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陈书记何时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我也没知觉。直到听到他说话,大家的目光才一起转过去,随即全会议室的人都站起了身。

林副省长快步离开座位,几步跨到陈书记身边,抓起他的一双手深情地说:“老陈啊,我来了就没见你露个面,现在突然冒出来了,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1

陈书记微微地笑,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坐在林副省长左边的人赶紧让出一张椅子,等到大家都坐下了,陈书记才开口说:“老林啊,我本来是想偷个闲的。过了年,我就该退了。这不听说你来了,我就过来看看你,毕竟,我们是老朋友了嘛。”

两个大领导相互寒暄,其他的人就只能陪着笑脸在一边一言不发。

市长对书记的突然到访有点措手不及,他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人,试探地问:“书记,要不要他再讲一遍?”

陈书记摇摇手说:“不必了。这里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市长就笑,看着林副省长说:“林省长,你得给我们作个指示啊1

林副省长想了想说:“指示谈不上。今天参加了你们这个会议,我也是有点感触的。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大,有魄力,看得远。我认为,改革允许实验,不如我们都放开手,让他们去搏一搏。”

市长颔首认同,陈书记一言不发。

“当然,我知道你们请我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你们说,需要我做什么?”

市长尴尬地笑,就好像戴着面具被人突然揭开一样,他迟疑了半天,始终没说出自己的目的来。

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说:“首长,我来说。请省里支持我们,不但在意政策上支持,在经济上也要支持。”

林副省长饶有兴趣地问:“说说,怎么个支持法?”

我麻着胆子说:“给我们土地政策权,批给我们一个省级示范园区的牌子。”

“就这些?”

“如果能批给我们一笔资金是最好的。毕竟我们要筑巢引凤。”

“敢想!也敢说1林副省长站起身说:“老陈啊,你手下有人才啊1

林副省长起身,与我们告别说:“大家继续研究,我因为省里有会,必须出席,就不陪大家了。”

林副省长饭也不吃就要走,这让我心里犯了嘀咕。也不知道这老头子是高兴还是生气,从他出门到上车,我再也没听到他说过一句话。

林副省长一走,会议就没再开的必要。菩萨走了,小鬼们还能折腾什么?何况市长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他会不会帮我们说话,已经不再重要。

市长让我跟他一起回办公室,我和他送走陈书记后,随着他回到办公室。

刚坐下,市长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陈风,你小子好大胆!”

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嗫嚅着说:“市长,对不起1

他却突然笑了,转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子,你别给我丢脸啊!”

我惶恐地说:“不敢1

“好!”市长又是一掌拍过来,他这一掌比前一掌更重,我痛得眉眼都要扭曲起来。

“你给我说说,你今天的这些想法,是突然心血**,还是早有准备的?”

我迟疑了一下说:“市长,如果我没调查,给我一千个胆,我也不敢胡说。”

“我就知道你小子心里有谱。这么多数字,你一个不落说出来,别说是在座的这些干部,就算是我,也未必能记得那么多。”

“主要是市长要记的东西比我多千百倍,我就记一个工业园区的数据,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市长示意我坐下说:“这些没必要的话,我们都不说了。现在我问你,如果我把工业园区交给你,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拿出成绩来?”

“三年。”我信心坚定地说。

“到时如果拿不出成绩呢?”

“我引咎辞职!”话说到这个地步,我要是再退缩,不但市长看不起我,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有句话说,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我怎么能留给市长一个骄傲的印象呢?

“但是我有个要求。”我说,迟疑着去看市长。

他没看我,挥手说:“你说。”

“我要自己组建一批人马。”

“这个问题不大。”

“我需要调动人的人事权。”

“你连人事局的饭碗都要抢?”市长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忙摇手说:“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要的人,未必都是各局委办的人。或许我从外面调人进来,市长你得给我做主。”

“这个问题也不是大问题。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我都满足你。”

“没有其他条件了。”我说,站起身要告辞。

市长问我:“你下步怎么打算?”

