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孩子,你的苦我能明白,只是刚刚你也说了,咱们家兴许也要被牵连进去的,你爹现在找各种门路疏通关系想要免了这场祸事,如今他正为这些事心烦着呢,咱们再把那贱婢**的事说给他,岂不是火上浇油?到时候万一你也被你爹厌弃了,可如何是好?身为继母,月娘是真心为西门大姐着想,语重心长的劝慰着她。

西门大姐听了哭的更伤心了,抱住月娘:娘,我从前还有些误会您,今日才知道,您是真疼我,可是难道我就要忍了吗?我太难受了,娘!

西门大姐哭,月娘也跟着哭,跪在地上的惠儿也哭得厉害,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哭声,那惠儿忽然凄厉的喊了一声:

大娘子,您要给奴婢做主啊,那二姨奶奶自己不守妇道竟然偷姑爷,为什么还要把奴婢牵扯进去,奴婢如今已经失了清白,奴婢,奴婢不活了!说罢,这叫惠儿的丫鬟竟然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头就往门框子上撞。

此时西门庆正在门口偷听呢,听到这里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此时刚巧把门给打开了,惠儿没收住脚步,一头就撞到了西门庆的身上,被反弹的跌倒在了地上,头部磕到桌子上,破皮流血,不过于生命却无大碍。

月娘和西门大姐都没想到西门庆会站在门外,此时都顾不得哭,都呆住了,西门庆却是怒喝一声:好个不要脸的贱人,还有那个姓陈的白眼狼!想当初还是他们陈家主动来结亲,如今竟这样欺负我的女儿,你还忍声吐气干什么?来人,去把我的好姑爷给我请来!

西门庆发怒,小厮们赶紧跑着去叫人,西门庆往上首一坐,月娘坐在一旁,西门大姐挨着她,西门庆叫人给那惠儿包扎了一下,此时月娘看到西门庆头上也带着伤,连忙问他。

西门庆摆摆手:小伤不碍事。

说话间,陈敬济便到了,他已经听到了消息,此时虽然心里面懊恼,却做了打死不认帐的准备,到了西门庆的面前,跪下就喊冤。

爹,我是您女婿,那姨奶奶是您的妾室,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我怎么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况且如今陈家也遭了大难,我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忧愁我爹娘都愁不过来,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心思呢,爹您一定要明察。陈敬济喊完了冤,看着旁边跪着的惠儿,连忙又道:

爹,这丫鬟我知道,她还勾引过我来着,说是想给我当个小妾,被我严词拒绝了,想必她定然是怀恨在心,才会污蔑于我的!陈敬济一口咬住了惠儿。

惠儿听罢瞪大了双眼:大官人,他胡说!我根本没有!

陈敬济轻蔑一笑:爹,凡事都要讲证据,只凭一个小丫鬟的信口雌黄怎能当真,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真有证据说我干了这禽兽不如的事儿,就算爹现在就要了我的命,我也甘愿!

33、第三十三章

陈敬济虽然说的是斩钉截铁,好似是一身正气一般,但西门庆的心里却并不如何相信,这种赌咒发誓的话他听得多了,哪个做的真?

再加上这女婿人品如何暂且不论,刚刚他女儿哭诉的那番话他可都在门外听到了,女儿是不会说谎的,这女婿不管这次的事如何,在陈家是慢待女儿了,况且还露出了瞧不起西门家的意思,这股火可还在西门庆胸口盘旋着呢。

再加上刚刚那惠儿是猛劲儿的往门框子上撞,就连自己进门都被这惠儿差点儿撞了个踉跄,反弹回去的力道都让这丫鬟磕破了头,看样子不知道会不会于面上有些损毁,如果这件事是假的,像陈敬济说的是挟怨报复,这惠儿能得到什么好处?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虽然在欧阳瑞的问题上西门庆每次都吃亏,但在其他方面,西门庆可精明的很,否则也不可能把他爹留下的小药铺发展成现在的这个规模,也不能成为清河县的第一霸了。

陈敬济这边说完了自己很满意,偷眼一看,却见西门庆依然面沉似水,旁边自己妻子竟然还在哭,不由得心里面恼怒,偷着给西门大姐递眼色,想让她此时给他说说好话。

然而陈敬济可不知道,西门大姐因为之前的事对他格外的心灰意冷,这次又发现他竟然还私通父亲的姨娘,已经万念俱灰,隐隐生出了就算是去出家常伴青灯,也不想再和他过日子了的想法,看他一眼都嫌恶心,哪里会去看他的什么眼色。

西门大姐没看到他的眼色,西门庆可看到了,更是心里面不快,此时一拍桌子:好,女婿既然这么说,平安,你领着小子们去姑爷的房里找找,春梅,你去李娇儿那贱人屋里看看!

