亲下过药,后来陆哥哥把那个人收买了,药好了。还有……你姐姐苏玫,都不是你父亲亲生的,生父不知所踪。”

“温延,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这些事?”她扔了所谓的证据,哑着嗓子朝他吼。

“小玫瑰,因为生活要继续。你不仅仅是陆哥哥的爱人、妻子,你还是阿钦的妈妈,你是苏政邺的女儿,你是苏文墨的孙女……你不能因为失去了一个角色,就抛下了全世界。你要相信,我比谁都不希望陆哥哥走,但是,我们必须面对,必须重新生活。”一个男人的懂事大概要经历几件大事,陆关山这一走,绝对是温延生命里的大事。

苏瑰跌坐在台阶上:“我不要,我不要承认!我真的不要承认!我的陆大叔没有死!他明明不久前让我嫁给他……他一定在怪我误会他拒绝他……我现在明白,他怎么还不回来找我?温延,他怎么还不回来找我?”

温延有点心疼,就像初见,他被她搅得没有办法。他把她扶起,拥在怀里:“小玫瑰,你要坚强,你还有阿钦,拿着那些证据,教训陈茹意、苏玫,还你一个干净的苏家。你还年轻,小玫瑰,你还年轻……”

可是没了陆关山,她的人生,她已经望到了尽头。

“温延,这都是假的对不对?”她靠在他胸口,又是一阵失魂落魄。

“小玫瑰,是真的。”温延从来没觉得自己残忍,可是现在,他觉得他残忍。

“温延,你走吧,我要陪陪陆大叔。”她推开他,又跪在目前,是他的黑白照片。他就算黑白照片了,还是那么让人过目不忘。

她伸出手去触摸,他在朝她笑。

他是不是在说,小野猫你弄错了,我在。

她趴在石阶上继续哭:陆大叔,我是你的小野猫啊,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家,你都不要了吗?

陆大叔,我们回到当初好不好,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找吴景明!我不去找吴景明!

吴景明是宋婧的情人,她也是自己落入了宋婧的圈套!

陆大叔,对不起,对不起……你回来好不好?

做什么我都愿意!

温延想拉,她根本不愿意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温延脚下也满是烟蒂,语气沙哑:“小玫瑰,我们回去吧。”

苏瑰回的是陆家老宅,和阿钦一个房间。她行尸走肉般,脑子里只有逝去的陆关山,宋婧犹不放过她,死死抓住她的肩膀,赤红着妖异美眸:“都怪你!苏瑰,都怪你!”

身后的温延可不看不下去,帮着苏瑰拿开了宋婧的手:“陆姨,请你注意影响。陆哥哥刚走,大家都悲恸万分,你不要再闹事了。”

宋婧挣开温延的手:“苏瑰,你看你,撞得跟小学生一样蠢,关山刚走,可不,白以诚之后又一个为你鞍前马后的男人。”

“啪”,重重的声息,苏瑰用了全部的力气打在宋婧脸上:“宋婧,我真想撕烂你的嘴。现在我求求你,别吵了,让我静静地想想陆大叔。”若要追根溯源,如若不是你宋婧从中作梗,我和陆大叔连八年分离都不会有!你到底为什么理直气壮地谩骂我,责怪我?你得到的,还不够吗?

宋婧不敢相信,苏瑰居然会打她!她想还手,却被温延拦住了:“陆姨,您请注意分寸。我不是所谓的小玫瑰的情人,我只是作为陆哥哥的好兄弟,不让他深爱的人受到欺负。”

“深爱!呵!深爱!”宋婧几乎发狂,挣脱温延的手,跑出陆家老宅,像是疯了。

轰隆隆,忽然雷响雨落,宋婧全然不管,投入雨幕中。

陆有国在楼上耳闻这一切,仿佛明白了什么。丧子之剧痛之外,又平添了一痛。

“小玫瑰……”温延真的很不放心。

“没事,温延我没事。”苏瑰摆了摆手,要上楼,“我去陪儿子睡觉。”

上了楼,儿子也坐在那边,双目无神,小脸哭得红红肿肿:“妈妈,我想爸爸。”他不是深刻地明白死亡,但是他知道,他见不到了……

她拥儿子入眠:“会见到的,会见到的。儿子啊儿子,好好睡一觉,就能见到了。”

她相信,会见到的。

不然呢,她为什么又听到“小野猫,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