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黄浦江畔(2)

上海滩十里洋场的繁华与奢靡,灯红与酒绿,让人目不暇接,心醉神迷。***小贩的叫卖声,黄包车的匆匆赶路鸣笛声,不时在江风中飘**。街上,有很多流浪的人在走动,他们饿得弯腰驼背,愁眉紧锁,心事重重,惶惶不安,偶尔看到一两个穿戴比较讲究的从他们身边路过,他们就把手伸出去,口里惯性地喊着——

“老爷太太,先生小姐,行行好给俩钱吧,我们是从北方逃难来的,我们的家都被那些军阀给烧了。”

“老爷太太,先生小姐,行行好给俩钱吧,我儿子被军阀抓去当炮灰了。”

“老爷太太,先生小姐,行行好给俩钱吧,我女儿被军阀抓去糟蹋死了。”

街面上,隐约传来一阵阵泪洒江河的哭声,这哭声与这十里洋场是多么的不相衬!古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想到这千年的人间写照,竟是这样经久不衰。过往的行人,有的摇头,有的叹息,有的含着泪同地扔下几毛钱,有的则理也不理地漠然离去。

蓦地,从一条黑巷里蹿出几只洋人家的狼狗疯狂地朝他们扑过来,并用一双双利爪要置人于死地地撕扯他们,他们瑟缩着,退却着,仿佛只要稍一出声喊打,就会引来一顿巡警的恶棍。

这就是1926年的上海滩。穷人们在一天天渴盼着有一轮新朝阳早日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又不得不承受这一幕幕的痛苦。都说养子不教谁之过,父之过,母之过,社会之过,可这动乱的年月谁之过,军阀之过,土匪遍地之过,政治野心家之过,洋鬼子的侵略之过。

不远处,在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吮吸着一阵阵清凉的江风,有上海滩最佳风韵小姐之美誉的林家三小姐林玉凤,正与《申报》记者谭在春手挽着手漫步江边,两人一边欣赏着这黄浦江畔的迷人夜景,一边畅谈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两人生于同年同月同日,隔街而居,携手长大,一朵早就生根芽的爱之花,此刻,正热烈盛开……

但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黑暗角落,却有一双眼睛在密切注视他们。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谭在春突然停下脚步,借着闪闪烁烁的霓虹灯光亮,望着林玉凤娇美的容颜,坚定地说:“玉凤,今晚你格外美,嫁给我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谭在春文人的风度与真诚,完全呈现在林玉凤的视线中。

林玉凤注视着谭在春,心头洋溢着快乐:“好啊,嫁给你可以,不过,你打算拿什么向我求婚?是玫瑰,还是钻石?”林玉凤眨着一双迷人的眼睛,对谭在春一片深。

谭在春一拍胸脯,一派英雄气概:“我既不用玫瑰,也不用钻石,我只用我的一颗真心。”

林玉凤丰姿绰约,娇羞百媚,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质,让她身处哪儿都显得与众不同,高不可攀;就连她与谭在春的爱,看上去,也是她高高在上。

当然,这样一种气质上的不平等,并没有左右她对谭在春的一腔真爱,同样,这种不平等的气质,也没有左右谭在春对林玉凤的一腔至爱。

此刻,面对谭在春的真表白,林玉凤洋溢着兴奋,开玩笑地说:“我可是个从小就被全家人宠坏了的娇娇女,你有多少资产供我挥霍、购买幸福?”

动时刻,林玉凤猛然想起了谭家近来有些不景气的纺织厂,她担忧地说:“这些年,你们谭家的工厂还不是一直靠林家照应,你一个整天就知道写文章的穷记者,一年到头赚的那几块大洋,还不够我买一瓶法兰西香水。”

立时,谭在春愁涌心头,他无奈地说:“玉凤,在你眼里,难道就只看重金钱和奢华?我们俩的感就一文不值?”

这一瞬,谭在春用一束奇异的目光注视着林玉凤,仿佛对林玉凤突然间有了一种不认识的感觉。很朦胧,说不清。

林玉凤说:“你怎么用这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当然不是嫌贫爱富,我只是说出了一种人之常的担忧。”

谭在春宽慰说:“玉凤,你说的严重了,这么多年来,从你去美国前又到你从美国回来,难道你还没看出吗?我是真心真意爱你呀!你喜欢英语,我就跟着学洋文,你喜欢兰草,我就陪你一起搞花草……你嫌我们谭家不如你们林家产业大,可这鬼年头,有钱的,还不就是那几个前清王爷和混世军阀,像你父亲这样财大气粗的实业家,最终还不是也要靠那几个乱世枭雄撑着。玉凤,你要相信我,我们谭家一定会壮大,我也一定会有个辉煌的未来,我向你保证,嫁给我,我会让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