春梅是月娘身边很得意的大丫鬟,如今年岁渐大张开了眉眼生的模样俊俏得很,西门庆留了心想要找个机会和月娘说一声讨她做个通房,如今指明就叫她去李娇儿房里搜查。

那春梅平日里也知道西门庆的心思,欢欢喜喜的准备受宠呢,自然就视李娇儿这个小妾为敌人了,此时得了西门庆的吩咐,更是欢欢喜喜,带着一干婆子丫鬟就去了李娇儿房里。

李娇儿此时并不知晓前面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西门庆回来了,正打扮着想待会儿让西门庆惊艳一下她和陈敬济那是不甘寂寞的露水姻缘,她要抓住的还是西门庆的心。

哪知道春梅就带着人闯了进来,两个婆子随即把李娇儿请到了一边,春梅带着小丫头开始翻箱倒柜,没多久,其中一个小丫鬟找到了一双正在纳着的鞋子,交给春梅,春梅一瞧就不是西门庆的尺寸,冷笑了一声拿在了手里。

李娇儿一看便明白了,当时脸色就变了,婆子推搡着李娇儿,春梅拿着鞋子,众人回到了西门庆的屋里。

西门庆看到那鞋子,气得嘴都发青,问自己的女儿:这鞋子的大小可是他的?

西门大姐含泪点头,陈敬济此时也有些气短,但还是狡辩道:爹,这世上脚得尺寸一样大的人又不是没有,但凭一双鞋子怎么能说一定是我的?

陈敬济是想要为自己开脱,然而这话一出口,意味可就多了,西门庆瞅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李娇儿,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是我那不要脸的贱妾在外面偷人?

李娇儿听了,丰腴的身子竟然栽歪了一下,她知道这双鞋子就是铁证,西门庆绝饶不了她,现在她左右是个死,为什么不拉一个垫背的!

于是,李娇儿把身子噗通一下跪下了:大官人,都是奴迷了心窍,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得事,但是当时是他勾引的奴,还给奴写了首诗来百般哄骗,奴一时被哄住了,才才大官人若是不信,奴这里有证据,在奴的梳妆盒里有一个奴亲手绣得锦囊,里面装的就是他写给我的诗!

一不做二不休,李娇儿把陈敬济立刻给出卖了,西门庆气极反倒忍下了怒火,面上十分冷静,叫人去李娇儿房里找,果然不多时就找来了。

打开锦囊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纸,上面还写了两诗,西门庆看完了又是一阵冷笑,递给西门大姐,问道:这是他的字迹吗?

西门大姐接过来一看,更是对她这个丈夫厌恶到了极致,只见这诗如此写道:

记得书斋乍会时,云踪雨迹少人知。晓来鸾凤栖双枕,剔尽银灯半吐辉。

思往事,梦魂迷,今宵喜得效于飞。**无穷乐,从此双双永不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敬济也是辩无可辩,一脸的死灰,不吱声了,西门庆却啪的一声一拍桌子:来人,把姑爷身边那个书童给我拉下去重大三十板子!

虽然刚才陈敬济说了任西门庆打死也没二话,但西门庆毕竟不能对他如何,但教训一个下人还是使得的,陈敬济纵然再不乐意,眼下也不敢出言顶撞,那书童被打的嗷嗷惨叫,裤子都被血浸透了。

随后西门庆差人去县衙,说是要让西门大姐和陈敬济义绝,陈敬济一听就慌了,连连叩头认错,然而西门庆现在恨极了他,再不理会,西门大姐一听父亲竟然做主让她脱离苦海,不由得又哭了,不过这次是高兴的。