“我先去省里拿回钱再说。”我心里一阵激动,市长这是给了我希望。我必须穷尽一切力量,一定不能让市长失望。

从市长办公室出来,迎面遇到历练副秘书长,他笑眯眯地对我说:“陈局啊,哦,不是陈局,应该要改叫陈主任了。以后有空就回局里看看啊,毕竟是你的娘家嘛。”

我笑道:“秘书长,我现在就找你要个人,你给不给?”

“你要谁?”历练疑惑地看着我。

“许美丽。”

“她呀?”历练笑了笑说:“行,别说是她,局里你看中了谁,尽可以带去。支持你就是支持我自己嘛,我信访局走出去的干部,岂能没人用呢。”

他哈哈大笑,我在他的笑声里下了电梯出了市政府的大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只需等到市委组织部的调令,我就要摇身一变,成了衡岳市多少官员梦寐以求的工业园区主任。

站在政府大门口我长吁一口气,心情无比美好,看天也蓝得出奇,就连看路上喷着黑烟的车,也觉得无比的可爱起来。

突然一辆车停在我面前,我刚要转身走开,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说:“上车。”

不需要去看是谁,从声音上我就知道来人是陈萌。

我刚坐上车,陈萌便踩下去油门,车如离弦之箭一样,呼地一声窜出老远。

“干嘛?”我问。

“让你看一样东西。”她扔给我一个信封,我捏了捏,感觉里面的东西硬硬的,类似光碟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疑惑地问,并不去打开。

“看看就知道了。”她打开车载电视,将光碟放进去。自己凝神静气地开着车,半眼也不瞟过来。

我迟疑着去看,只听得一阵沙沙声,随即屏幕上出现一个赌场内部的形态。

我还在疑惑,眼光就看到了屏幕上出现的林副省长的身影。他正坐在一张豪华的赌台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牌。

“这是什么?”我吃了一惊,想要去关车载电视的开关。

“别动,看完。”陈萌冷冷地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告诉你,刚才从你汇报工作的影碟机取出来的,就是它!”

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倘若陈萌在会议上不冲进去取出这张光碟,现在的后果会是什么?

我已经不敢去想象,只觉得全身冰凉,心跳加速。

“你从哪里搞来的?”我问,想起这光碟里的内容,除了我,再没第二个人知道,她陈萌从哪里得到的呢?

“这个你不用管。”陈萌将车拐上了通往高速公路的路上。

“我们去哪?”

“去看一个人。”

“看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是素雅?”

她没做声,专注地看着车。

我无聊地叹口气,眼睛去看车窗外。陈萌这个姑奶奶最好不要惹,只要她高兴,老子做*也愿意。当然,我的心虚来自于自己与她亲近过,但凡我亲近过的女人,我对她们不会再有抵抗力。

“你不帮她了?”我试探地问。

“你说呢?”她反问着我。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帮我拿个主意?”

我摇摇头说:“我拿不好主意。”

我必须这样说,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敢在汇报工作会议的影碟机里放林副省长的录像,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我不禁一阵后怕,倘若陈萌当初不及时取出光碟,死的人绝对不是我一个人!

“你既然拿不好主意,我也不让你为难。”陈萌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陈风,要不是你横在中间,唉1

她没再说下去了,但我感觉到她的语气已经变得柔软了许多。

“你这次出尽了风头了。”她突然笑了起来。

“哪有的事。”我讪讪地说:“我也是被逼上了架子的鸭子。其实我心底一点底都没有。”

“鬼才信你1她嗔笑着说:“陈风,你这人,谁都看不明白你1

我笑道:“你就能看明白我。”

“是吗?”

“不是吗?”

她楞了一下,随即掩着嘴笑起来,扭捏地说:“我当然看明白你了,你不就是个色狼吗?”

“什么?”我气急败坏地嚷起来。

“你敢说不是?”她逼视着我,轻轻一笑道:“你连弟媳妇都敢动手,还不算?”

我顿时懵了,我就知道陈萌不是一个善茬,她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伸过手来,试探着按在我的大腿上,柔声说:“也只有你,才让我的良心一次次受到谴责。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