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纵马天涯 第二十九章 才高八斗

如烟姑娘请关羽至雅间落座,开口问道:“但不知公子喜欢喝茶还是饮酒?我这里既有上好的茶叶,也有玉液琼浆。”

关羽微微一笑,回答道:“喜饮茶者,大气;善饮酒者,豪气;总饮药者,晦气。在下是个俗人,还是饮酒吧。”

如烟姑娘掩唇轻笑道:“公子语出惊人,却也是个难得的“俗人”。敢问公子贵姓?”。说着,用纤巧的玉手取出琥珀杯盏,倒上了美酒奉于关羽面前。

关羽笑道:“在下姓关名羽字云长,如烟是你的艺名吧?在下听闻如烟姑娘所唱,惊为天籁,又听说词曲皆为你自己所做,当不愧一代才女之美誉!”。

如烟羞涩道:“公子过奖了,我不过一落魄的风尘女子,怎堪当才女之美誉。那些词曲无非是无聊时信手涂鸦,聊寄闲情而已,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关羽摇头道:“在下虽是一粗人,但好在家族人丁兴旺,我有许多亲戚也善于舞文弄墨,倒是与姑娘一般,只是无聊时信手涂鸦,聊寄闲情而已。不如我读两首,如烟姑娘指点品评一二如何?”。

如烟仰脸好奇道:“愿洗耳恭听。”

关羽昂起脖颈想了想,低头道:“我有一个表妹,姓李名清照,同为女流,想来你们更容易相互理解。她写过一首题为《一剪梅》的词。”

说着,关羽站起身来,低头负手于后,轻轻吟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如烟姑娘起初只是面带微笑地静静聆听,随着关羽抑扬顿挫的吟咏,她的脸色微变,双眼越睁越大,呼吸也急促起来,待到关羽朗诵完毕回过头来,如烟的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

如烟姑娘目光深邃地喃喃道:“这才堪当一代才女之美誉!公子可否介绍我与您的表妹相识?”。

望着如烟姑娘热切的目光,关羽为难地挠头道:“这个……恐怕,你们二人相隔着实太远了些。”他连忙转移话题道:“我还有位堂兄,自封东坡居士,他写过一首《水调歌头》,我也很喜欢,如烟姑娘不妨听听。”

说着,他又转身踱着方步,开口深情地缓缓吟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再度回转身,却见那如烟姑娘已是长身而起,毕恭毕敬地向关羽郑重施礼。

关羽讶然道:“如烟姑娘快快请起,折煞关某了,但不知姑娘这是何意?”。

如烟姑娘含泪抬首道:“公子高才,如烟已是五体投地。如烟此生最是仰慕文采风流,风华绝代之人!公子这两位亲戚,已属此列。那公子之高才更不待言,公子莫要嫌弃,请受小女子一拜。”

关羽吓得连忙跳在一旁,连连摆手道:“如烟姑娘误会了,我的这两位亲戚确实非同凡响,但关某本人是个粗人,万不敢与他们相提并论。”

如烟姑娘目光哀怨而执着地说道:“公子何必过谦?难道当真是嫌弃如烟出身卑贱,沦落风尘吗?”。

关羽疾走几步,上前将其搀起,心中暗道:糟了,这次玩大了!本想只是开开玩笑,偏偏遇上了一个脑子不会拐弯的女文青,这便如何是好?得想个办法尽早脱身。老鬼师傅啊,你说我们做小偷的,你非得逼着我打小背诵古诗词是什么意思啊!

重新落座之后,如烟姑娘望向关羽的目光中就有了几分异样的感觉,她轻轻将面前的茶盏拨至一旁,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端起酒杯缓缓开口道:“没错,如烟是我来大都后才起的艺名,小女本名苏月儿,家父曾是朝中三品命官,后来家中突遭灭顶之灾,我才流落至此。这许多年来,月儿从未对人提起过自己的本名。”

关羽连忙举起酒杯,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提也罢。如烟这名字挺好,往事如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免得徒增伤感。”言罢,一饮而尽。

如烟姑娘微微一愣,举起另一只衣袖,斯文地掩住手中杯盏,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便顺手放下了杯盏。

关羽自顾又斟满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舔舔嘴唇叹道:“如烟姑娘这里的酒果然是好酒,甘甜清冽,后味悠长。”不大一会儿功夫,他自斟自饮已然是三杯酒下肚。

