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训

刀光怒闪。

须臾之间,一池白莲,尽横死於水中。

一瓣一瓣地,有如一具具幻梦的尸骸。

没能找到药材,鬼面一直不言不语地劈砍著洞里的莲花。那样子很恐怖,又让我看著十分不忍。

“鬼面,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或许还有其它方法,也能治我的病。你已经尽力了,我会和烨说,让他不怪罪你的。”

“……”

一路沈默著从白莲洞出来,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呆望著那森然黑幕中,一轮皓白的圆月。

“好圆……”不待我发表完感叹,我的病先一步发作了。

浑身一阵绞痛,仿佛有什麽东西要把我整个撕裂了,喉头涌上一股甜腥,一股汹涌而来的恶心感,使我几乎一股脑地把吃进去的章鱼统统还原了出来。

吐完了章鱼,吐清水,我觉得自己快把脑浆都呕出来了,可那该死的疼痛与恶心感仍旧挥之不去。那时候,我宁愿选择给自己一刀,也比这种“呕心沥血”的感觉强。

煎熬中,似是一直有人抱著我,我想挥开那人,不至将吐出的秽物沾到他。可是全身上下又像被拆了骨似的疼痛无力,汹涌而来的呕吐感,让我虚软地趴靠在那片温热的身上,直至意识渐渐飘远。

……

睁不开眼,但我觉得一直有人看护著我。

那人为我喂著清水,和药,在我难受得恨不能马上去死的时候,一直有人紧紧地抓著我的手,规律地抚著我的手背。

就像在一场马拉松长跑里,望著远远的终点,累得想放弃的时候,听见了远处,有个模糊的声音在为我加油鼓劲。我就想再坚持一下,再忍耐一点点,为了那远远的,听不清的,牵绊著我的一点……

反反复复地,在昏迷与煎熬中,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我才渐渐有了好转。

醒来的时候,头依旧胀痛,再加上浑身酸痛无力,费了好大的劲,我才在**微微地侧转。

感觉到那只被握著的手紧了紧,我刚想开口和鬼面道谢,却发现他握著我的手,盘腿坐在地上,而头滑稽地斜靠在床边,似是睡著了。

心中的暖意,让我努力地直起身,好让他躺到**休息。

然而,刚伸出另一只手,我便止住了动作。

那黑长有力的指甲,粗实的指节,刚猛的线条,比起一只手,更像某种野兽的爪子吧……

……

能起来活动的时候,鬼面就带我坐上了一叶小舟。

晃悠晃悠的船上,船头上船夫撑著桨,我跪坐在船尾,双手做著遮光望远镜,抬头眺望著悠然立在山间的白鹭。

鸟儿飞走了。

真没意思。

我扫兴地转过身,向边上的人问道:“鬼面,你要带我去哪里?是带我去见烨吗?我想见见他!”

“……”又是拽不垃圾,一副臭鬼面具的死样子。

於是,我生气了!於是,我要说笑话!

“打起精神来啊鬼面!别总一副小媳妇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好啦,我给你说个笑话,怎麽样?”

“……”他仍杵在沈默年代里,无声黑白。

耸耸肩,我不以为意地讲起了我的笑话:“有一天,阿凡提被朋友请去钓鱼。可阿凡提觉得那些鱼儿很无辜,并不想钓鱼。於是,去的那天,当朋友吊起了一条鱼的时候,他就把鱼抱过来看,然後啊……”

“哗啦。”

说著,我从船上纵身一跃,扎进了水中。

“!”

“咳咳。”呛了口水,我在水里继续道:“他跳到了水里,趁机把鱼儿放走了!”

“快抓住我!”他终於说话了,嘶哑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山峦间,显得格外洪亮。

被他从水里捞到船上,我边咳著,边将笑话说下去,“然後,咳咳,他朋友问他为什麽跳到水里。”

“……”

“他说啊,没什麽事,我把自己当成鱼了!”

“……”

“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那阿凡提是不是很傻呀?会为一条鱼跳到水里,哈,咳咳,我从来没听过那麽好笑的笑话!啊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仰靠在船沿边上,望著没有云的苍白天空,我疯狂地笑著,呛到气管里的水又让我不断咳著。笑著,咳著,直到肚子痛得受不了了,才消停下来。

起身,果见鬼面在身边,眈眈地望著我。

或许是笑累了,我的脸僵硬得再也挤不出半抹笑意。我将手里的玉石举到他面前,道:“现在啊,我觉得自己就像那条鱼,但我没遇见阿凡提,只能被人囚禁在鱼缸里,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看清了我手中的那抹灿烂明媚的笑脸,鬼面浑身一振,又黯然地垂下肩。

“这块玉佩明明是烨的,为什麽在你手里?”

“……”

“你们究竟想瞒到我什麽时候?”

“……”

“我要去见他。”

“不可以!”嘶哑暗沈的声音,布满了严厉。

“为什麽不准我去见他?”

“……”他沈寂了半晌,方艰难地开口道:“我答应过他,你不能去见他。”

“你不带我去,那我自己游回去!”说罢,我突然起身,小船立时随之颠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