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应是我看错了……”

“呵呵,陆侯爷瞧走眼的时候可不多。”

“偶尔总会有。”这颇有温润君子气质的俊朗青年摇头笑道,“东南地界我本就很少踏足,夜倾城更是第一次来,如此又哪里会有什么熟人?这不,听说今晚这里有热闹可瞧,便迫不及待过来见识了。恩,倒是劳烦公务繁忙的秦副城主你随之陪同了。”

与之答话的是个束发带冠的中年男子,下颌留有尺长黑须,虽只是身着便服,但却有隐隐威仪透出,显然是个久居人上的主。不过现在他却落后那青年半步,神态亦显得颇为郑重:“陆侯爷客气了,这是下官的荣幸。而且即便陆侯爷没有此行,下官今晚也会过来的。”

“哦?这是为何?”

“小侯爷初来此地,可能有所不知,这学院每逢开学礼时候,都会寄出大量请帖请我等前来观礼。当然来与不来都是自愿随意,不过据说这黄金狮鹫家族在西方帝国地位不低,类似我王朝一地藩王,势力甚大,如此自不好太过驳面。若不是城主临时有要事在身,脱不开来,那此次陪同陆侯爷前来的就不是下官了。”

陆姓青年闻言恍然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我这次还是来对了,也见识见识西方藩王所属势力与我东方到底有何不同?”

“差异处自是有的,但眼下这只是个学院学塾,也瞧不出多少来。待会开学礼上的表演,也不过就是些歌舞吟唱,并无什么出奇……”顿了顿,束发带冠的中年男子再道,“除了请帖相邀驳不开面子外,下官此来还有个原因,那便是下官有一犬子,今年正式入得这学院进学印道。”

青年讶然:“竟有此事,这般说秦副城主的爱子也是名修印师?”

中年男子先是点头,随即又是轻叹摇头:“惭愧,下官那子虽有些修炼天赋,却资质驽钝。学院每届共招收四班修印学员,名为天地玄黄,下官那子只能入得末席,实在汗颜。”

“秦副城主此言差矣。”陆姓青年似有不同见解摇头道,“印道一途,道有万千。天赋虽甚为重要,却也不是决定性因素,至多在前期修炼中占得些进展迅速便宜,到得后来便没那么轻易了,一步一重天,还得看悟性机缘与努力程度……”

微顿,看着中年男子略有些茫然神色,这才想及对方并不是印道中人,青年想了想,笑道,“这样吧,如果秦副城主不担心我误人子弟,待会得空可携爱子过来让我瞧上一瞧。”

“这……这可如何使得!”中年男子闻言先是一怔,似有些不敢置信这天大机缘竟如此轻易就砸到自己头上,随即反应过来不由身躯微颤,激动狂喜不已。

“无妨。”青年温言摆手,“恰好我也想见识下西方印道,权当交流而已。莫不是秦副城主信不过我?”

“不敢不敢……那下官在此便厚颜替犬子谢过小侯爷指点恩德!”话落,躬身便要行以大礼,青年伸手拦住,“秦副城主太过客气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好好!”连声应下,随即看着一旁陪同的学院中人面露难色,中年男子不由一拍额头,“我之过也,只顾着说话却忘了开学礼行将开始,侯爷请!”

“同请、同请……”

在金边白袍的学院中人指引下,一行人沿着叶席他们方才奔去方向,笑谈而行。

而如果叶席在这,彼此打个照面的话,那竟然会认出这陆姓青年,正是他在全州见过的那个来自皇城的陆千秋,也就是那个一脸主角相的家伙。

不过叶席能轻易认出对方,对方却未必能认得出他来,事实也就是如此,如今的叶席还没有被对方纳入视野的资格,会觉得眼熟,还是拜叶席当时坏了别人的好事……

……

话说两头,且先不管这抱着观礼游览念头而来的陆千秋,只说叶席等人在紧赶慢赶后,终于是来到了开学礼地点,也就是一号礼堂。

其实所谓一号礼堂,叶席等人都是见过的,就是开学时填写身份资料的那个状似大剧场的环形阶梯教室。恐怕也就只有这里,方才能容纳得下全院师生、以及邀请而来的校外人士落座观礼。