哪里知道所谓乐极生悲,西门庆这边刚刚出了气、西门大姐正抱着月娘大哭,外面涌进来一大群官差,竟是来拿人的,为首的是总捕头李大,那李捕头平日里西门庆多有银钱往来,和西门庆的关系不错,此时他倒来抓人,把西门庆唬了一跳。

李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西门庆大急,连忙问道。

来人,都带走!李捕头下了命令,亲自到了西门庆面前,面露无奈之色:大官人得罪了,这次是县太爷亲自下得命令,说是你窝藏朝廷重犯。

这话一出口西门庆便明白过来了,气得双眼赤红,当着李捕头的面西门庆没有说话,但是心里面却把欧阳瑞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他真是傻子,怎么会相信欧阳瑞会言出必行,欧阳瑞那厮明明就是一边羞辱他一边治他于死地,他竟然还傻得上欧阳瑞那边去求他、自取其辱,他西门庆真是瞎了眼!

满腔愤恨的西门庆并不知道自己错怪了欧阳瑞,如今他有这牢狱之灾是胡知县自己贪功的意思,原来朝中发生这么大变故还牵扯到西门庆身上,那胡知县早就留了意,多方探听消息之后,得知西门庆很可能会有抄家流放的大罪,不由得动起了心思。

他想着抄家的时候铁定是上面派人,到时候他自己可捞不到多少好处,还不如现在就借口把西门庆给拿下,先给自己吞没些好东西,这才便宜。

再者那东平府的府尹素来有些清名,对胡知县不太待见,前段时间因为药材的关系他可算是攀上了府尹大人,如今胡知县还想利用自己铲除清河县恶霸西门庆这件事,加强自己在上峰心中的好形象。

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胡知县觉得靠谱,至于得罪重臣?上面既然对杨提督免了杀头大罪,便会严惩几个帮凶来做给世人看,小小的一个西门庆,算得了什么?而且胡知县知道回春堂的欧阳瑞和西门庆之间至今不和,他可查清楚欧阳瑞的根基很深,他帮着打压了西门庆,再攀上欧阳瑞这棵大树,还愁不能升迁?

胡知县的想法是美好的,但是带来的后果就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美好了,西门庆家里出事的时候,几个主子以及有头有脸的下人都被带走了,其他小厮、丫鬟都被看押在一处,人心惶惶的,刚刚那个举报陈敬济和李娇儿**的惠儿,头上还带着伤,更是神情不安的模样。

不多时,看押他们的官差进来:哪个是惠儿?

惠儿一愣,连忙回话:差大哥,我就是。

出来吧,你哥哥来了。那官差也没废话,让惠儿出来。

其他人一听就明白了,看来是消息传了出去,有些家里能拿得出点儿银子的都来把自家人救回去,主犯都被压进了监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起眼,那些看守的官差乐不得的收点儿钱丰满一下自己的腰包,待真定了大罪这些下人都被发卖,那钱也进不了他们这些小差官的兜里不是?

心思活动的一些人就开始盼着自己的家人也听得了风声来救人,卖了死契的就更加绝望了,那惠儿一边往外走一边疑惑,她确实有个哥哥,但是她哥哥家里生了四个小子穷得要命,不然她也不会收了别人的银子把二娘子的事捅出去了,如今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得到消息来救她?

等到了外面,惠儿便愣了,她没想到,这个说是她哥哥的人,竟然是那个给她银子让她把事情给捅出来的人!

我们家主人不是卸磨杀驴的人,既然你做好了他的吩咐,自然有你的好处。那人非是旁人,竟然是欧阳瑞身边的暗卫一号。

惠儿果然十分感动,要给他跪下,她刚刚真的很怕,怕自己做好了一切,却没有得到报酬。

眼下还有一件事,如果能做好,那么,我家主人另有三百两的重赏。暗卫一号看着小姑娘,继续扔下了这句话。

三百两对于她一个丫鬟来讲那简直是天文数字,惠儿连忙问道:是什么事?我能做到吗?

是暗卫一号把事情吩咐下去,惠儿一听便答应了,不过她要先把手上这笔钱送到家里,暗卫一号也同意了。

一切办妥之后,听了回禀的欧阳瑞眼底全然是一片肃杀之气,好一个胡知县!

