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合台,你小心点,要是这话传到术赤耳朵里,那就不好了!”窝阔台神色紧张,急忙跑道大帐门口,把两个贴身护卫赶得远远的,左右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来满脸不悦的埋怨了起来。

察合台对窝阔台的小心翼翼很不已为然,理都不理窝阔台的职责,满不在乎的叫囔了起来:“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就是看不起他这样的人!”

“你找不痛快啊!术赤要是知道了,父汗也会知道的,母亲大人也会知道,到时候看你怎么解释!”窝阔台这回是真急了,也是满脸怒气的冲着察合台囔囔了起来,脸皮涨得通红,只是他眼3那一闪而逝的精芒,却不知道是有何意味?说完他就转身一屁股坐到了大帐的主位上,也懒得对察合台多说什么了,这家伙的脾气太过火暴,太容易冲动了,以后肯定是要吃大亏的!怎么的,父汗和母亲大人现在都还在呢,你就这么不客气了,他们到时候会有什么想法?术赤在怎么不招你待见,他现在也还是你名义上的大哥,也还是蒙古数一数二的大将,可不是你能随便攻击的!

察合台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只不过,心中的焦急和嫉妒,让他顾不得这些了,时局紧迫啊,现在父汗已经57岁拉,他要是再没有什么抢眼的表现的话,估计继承权也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怎么能叫他不着急啊!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还是放低了音量,要真是被父汗和母亲大人知道的话,他利马就得靠边站了,什么都没自己什么份了:“哎,我只不过是气愤那家伙的好运和父汗的偏心而已,凭什么让术赤那家伙担当一军主将,这次有让那家伙立得大功……”说着说着,察合台又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不自觉的又大了不少。

窝阔台忍不住白了这位大哥一眼,他当然清楚察合台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不仅是察合台,他又何尝不是心焦如焚?蒙古帝国继承人的身份,谁人不眼红啊,他窝阔台自认勇猛不比术赤差,论智谋的话,他根本就瞧不上,只知道勇猛向前猛冲猛打的术赤,他只不过晚声了几年,凭什么风光和战功都被那个家伙给抢去了,他在心中也是不服得很,现在也算是关键时刻,他当然也是心焦不已了。

不过,说真的,窝阔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草原汉子,他心机深沉,什么事情都脏在心中,只不过他平时隐藏得太好,整天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摸样,再加上他的外表也比较秀气,很是能迷惑人的,尤其是以性格豪爽大方的蒙古人。可谁又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自从他懂事以来,铁木真已经有了一份不小的家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家当也是越来越大,而窝阔台内心中的熊熊野望,也是不可抑制的膨胀了起来,只不过他上面还有两个大哥,下面还有一个深受父汗喜爱,势力更在他之上的亲弟弟,他不小心都不行!

“窝阔台,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再怎么下去,我们可就……”盯着自己这位同盟者弟弟,察合台也不知道怎么地,心中竟然有些发毛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他摇了摇头,急不可耐的问起计策来。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弱势所在就是脾气太过火暴,太冲动了点,有时候做事不过脑子,这是十分要不得的!

不料窝阔台却是阴笑了几声,在察合台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窝阔台毫不在意的低笑了起来:“察合台,你还不知道吧,术赤那家伙立下了这样战功不假,可那家伙竟然傻忽忽的为屈出律那死鬼的儿子求情,结果却被父汗很狠的训词了一顿,弄得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看来这次他立下的战功也抵不过父汗的怒火了,得不偿失啊!”说着说着,他还满脸惋惜的摇了摇头。

“窝阔台,这是真的吗,哈哈……这家伙也有今天,哈哈……”察合台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窝阔台,只到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在也顾不得窝阔台刚才的不正常,忍不住心中的幸灾乐祸,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啊,术赤这家伙平时仗着自己的大哥身份和战功,一点也没把他瞧在眼里,上次在大同城外的时候,其眼中的轻蔑,更是深深的刺痛了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把这家伙压下去,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这次术赤不知道天高地厚,倒霉了,他怎么能不幸灾乐祸?

另一处营帐之中,此时的商人们和耶律楚才相谈甚欢.