当然此时的礼堂与叶席先前见过的那个光秃秃教室已大为不同,数十道幕帘直接将场地分割开来,整体看来分为三部分,最靠近里面的是供表演人员休息、准备的后台,最外面的则是观礼地方,至于中间地带,也就是那环形平台,那自然是正式表演舞台。

除了幕帘外,教室内壁多了些饰物,大多是书画类作品,东西方风格的都有。前排座位上还摆着些瓜果点心等餐盘,那并不是用来吃的,只是用作装饰,能在那里落座的也只能是学院高层以及受邀前来的城内名流人物。

整体看来这里是有做些改动装扮,但也算不得张灯结彩,西方老外貌似不兴这套。整座场地最吸引人注意的,竟是上方穹顶悬挂下来的几十余水晶吊灯,一看就是西方舶来品,雕纹形态各异,华丽高贵,璀璨光明。

开学礼还未正式开始,因而人潮涌动的室内显得很是吵杂喧闹,聊天的、找位置的、呼喊姓名的等等,做什么的都有。一般来说,交头接耳瞧来颇为激动兴奋的那是新生;闭目养神、甚而拿出书卷来摆出副两耳不闻窗外事姿态的,那定然是前几届老生无疑。

一动一静,鲜明对比。

到得这里,叶席几人与苏念念等人本该分开,一去观礼落座,一去后台准备。但他们的情况与别的班级不同,别的班级即使是有请外援,也不会本班一个人不上,但他们却做得极为彻底,当真是完全外包。

如此,自然是要有人陪同带路的。

简单商议了下,最后由叶席带着苏念念等人去后台,秦瀚冰三人则去找寻本班位置落座。这样分派实属无奈,叶席甚至都不知道后台门在哪,但他是节目策划人,一旦待会节目有什么变动,只能靠他来进行调整,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叶席不是个张不开嘴的人,而且学院内似乎有类似学员社团类的组织存在,这并不奇怪,开学时叶席就注意到有一帮学长学姐,在学院各处为新生做着类似引导的工作,这当然不会是自发行为,只可能是有人在后面组织。只是因为叶席他们刚入学院不久,还没接触到而已。

眼下也是如此,在向个瞧来颇为面善的年轻学姐打听后,后者很是热情的将叶席等人带至一道帘幕前,伸手一指,“里面就是了,快快进去,你们差点迟到了,进去后会有人给你们登记并告诉你们何时出场的。对了,你们是这届新生吧,哪个班的,女学员竟然这般多?”

瞧着叶席身后那一溜排身着舞衣、显得很是专业的苏念念等人,年轻学姐不由好奇问道。

“谢谢师姐,我们是这届黄印班的。”

“哦……呃,黄印班?这届的?”

“是啊,那我们先进去了。”再次颔首致谢,时间紧迫,叶席也没注意到那年轻学姐瞬间变得古怪的表情,当先掀开幕帘,跨步走进。

有那道厚厚幕帘阻挡,外面一直萦绕耳旁的喧哗吵闹声瞬间减轻许多,显得煞是安静。

那学姐并没有骗人,叶席进来后转头就见到个坐在方木桌后面的年轻男子,桌上散放着几页纸张,应是登记地方没错。

转头点了下人数,确定苏念念等人都在后,叶席走了过去,拱手行礼:“师兄你好,我是这届新生叶席,请问是在这里登记表演吗?”

