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继续等待

我们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足足等了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我唯一注意的地方,就是那个他们消失的洞口,这是一种多么漫长而又焦虑的过程,我想只有设身处地的人,才能体会。

期间,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进入那个洞口,但都以失败告终。这实在不是普通人力可以攀爬的通道,我最高的一次只爬上去十米,已经完全力竭,小腿抖得如筛糠。

这批人中,三叔的那批伙计必然不敢深入,唯一有可能进去的是黑瞎子,但是他始终没有表现出那个意思,我想他大概是觉得进去也没有把握能出来。营地里气氛沉闷,那个“拖把”好几次都催着离开,说这两个人可能已经死在里面了,既然我们不可能进去,那么还是省点力气和干粮为出去做准备。

我无法接受,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会是这个结果,我蒙头几乎听不进去这些话,脑子里只想着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锦解开了绳子,她是故意的,我想起了她临走前的笑容,我感觉她可能早就计划好了。这么说她知道在里面会遇到什么情况,知道会有这种“不出来的情况发生”。

文锦一路过来,话都说得很宿命,她这几年来的生活简直无法形容,她有这种想法是有可能的,也许她在里面发现了并没有解决她“尸化”的办法,所以万念俱灰,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闷油瓶呢?他为什么不出来?这就说不通了,我能肯定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一些什么。

会是什么呢?简直没有任何的方向去想,他们是否迷路了?我想这里面的孔道蜿蜒曲折,形成了无尽的迷宫,进去之后就无法出来。但是这又无法解释文锦为什么要解开绳子。

我脑子里满是无比焦虑的念头,休息的时候眼前就看到一只深洞,闭上眼睛也是深洞。

之后的情形。我实在不愿记述下来。

第四天开始,拖把这批人就开始不停地发牢骚。我心情非常糟糕,几次要和他们打起来。但是那个洞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一度我甚至怀疑,是否文锦和闷油瓶压根就没有存在过,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不安和焦虑越来越重,我的心里开始承认拖把他们说的可能是正确的,但是我的理智又让我必须和他们争吵。这让我几乎崩溃。

到了第六天,“拖把”终于带着人走了。在他们看来,这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闷油瓶和文锦就算没死,再过几天也死定了。本来他们希望依靠我们的经验带他们出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显然不肯虚耗下去,黑瞎子拍了拍我意思是让我也走,但是我拒绝了。他叹着气跟着离开,只剩下了我和胖子两个人。

他们带走的还有大量的食物,我知道肯定超过平均的分量,但是我实在懒得和他们争吵了。

胖子其实也劝过我。但是他知道我的脾气,我经历了这一切,到了这里。就算没有一个完美的句号,也应该有一个残缺的休止符了,但是这样戛然而止,我忽然发现自己蠢得要命,我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难道就是这样,一切都结束了?我绝对无法接受。

胖子没有办法只好陪我,我们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等着,我忽然想起一出荒诞剧叫“等待戈多”。不由就想哭,心说我的荒诞剧竟然还是悲剧。

这样的日子一共持续了几天。我也记不清了,不过不会太久。因为我们的干粮并不多,但是当时并没有吃完。

拖把他们离开之后,我心里其实已经几乎绝望了,甚至说只差一点我就会崩溃了,我已经完全无法去思考我在这干什么,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去看那个洞口。按照胖子的说法,就是一个疯子的行径。

那一天,我睡完浑浑噩噩地起来,胖子要守夜但是也睡着了,在那里打呼噜。这几天倒是睡舒坦了,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我没有任何的动力去叫醒他。我走到那个孔洞下方,不知道多少次往上望去,还是什么都没有,我几乎是呆滞地看了十几分钟,然后就去吃早饭。

我和胖子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了,翻出来,找出昨天吃剩下的半截饼干接着吃。吃着吃着,我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唱歌,又好像是梦呓。

我以为是胖子在说梦话,压根没在意,几口将饼干吃完,想去叫醒他。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一个激灵,我看到,在我和胖子之间,竟然躺着一个人。

我一下从恍惚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仔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闷油瓶。

他明显瘦了一圈儿,缩在那里披着毯子,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我们睡觉的时候?

一开始我以为我在做梦,随即就发现不是,我几乎疯癫了,立即冲过去,拉住他的毯子,大叫道:“你个浑蛋,你他娘的上哪儿去了?”

他被我拉了起来,我就想去掐他,可一下我看到他的脸,突然发现不对劲。他的表情很怪,和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而且目光呆滞,浑身发抖,嘴唇在不停地颤动,好像中了邪一样。

我心中咯噔了一声,立即将胖子踹醒,然后把闷油瓶扶起来,按住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根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甚至连眼珠都不会转动。

我心中涌起了极度不祥的念头,胖子过来看了看我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怎么知道。他按住闷油瓶的太阳穴看了看他的表情,咋舌道:“我操,不会吧,难道小哥傻了?”

“不可能,你他娘的别胡说。”我道,叫了几声,“别装,我知道你在装,你骗不了我!”就听见他一边发抖,一边无神地缩在那里,嘴巴里不时地念着什么。

我贴近他的嘴唇去听,就听到他在不停地急促地念着一句话:

“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