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黄浦江畔(7)

就在这时,冷月娥的母亲在两个丫环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一见到谭在春就高兴得不得了:“是在春呀,你可好久没来我们冷家了,你若再不来呀,我们月娥可要害相思病了,说不定一气之下还学嫦娥奔月呢。”

冷月娥搂住母亲,撒娇地说:“妈,看你狗拿耗子的,人家在春又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求我哥的,你不知道,我哥又派人去骚扰在春家的码头工人了。”

月娥母亲一怔:“哦?还有这事?”

冷月娥生气地说:“可不是吗?”

月娥母说:“这怎么是好,我还等着和那个谭老头做亲家呢。”

冷月娥红着脸:“妈,看你,当着人家的面多不好意思。”

月娥母说:“这有什么,早晚的事。”

冷月娥说:“可在春的心里只有那个林玉凤。”

月娥母说:“她是她,你是你,你们两只凤凰争嘛,谁先争到怀,在春就永远属于谁。”

谭在春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这种场合,这种低三下四求人的时刻,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笑,尴尬地听。

冷月娥的母亲是冷云风的三姨娘,冷月娥和冷云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过,冷云风的三姨娘廖寒霜,是冷云风当年从苏州的风月楼买来为老太爷祝寿的。可好景不长,老太爷还没享受过几个月的寒霜柔香,便在一天晚上的“夜战”中,突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一头栽在美人香怀里,恋恋不舍地去见了阎王。从此,廖寒霜明为冷云风的三姨娘,实则成了冷云风的后房小妾。每日里,两人如鱼得水,**甚密。但为了掩人耳目,遮挡流,表面上冷云风与廖寒霜仍以母子示人。

廖寒霜不愧为苏州风月楼名妓,她确实风万种,千娇百媚,无比温柔,每次冷云风去她房里,总是像吃了三袋大烟,特别亢奋。就这样,他还经常命手下四处为他搜罗绝佳的“奇药”。

关于冷月娥的身份,冷云风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他爹的种还是他的种,他没找人验过血,也不想验,更从未主动问过廖寒霜。但他知道,月娥到底是他的还是他爹的,廖寒霜最为清楚。反正晨昏几时,每次他看见冷月娥,他都觉得月娥与他有种父女的亲切。二十几年来,他对月娥可以说是要星星还外送一个月亮。所以,凡是冷月娥提出来的要求,他都几乎完全满足。而廖寒霜的话,他更是听计从。

正在说话的时候,冷云风左手托了个画眉鸟笼,右手玩弄着两个滚圆闪亮的铁球走进了后宅,当他一眼瞅见谭在春,立刻牙一呲,对廖寒霜说:“这不是谭老头家的那个坏小子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冷月娥没等母亲开口,抢先说:“在春是来求你放过他们家那些码头工人的。”

冷云风哼哼一笑,放下鸟笼,用手勾了一下冷月娥的鼻尖:“傻丫头,还在春,在春,看你叫得这么香甜,他小子都快把我骂成秦始皇了,可我再怎么像嬴政,我也没逼全上海滩的人去修万里长城呀。就算我手下的几个人偶尔打过几个穷人,可我终究没伤害过他们老谭家吧?哎,可他谭在春却偏偏要跟我过不去,隔三差五,三天两头,就给我在报上点点眼药,你说,我能不收拾他吗?”

冷月娥看了一眼母亲,摇晃着大哥的胳膊,撒娇带卖乖地说:“人家这不是来求你了嘛,我还留在春在我们家吃人乳宴呢,你可要给我个面子。”

冷云风哈哈大笑:“这么说,他是专程来求你的喽?”

冷月娥脸一红:“哥,看你,你到底答不答应,快告诉在春呀!”

冷云风说:“只要他不在报上继续给我点眼药,我就不再让手下人去找他们谭家的麻烦。”

冷月娥拉了一下谭在春,示意谭在春赶快答应。

到了这种时候,若再坚持君子不与小人往来,君子不向小人妥协,那谭家势必要继续遭受冷云风的欺负。困难在那儿摆着,厂子面临险境,父亲又急得一夜白头,若再不摆平这些麻烦,恐怕父亲真的会被逼得跳黄浦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