34、第三十四章

此时县衙的牢房中,西门庆面如死灰的坐在破烂的茅草铺盖上面,心里面什么滋味都有想到欧阳瑞动的手脚,西门庆心中滔天的恨意翻滚着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此时的西门庆恨不得生撕了欧阳瑞去。

然而这个想法不过只是刚刚开始,随后便剩下浓浓的叹息,事到如今,屡屡在欧阳瑞手底下吃哑巴亏的西门庆早就清楚得很,他是斗不过欧阳瑞的,如今他已经被欧阳瑞先羞辱后置于死地,他还能怎么样?

恐怕就是他死后化作厉鬼,也奈何不了那欧阳瑞!生平头一次,西门庆生出了浓浓的悔意,如果当初他没有见到欧阳瑞的那张脸就好了,想到此,西门庆的脑海里竟然还闪现的今天早晨的那一幕,那张闭着眼睛宛若九霄之上仙君的面容,还有那双骤然睁开的双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脸,还带着欧阳瑞灿若星辰的笑意。

摇了摇头,西门庆把这些画面像要都甩出脑海似的,此时的欧阳瑞并不知道西门庆竟然起了若是没认识他就好了的心思,欧阳瑞把事情都吩咐好了以后,暗卫一号全都应下,这才易了容,去县衙附近与惠儿汇合,二人直奔牢房。

随着日头的渐渐西斜,牢房阴冷潮寒的气息让西门庆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不由得又生出了几许悲凉,想他今日落难,竟无一人能来探望于他,昔日对他张口闭口讨好无数的应伯爵、谢希大之流如今怕是早就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吃饭了!外面脚步声响起,负责送饭的官差全没好气的吆喝着,把看上去难咽下去的饭食推了进来。

西门庆腹中本来已经饥饿,可一看那只飘着几根看不出是什么菜得菜叶子、还散发着一股馊水味儿的饭,却忍不住面色发白心里作呕,那送饭的小吏见了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呦,瞧您金贵的,还当您是什么大官人呢,呸,你爱吃不吃,不吃你就饿着吧!说罢那小吏走向下一个牢监了。

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西门庆气得红了眼睛却无可奈何,如今他的确是什么都做不了!暗暗记下了那小吏的模样,西门庆想着,若他能逃过这一劫,日后定要想方设法报复回来不可!

这样想着似乎有了盼头,西门庆的精神看起来倒比刚刚好多了,脸色虽然依然不好,却不像刚刚那样透出一丝绝望来,就在此时,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西门庆抬头看去,只见杜牢头领着一个长相憨厚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往这边走,西门庆瞧着不认识,便别过脸不再关注,哪里想到这眼生的汉子竟然在他的牢房门口停住了。

有什么话快说,免得待会儿被人瞧见了!那杜牢头一脸不耐烦的催促着。

这位差爷,一点儿小意思给您买点儿酒喝,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吧。那大汉说着又塞给杜牢头一块小碎银。

杜牢头接过了银子,神色又和缓了许多:罢了,我先去前面,你可要快点儿啊!

杜牢头走了,西门庆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大汉:你是谁?你认识我?

大官人,俺是大官人府上丫鬟李惠儿的二哥,常年在外地镖局做个营生,正赶上保一趟镖到了清河县,记得俺大哥说过把妹妹卖到大官人府上做事,本想去看看的,没想到大官人遭了事儿,俺妹妹说大官人是她的恩人,让俺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大官人别看俺是个粗人,因为俺这个保镖的营生,也经常和官府来往,这监狱可不是省事的地方,俺手头还有些钱,打点了那个杜牢头,待会儿给大官人弄些好饭菜,还要床被子哩,这牢房里阴寒,别遭了病!那大汉一脸质朴,言辞恳切,听得西门庆不由得大为感动。

没想到他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之前对他百般巴结的那些好朋友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反而是家里那个今天险些以死明志的丫鬟求了她哥哥来看他帮他打点,看着眼前一脸质朴的汉子,西门庆长叹了一口气。

难为李二哥你妹妹还想着我,哎!西门庆想到那惠儿还被那个禽兽不如的陈敬济给破了身,不由得又愧疚,又更加厌恶陈敬济。

大官人,俺老家在这边,这些年虽然常在外地,却也听说过大官人的本事,怎么事到如今不能想些办法脱祸呢。若是大官人信得着俺,尽管吩咐俺,冲着您是俺妹妹恩人,俺赴汤蹈火都帮您!那李二一脸的义愤填膺。

西门庆却是又叹了一口气:若是有法子便好了,你久在外面跑镖应该也去过东京,听说过一个叫回春堂的大药铺吧,这次怕就是他们东家要借着杨提督的事儿治我于死地,他手眼通天,我不过就是个土财主,还能怎么样!

