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许诺
出了偏殿才知道已近黄昏，我抬头四下里张望，好像应该往左边走吧，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膏，其实刚才我是骗九阿哥的，我拿走药膏可不是怕他弄丢……
沿着记忆的路线来到大殿，那里比早些时候安静了不少，少了白天络绎不绝进宫拜祭的人群，也少了很多张罗打点的太监宫女，却多了哭天抢地的声音，大殿外，两大排宫女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跪着，仿佛很悲痛的样子，都在哭天抢地地嚎啕大哭，我受不了地捂住耳朵，不太确定她们这样子是真的还是装的。
大殿里面就十三阿哥一人。我走了进去。见他一个人背对着大门跪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很细微的抽泣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很小，可是，你这样子很丢脸……”话没说完人就被他突然伸手一把抱住，我瞬间僵硬了身体。
我还是确定他是在哭。
听着那几乎微不可闻的抽泣，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居然会有一种很心疼的感觉，他才14岁，本是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年纪，记得我十岁时……
我故意大声咳嗽两声，引得他抬起头来看我，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从怀里掏出手绢，笑着递给他，故意揶揄地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答应我，千万别离开我好吗？”他的声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小动物的呜咽一样可怜，却带着深深伤痛和殷切的希冀。
我嘴角抽搐，这家伙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答应我，好不好？”
“呃……这个，哦。”我想或许他把我当做他额娘了吧。
他双臂又紧了紧，勒得我腰有些疼，可我并没有推开他，皱着眉头尴尬地笑了笑。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放开了我，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又多了一些尴尬，立马小孩子气地推开我，凶巴巴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家伙过河拆桥，变脸的速度可真快啊！我不服气瞪着他，“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在哪儿在哪儿，你管我。”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又要摆架子了。我不理他，这才又注意到他的脸，他的脸上有好几片青紫，隐约有着血痕，左侧脸颊微微有些浮肿，比九阿哥的伤势严重多了。也对，他本来年纪就比九阿哥小，能打得过人家才怪呢。“十三皇子，奴婢发现您非常喜欢跟别人打架，而且每次都挂了彩。”
“你别小看我，并不是我打不过他，只不过是我让着他而已，再说了，他也挂了彩呀。要不是他在我你额娘灵前不尊重，我才懒得和他动手。”
唉！就爱逞强！“我这里有药膏，要不我帮你在伤口上上点药吧。”我拧开药膏的盖子，挤出了一些，伸手帮他上了药膏，他微微呆了呆，并没说什么。
上好了，我冲他一笑。“好了。”
他也感激一笑，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进的宫？”
“我不是陪嫁丫鬟吗？我家小姐进宫来，我自然就跟着进来了。”
“可是……”话没说话，突然门外传来太监高声的叫喊，“皇上驾到！”
我大惊，康熙怎么突然来了？只听见大殿外面的哭声全都停止了，一阵山呼万岁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片鸦雀无声。
眼睛的余光瞄到十三阿哥已经站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也跟着站了起来，低头弯腰地退到一旁侍候着不说话。
一个月白身影步履沉稳地跨进门来，十三迎了上去恭敬地行礼，“儿臣恭迎皇阿玛。”
康熙沉着脸，本来就很有威仪的脸上现在更是增加了一份压迫感，他大步走到十三面前，抬起十三的脸看了看，看到脸上的淤青，脸色又沉了几分，问，“听说你和老九打架来着，是不是？”
十三吓得立马跪下，却还是据理力争，“皇阿玛，儿臣知道在额娘灵前打架是儿臣不对，不过九哥他也太过分了，他在额娘面前一点儿不尊重，儿臣一时气愤，所以才……”
“打架就打架，错就是错，没有什么理由。”
“是，儿臣知错了，请皇阿玛处罚。”
康熙盯着地上跪着的人儿几秒，叹口气，随即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心疼地摸摸他的脸，“算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朕都知道了，这事儿虽然你做得也不对，不过你做了应该做的事儿，看在你还小的份上，朕不处罚你，朕要处罚……”他看似随意地在大殿里一扫，问门外的侍从，“九阿哥人呢？今天不是轮到他守灵吗，怎么不见人影了？去，把他找来。”他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没一会儿，那个花心男便惶恐地来了，给康熙请了安。
“老九，朕问你，为何会和老十三打架？你作为兄长，居然打弟弟？你最好解释清楚，否则朕绝不轻饶于你。”
九阿哥虽然表面有些不服气，可什么都没解释，跪了下去，“儿臣没什么好解释的，儿臣知错，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好，你倒是干脆。居然你无话可说，那朕也绝不留情，来呀，把九阿哥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大板，若对宫女太监来说，这点责罚不算什么，可对一个皇子来说，这种责罚，自从清朝开国以来，就没有多少皇子受过这么惩罚的。康熙更是第一次对阿哥动用板子，可见他真的生气了。
太监们全都紧张地张望着，犹豫着要不要真地按照康熙的命令执行。
“还等什么？还不执行？”
“喳！”几个太监走上前来要拖人。九阿哥也有些不敢相信，震惊的看着康熙，被往外拖。
十三看着快被拖出去的人，终于不忍，跪了下来，“皇阿玛，这事儿臣也有错，儿臣知错了，下次我们再也不敢打架了。就请皇阿玛开恩，饶过九哥这一次吧。”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求情的人，很难相信他居然为了打自己的人求情，如果是我，我早就趁这个机会在康熙面前添油加醋一番，狠狠修理他了。不得不说，他有一颗纯洁，宽容，美好的心。
康熙犹豫着。
十三揪着康熙的衣角，“皇阿玛，儿臣求求您就饶过九哥吧，儿臣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他打架了，皇阿玛就看在额娘的面子上饶了他吧，就当是为额娘积福。”
康熙看着抓住他衣服的人儿的眼睛，叹口气，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欣慰而宠溺地笑了笑，看着棺木感慨地说道，“婉莜啊，你养的儿子就跟你一样的善良。好吧，朕看在敬嫔的面子上，就不打板子了。老九，你还不过来谢谢你十三弟。”
九阿哥虽不情愿，可还是乖乖走了过来，向十三阿哥深深鞠躬，“多谢十三弟求情，哥哥铭记于心。”
道谢完了，康熙看着他，“朕警告你，下次你再对娘娘不敬，再敢打弟弟，朕绝不轻饶你。”
“是，儿臣不敢了。”
康熙点点头，在棺木前上了柱香，便道，“好了，你们两个在这儿好好守着，朕还有公事要办，就先走了。”
“恭送皇阿玛！”
康熙走了，两个阿哥却还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一个说，“哼！别以为你求情，我就会感激你。”
一个说，“哼！我才不稀罕你的感激。”
两人依旧互相看不顺眼，接下来就都互不理睬，却也好好跪着，相安无事。
我看他们一眼，这个时候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还是先溜为妙，免得他们过一会儿拿我出气。
反正他们都没有注意我，我站起身来，像做贼一样，轻轻地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