商人们的蒙古语说的相当流利,亦勒赤台听得很清楚。这三个人分别是来自讹答剌的剌麻儿哈扎;蔑剌合的哈马勒;还有来自不花剌的法合鲁德底扎吉。如今这三个地方可都是花拉子模异端的领地。其中,讹答刺地区与蒙古最西方的边境仅隔一条乌浒河(锡尔河)相望。

楚材见他们在谈公事,便很是知趣得起身告辞。亦勒赤台与兀忽纳向他颔首致意。当亦勒赤台与楚材的目光交汇之际,他发现对方神情倏然一肃,仿佛看到了某种危险的征兆一般。但楚材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擦身而过离开了。

亦勒赤台此时正忙于倾听三个商人对自己介绍将要出使的撒儿塔兀惕的概况,也没有多想些什么。这个神秘国度的种种异域风情,早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了。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亦勒赤台率领着庞大的商队首途向西。由于驿道制度的完善和治安的强化,使得他们在蒙古本国境内的旅行变得分外轻松。

这是一支庞大的商队,足足由四百五十个人和五百多头骆驼所组成。成员之中,不仅有来自阿剌伯世界的客商,更有许多奉成吉思汗之命携带巨款前往花拉子模进行采购的各宗王、那颜们的家臣,当然还有一百名便装打扮的怯薛护卫。

郭进本来也想插一手进去的,可是蒙古的那些贵族们可不乐意了,你铁谷几乎垄断了对繁华的中原地区的贸易,怎么地,还想要插手西域的贸易啊,也太贪心了吧,没门!

结果在那宗王和那颜们的反对之下,也就不了了之了.

商队所准备的交易物品也是相当丰富的,其中有来自中原的黄金、白银、瓷器和丝绸;西域的驼绒织品;蒙古特产海狸和黑豹的珍贵皮毛等等。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用同行三商人之中来自讹答刺的剌麻儿哈扎的话来说,这是只有世界之主才能做出的梦幻交易。

亦勒赤台本身就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因此在短短几天内,他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撒儿塔兀惕商业通用语--波斯语。这使得双方的交流变得愈发融洽起来,几乎已经接近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唯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当谈及他们是如何成为大汗的御用商人的过程时,三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了尴尬之色,接着就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最后,这个问题还是由兀忽纳解答的。

他们自己才不想说那些丑事呢。

身居显要的兀忽纳和大多数蒙古人一样真率而爽朗,虽然区居于亦勒赤台的下位,但无论从行事态度,还是说话语气上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与桀骜。看得出来,他也是诚心诚意得要做好亦勒赤台的副手和保镖,齐心协力得完成大汗与西方通商的伟大计划的。

"是什么样的丑事呢?"亦勒赤台笑着问道。

"所有的商人都和秃鹫一样贪婪,没有例外。这三个家伙之中,尤其以那个剌麻儿哈扎为最,简直是个秃鹫之中的秃鹫。"兀忽纳不屑的答道。

亦勒赤台没有接口,只是静听他的陈述。

"这个家伙来咱们蒙古出售他的织物,一些绵布和织金缎子。大汗见他的货品还不错,打算全部买下。可是你猜怎样?"

"怎样?"

亦勒赤台知道这是所有讲述者的通常习惯,在讲故事的时候必需在转折阶段有人来缝一句嘴,否则就如同烤羊肉没有放盐一般索然无味了。

"他居然敢狮子大开口,向大汗讨要高出原价十倍的价钱!"

兀忽纳的讲述热情在亦勒赤台的良好配合下被最大化的释放了出来。

"真是太不象话了!"在适当得表示了自己的气愤之后,亦勒赤台连忙追问道:"大汗既然明知道这家伙在诓他,又是怎么反而任用他的呢?"

"这就是咱们大汗的高明之处了。"

兀忽纳每当提及成吉思汗的名字时,脸上都显现出一种诚挚的尊敬之色。这种表情落在亦勒赤台的眼中,就会感到一阵不爽。可不爽归不爽,他可不敢表露出来。

"大汗并不直接点破他,反而让我领着他去参观咱们的仓库。这一看之下,那家伙立刻就傻了眼。咱们的库存里,同样的绵布和金丝缎堆得比小山还要高,更别说那些四方进贡的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奇珍异宝了。我领他们出门的时候,三个人的腿肚子都打着哆嗦,几乎是被怯薛歹们半搀半架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得意的一笑.

"等再见到咱们的大汗时,三个人跪在地上只剩下磕头的份儿了。大汗问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个剌麻儿哈扎胆子倒还大一些,结结巴巴得说看到了天堂。这之后,大汗才严厉得指出了剌麻儿哈扎的欺诈行为。剌麻儿哈扎自然无话可说,只得俯首认罪,连声告饶。大汗命令将它的货物全部没收,本人则被拘捕起来交给大断事官审理。"说到这儿,他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就像是现代官员听到纪检委请他去喝茶时一样的表情.

"这一下子,另外两个商人再也不敢漫天要价了。只是一味的称赞大汗是四海之主,定然会慷慨给价的。咱们的大汗也不亏待他们,真得以十倍的代价收购了他们的全部货品。"说到这,他也是满脸的自豪.