那李二一听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不过乍看上去还是那一派憨厚的模样,露出惊讶的神情说道:怎是如此?不瞒大官人说,俺这次保的是高太尉的官镖,俺们头儿是东京的一个官儿,县太爷请俺们吃酒,言语间还曾提起本地有个杨提督案得朝廷钦犯怕是要抄家的,他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得些宝贝,还说要分俺们头儿些,托他在太尉面前给说些好话早日升官。俺们头儿答应了,当时他没说大官人您的名姓,俺们从东京来的时候听得的信儿,要流放的人里可没有大官人的名字啊?

西门庆一听就愣了,眼里当时就迸发出了喜色:你说的是真的?杨提督的案子?

是嘞,这案子闹腾了好一阵,俺们离京的时候已经有了结果,只是还没把榜文发往各地,不会有错的,大官人的名字俺早就听说过,自然晓得。李二连忙说道。

西门庆不由得大喜,原来不是欧阳瑞,西门庆这才松了口气,若是欧阳瑞想要他的命他可就在劫难逃,若不是,他还有一丝活路,他没想到竟然是胡知县见财起意,竟然要这般待他,亏他这些年对胡知县多有孝敬,没想到竟然是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

不过,等榜文下来了,胡知县知道抓过了人,会放过他吗?西门庆心里面可不敢保证,不由得面露难色,好半晌才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对那李二说道:

既如此,我便麻烦李二哥了,你去那本县的回春堂找他们东家欧阳瑞,就说我被胡知县构陷进了牢房,还请他看在往日的份上救我一救,待我脱了难,定然会有重谢。李二个帮我传这个话,日后我真有了活路,也重谢李二哥你。

西门庆虽然老大不愿意且猜到他求到欧阳瑞之后会有什么事儿等着他,可现在不求欧阳瑞也不行了,谁知道那胡知县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给他罗织罪名要他的命?他现在全家能理事儿的都在牢里蹲着,家里肯定也被看管起来了,他哪里还能找到人和银钱疏通,只能寄希望于不知道肯不肯帮忙的欧阳瑞了。

李二满口应下,此时那杜牢头回转了过来:都多长时间了,赶紧走赶紧走,待会儿让人看见你也得贪官司,快点儿!

李二跟着牢头走了,不多时,倒真有比刚才好上许多的饭菜提供给了西门庆,虽然不过是普通的青菜连肉末都没有,但起码看上去是人吃的,比刚才那馊的好多了。

西门庆是真饿了,此时捧起饭碗吃了起来,晚上盖上破棉被抵御着牢房的寒潮之气,西门庆睡不着觉,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此时知道和欧阳瑞无关,西门庆不知怎么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就说嘛,那欧阳瑞要是想让他死,动动手指头他就没命了,何苦饶这么大一个弯子!没有察觉自己心情好的异常的西门庆,终于在这样的念头下度过了在牢房的第一夜。

此时,刚刚还满脸憨厚,一口一个俺自称的李二,已经卸去了伪装,又变回了欧阳瑞身边的暗卫一号,把西门庆在监牢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欧阳瑞听,当然也没漏了那段误会欧阳瑞的话。

欧阳瑞已经想到西门庆许是会误会了自己,然而想是想到了,亲耳听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此时的欧阳瑞,眼底的寒霜浓得化不开,刚刚还搭着手的上好实木椅子的把手已经化作了粉末,暗卫一号立在旁边低头垂目,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都打点好了?欧阳瑞冷冰冰的声音终于在屋里响起。

是,饭食、棉被都准备好了。暗卫一号连忙回答。

欧阳瑞安静了半晌,想到西门庆遭受的搜饭、破草席的待遇,胸口的这团火气烧得更加旺盛了。

今晚我要让他好好尝尝噩梦的滋味!欧阳瑞的眼底浮现了浓浓的带着血腥之气的狠厉。

暗卫一号立刻应下,那噩梦是回春堂秘制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吸入者会在睡梦中梦到本人最为恐惧的事物,在噩梦中活活吓死,事后不管再优秀的仵作,也只会查出人是吓死的,而发觉不到噩梦毒药的存在。