如烟眨了眨眼,盯着关羽微微笑道:“看来公子不仅才高八斗,竟也有一个好酒量,想来便是性情中人!关公子,你刚才不是说要唱曲给我听吗?说实话,月儿十分好奇,这许多年来,我可从未听过男人唱曲呢。”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关羽微微一笑,并不推辞,伸手道:“请如烟姑娘将你的琵琶借在下一用,关某就斗胆班门弄斧一回!”。

如烟姑娘扭头轻声呼唤绿萝,片刻功夫,绿萝姑娘便抱着如烟的那把琵琶走了过来,将琵琶递给关羽之后,她便微微一礼,悄然退了下去。

关羽将琵琶抱于怀中,轻轻拨弄了两下试试音,微微点了点头。继而抬头望着如烟姑娘笑道:“如烟姑娘,这琵琶有很多名曲,比如《春江花月夜》、《十面埋伏》等等,可惜曲调我记不大清楚了。先请如烟姑娘掩住口鼻,关某这就献丑了!”。

说完,他轻轻弹起了前奏。

如烟姑娘一动不动地静静聆听,那曲调颇为怪异,却也算悦耳动听。

关羽借着酒劲,随着旋律开口唱到: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如烟姑娘起初吃惊地微张小口,随后渐渐地被歌词、曲调所吸引,时而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关羽,时而又将目光投向舱外深邃、幽暗的茫茫夜空,不知不觉中,视线被自己眼中的泪水模糊了。

歌罢一曲,关羽不无羞涩地抬头笑道:“关某献丑,让如烟姑娘见笑了。”

如烟姑娘并未答言,而是依然将头扭向窗外,任由眼角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也没有伸手去接关羽递过来的琵琶。

忽然,绿萝姑娘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急急说道:“如烟姐姐,好像出大事了!外面有十几艘小船高举火把,飞快地向我们画舫划了过来,隐约听到船头有人高喊:休要走脱了贼人!”说完,她不由自主地向如烟对面的关羽扫了一眼。

关羽并不慌张,而是若有所思地咧嘴苦笑道:“如此看来,今夜得罪之人来头不小啊!”。

此时的如烟姑娘仿佛刚从梦中惊醒一般抬起头来,手提长长的裙摆起身匆匆行至窗前向外观望。只见远远地果然有十几艘小船上火把通明,人声嘈杂,正风驰电掣一般朝这厢冲来。

如烟脸色微变,回身严肃地对绿萝说道:“绿萝,你速去找婆婆拿几个金元宝来送与这位关公子应急。”她扭头又对关羽说道:“公子,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应该是歹人恶意陷害,你先脱身要紧。一旦被官差抓进大牢,不死也会脱层皮!纵有天大的冤情恐怕也难以昭雪”。

关羽端坐不动,不慌不忙地摆手道:“慢着,关某从来不缺银子,我若自顾离去,不会连累你们吧?”。说着又自顾往杯中倒了一杯酒。

如烟摇头道:“公子大可放心,婆婆整日里与那些官差打交道,熟络的很,平日里没少给他们打点。只要公子能安然离去,我等不会有事的。”

她见关羽竟然又端起了酒杯,顿时急火攻心,也顾不上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上前一把攥住关羽的衣袖道:“公子切莫痴愚,快随我来,后舱有一条小船,你速速离去吧!”。

关羽抬起头来,见如烟姑娘端庄秀丽的小脸急的通红,忍不住微微一笑:“不忙,小船你们还留着自用,借我个木托盘就成。”

离如烟的画舫不远处的另一艘画舫之上,一个人听到外面“莫要走脱了贼人”的喊声,惊的一轱辘爬起身来。待他轻轻撩开窗帘一角,发现目标非他所在,这才将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重又放回肚里,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下了窗帘。

此人五短身材,贼眉鼠眼,颌下稀疏的好似断了半截的老鼠尾巴的胡须耷拉着,正是江湖人称“窜天猴”的飞贼侯三。

确定自己安全之后,停了片刻,他又好奇地重新掀开窗帘一角,继续向如烟姑娘所在的巨大画舫张望。

黑暗中,他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轻盈地从水面上掠过,悄无声息地几起几落,已经到了另一侧的岸边。

侯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同道中人端的是一身好轻功!

他忽然想到:难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人会是那位我一直朝思暮想,苦苦寻找的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