"大汗真是胸襟似海啊。"

亦勒赤台这一次赞美真得是发自内心之言了。仇恨归仇恨,但是真正的勇士从不吝惜钦佩真正的慨举,哪怕对方是仇人也一样。

"这个自然。"兀忽纳似乎觉得亦勒赤台的赞美之中情感还不够强烈,因此显得有些不快起来。不过,他还是继续述说了下去。

"接下来,大汗又对我们说,‘把那位爱说谎的朋友也放回来吧‘。等我们将业已吓得半死的剌麻儿哈扎带回到大汗面前之后,大汗也按照同样的价格支付了货款。这下又差点要了那个秃鹫的命了。"

"这话怎么说的?"

"你想啊。一个人刚刚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的时候,却又突然被以十倍的价值抵偿了回来。这短时间内经历了大喜大悲,除了咱们如铁的大汗之外,还能有哪个经受得起呢?因此,这家伙立刻就晕倒了。要不是抢救得快,只怕当场就会咽气呢。"

说到这里,兀忽纳回忆起那天的有趣情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亦勒赤台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借着旷野之风远远送出,惊动了三个商人,不住得回头报以探询的目光。

笑过之后,亦勒赤台接着说道:"于是,这三个人就感恩拜德,发誓忠诚于大汗了吧"

"那是当然的啦,如果这样的慨举还不能感化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还要得吗?"

兀忽难说者无心,亦勒赤台却听得有意。虽然明知道对方的语意与自己无关,不过刺在那快心病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于是,他变得垂首不言起来。兀忽难只道他在想什么事情,也不打扰,自顾自得与手下的怯薛卫士们聊起天来。

这一日,直到天色昏暗,商队扎营的时候,亦勒赤台都显得闷闷不乐。他想起了临出发前成吉思汗的嘱咐。

"亦勒赤台,你可是我们蒙古人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商人。往后,我们不能总靠着打仗来增加自己的财富。也不能只靠别的国家的商人把东西运进来,我们要像耶律楚材说的那样,要同别的国家通商。你所迈出的第一步也是这件伟大事业的第一步,要以此为光荣!"

自己当时回答的是什么呢。好象也说了一些话,现在却除了一个诺字之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的情绪也很高昂,应该是说了一些慷慨激昂的话吧。总之,在那一刻,自己似乎真得成为了成吉思汗的部下了。臣服于仇人,哪怕只是短暂的瞬间,对于亦勒赤台而言,都可谓屈辱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随着身下的绿色渐渐褪去,商队进入了西域的境内。一片迷朦的黄色世界。单调、枯乏的颜色令习惯于清新之绿的蒙古人从心灵到**都感到极为不适。亦勒赤台虽然对这里迥异于家乡的气候早有准备,但真的身临其境之后还是大为困惑。

在这里,连天的颜色都和蒙古不同。沙漠的颜色几乎渲染上了天空,蒙古那透彻清澄的蓝天被变得浑浊凝滞起来。同样的日光在蒙古是和煦暖润的,此刻却是那么严酷炽烈,在毫无遮蔽的情况下直刺下来,炙烤着、蒸发着人体内的水份与精神。

如果说白天是极温的炼狱,那么夜晚就无疑是寒冰的冥渊。昼夜温差的急剧变化冲击着人体的承受极限。很快得,蒙古人变得无精打采起来。虽然强韧的生命力和充足的补给还足以支持着他们的体力,但在精神上却自然而然得陷入了低糜的谷底。唯有那些长年来往于这条魔鬼商路上的花拉子模人依旧显得老神在在,安之若素。

幸好,在这沿途之中还有着弥足珍贵的绿洲来缓解人们的情绪。否则,长时间面对一种单调的颜色,任何人都很难保持清醒的神智了。

统治这一带的,就是成吉思汗的女婿,高昌国王亦都护巴儿术。早已得到消息的他,对这支由岳父组织的庞大的商业代表团表现出十分积极的态度。不但派出重臣在边境上专门迎接,还在本国都城哈密为其举行了盛大的入城式,亲自将商队接入。

亦勒赤台对这位美男子国王的盛情款待表示了由衷得感谢,并代成吉思汗接受了国王及王后的问安信。暂时脱离枯燥旅途的商队成员们在这里着实放松了三天,再度踏上了西去之路。

根据国王的建议,他们选择了从大漠之北进发的路途。这里就是现在所称的北疆。这是通往西方阿剌伯世界的最佳捷径。每年天山融化的雪水流下来,经当地人合理得引灌,构筑起了沙漠边缘上的绮丽的天堂。白天充足的日光和夜晚刺骨的奇寒,使得这一带的水果清香甜美,以之为原料,经特殊工艺酿成的美酒更是甘美爽口,令马奶酒相形见绌,更使得这些习惯于纵情狂饮的蒙古人多次酩酊大醉。以至于赤勒赤台与兀忽难不得不下严令禁止再饮当地的酒,以免耽误了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