看来家主这次,是要治胡县令于死地了,想那胡县令做过的亏心事只怕也不少,不知道这场噩梦,他会是多么惊恐了。

暗卫一号一边想着,一边对于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噩梦这种级别的毒药用在小小的一个胡县令身上真是可惜得不能再可惜了,不过想想家主为了那西门大官人浪费过的好东西,噩梦什么的,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只可惜,暗卫一号心里面腹诽,家主心里面再怎么疼惜不说出来人家又怎么知道,这还不说,家主还竟欺负人家大官人了,家主的感情路,还真是别扭啊!当然,这种话暗卫一号也只能在心里面说说了,当着家主的面,不该说的可别说。

35、第三十五章

西门庆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周遭环境的恶劣是西门庆从不曾经历过的,纵然有一床棉被但牢房终年不见天日阴潮之气尤甚,这一床棉被纵然能抵御一些阴寒,却抵不住这关押囚犯的监牢带来的阴森恐怖的心理压力。

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西门庆这一夜几乎没有真正睡着过,半睡半醒的状态最熬人,迷迷糊糊过去了一夜,等西门庆被牢房的动静惊醒时,他的双眼全都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下去。

这样的西门庆落在欧阳瑞的眼中,欧阳瑞只觉得他的心就像给尖利的刀刃扎过一样的疼,眼前的一切都让欧阳瑞周遭的温度仿佛一下子落入了冰点。

破败的牢房地下黑乎乎的不时还蹿过一只老鼠,破草席勉强铺成了一个床铺的模样,却也是脏得让人看不下眼,一个小小的窗户高悬在牢房的墙上,即便外面是艳阳高照的清晨,也不过才能透进来一丝丝的光亮。

趁着这些光亮,更是现出西门庆憔悴的神色和全是血丝的双眼,更不要说西门庆之前还包扎的白色纱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知是被灰尘弄脏的,还是又渗了血凝结成了黑褐色。

欧阳瑞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冷厉,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由得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而这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的西门庆从床铺上坐起来,抬眼向门口看去,这一看,西门庆就愣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牢房的铁门已经被打开,欧阳瑞就这样站在门口,西门庆坐在草席上抬头看他,那一缕阳光正打在欧阳瑞的身上,更衬得欧阳瑞和这个阴寒脏破的牢房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西门庆甚至有一种不愿意让欧阳瑞看到他的想法,然而这样的心态是稍纵即逝的,紧接而来的,便是狂喜了。

欧阳瑞的到来显然不是看他笑话,他也没什么笑话让欧阳瑞来看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欧阳瑞是来救他的!

西门庆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大抵是睡得不好加上精神上的大起大落,猛然站起的西门庆只觉得头一阵眩晕,没等他站稳,整个人就向后跌了过去。

欧阳瑞在他跌倒的一瞬间冲进牢房拦腰抱住了他,跌进欧阳瑞怀中的西门庆只听到耳边响起了剧烈的扑通扑通的声音,随后便失去了知觉,而把西门庆紧紧抱在怀里的欧阳瑞,此时差一点跳出喉咙的心更是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把西门庆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监牢,从开门的小吏到管事的牢头,面对这样的举动,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杜牢头发觉事情不对头,刚要出言制止欧阳瑞私自带走西门庆这件事,却在对上欧阳瑞冰冷的眼眸后一句话都没有了。

早有人先一步回了回春堂交代,等欧阳瑞带着昏厥过去的西门庆回到回春堂时,大夫早就准备好了,来的还是上回那位孙大夫,到底是淡定的老大夫,面对眼前的一幕孙大夫完全没有任何异状,坐到床边仔细的把了脉,这才对欧阳瑞说:

东家,西门大官人是些微有些找了凉,有些寒气入体,再加上心绪过重,便有些伤了元气,头上的伤没有什么大碍东家可以放心,晕厥大多是情绪问题,这是药便有三分毒,大官人不必吃什么药,熬一碗浓浓的姜水,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发一发汗,心事再散开便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