“没错,就是这里,你们怎么才来啊?”那年轻男子皱眉抱怨了声,随即也是不敢耽误,直接道,“说吧,你们是哪个班的……算了,现在才来登记的估计也就你们一个了,我自己找找看……”

“不好意思,有劳师兄了。”叶席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在心里暗自将那阎少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对方先前在广场上的耽误,他们也不至于现在才来。

快速翻找了下几页纸张,年轻男子手上一顿,“找到了,你们是第九届黄印班的吧,新生啊,难怪……等等!”

霍然抬头,目光怪异的看向叶席,随即又从后方苏念念等人身上掠过,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似笑非笑,“你们就是传闻中的那个……黄印班啊!”

年轻男子的声音不大,但因为这里要比外面安静许多,周遭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瞬间一静。与此同时,叶席只觉如芒在背,修印师的敏锐五感,让他感知到有诸多意味不明视线瞧来,似有趣、似鄙夷、似漠然……但大抵还是鄙夷轻视居多。

苏念念等人没有叶席这般敏锐感知,但出身欢场惯于察言观色的她们,还是敏感察觉到了周遭气氛的异常,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一木,不自觉紧了紧身躯,小幅度挪动鞋尖凑近,好似寒天腊月里抱团取暖的山间小兽。

“你们班第八个出场,排在与你们同届的地印班后面。”年轻男子递来张纸条,目光大有深意的再次扫了眼苏念念几人,轻轻摇头,指了指里面,“排到你们节目估计得一个时辰后了,自己先去里面找个位置歇息准备吧。”

叶席定定看着眼前那张纸条,没有伸手接。

这一刻,他后悔了!

其实他这个节目未必是要妓女来表演的,换上诸如秦瀚冰说的私人豢养的歌姬舞姬,效果也是一样。只是因为他先前被那林千雨激怒后,想着靠一群妓女打败对方,能带来更大的雪耻效果——正是因为这个有意无意的念头趋势,影响了他的判断,最后方才选择了苏念念等人。

老实说,他这想法也不能说是有问题,如果没有被阎少那群人故意宣扬抹黑,先行在学院里面造成了声势,那等此事一了,谁又会去在意苏念念等人?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深吸了口气,叶席移开视线,摇头道:“算了……”话音未落,一只小手忽然从旁伸了过来,接过那张纸条,是苏念念,屈身对着年轻男子福了一福,脆生生道:“谢谢。”

转身,看着紧锁眉头的叶席,展颜一笑,“我们不在意的。”

……

外面,秦瀚冰三人找到了黄印班所属位置,不过匆匆而来的他们,同样没有注意到周遭古怪气氛。

这届黄印班当然也是新生,都未曾见识过学院开学礼,但原本该如其他新生般活跃议论的一众黄印班学员,此时气氛却颇为暗沉,大多埋头待在自己位置上,鸵鸟一般,抗拒着周遭其他班级不时指点瞧来的闲言碎语。

也只有在看到秦瀚冰几人匆匆赶来时,一众黄印班学员方才齐齐抬头看来,不过神色目光却算不得友好,相反,颇为愤愤,大有种羞与之为伍的神态。

只可惜,秦瀚冰与潘胖子并没有觉察到,他们这小团体原本也与其他学员玩不到一块去,唯有杨泽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但落座后几次意图张嘴都没能插得进话来。

“秦老大,你说我们那节目到底能不能胜过地印班,我现在有点紧张……如果输了,再看那姓阎的脸色,我可受不了。”

“我特娘就受得了了?”秦瀚冰没好气回道,“方才若不是你们拉着我,拼着被赶出学院,我也非得揍那无耻小人一顿不可!”

“还要揍啊?”潘胖子苦笑,“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叶哥的判断了,秦老大,那姓阎的现在之所以专门与我们作对,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小时候把人家给揍惨了啊?”

秦瀚冰闻言一愣,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有点不能肯定:“不能吧……那可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多少年了,他到现在还记仇?”

“这谁说的准呢,有句话不就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放屁,他充其量就是个小人!”

“那更完了,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你这话都是和谁学的,一套一套的。”

“叶哥啊,他就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