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被苏娟半拖半拽拉进了屋。

陈萌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我进来,眉毛一跳说:“陈风,看到四个美女,不敢进屋了吧?”

我讪讪地笑着说:“有这事吗?我怎么就不敢了?这不进来了么?”

陈萌哈哈大笑说:“你的眼睛出卖你了,你看你,都不敢看人了呀。”

苏娟和苏眉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只要素雅红着脸,低声说:“你们才是美女,我可是残花败柳了,老了呢。”

苏眉搂着她的脖子说:“其实呀,这屋子里,除了萌萌姐,就数你最漂亮了。你看看你,多有女人味啊1

我趁机去打量素雅,果然发现她就像一朵沉静的芍药一样,含羞微笑。

老残有眼光!我在心里感叹。可惜这家伙无福消受。

苏娟拉着我在陈萌的对面坐了,她们给我端上来一杯茶,三个人转身就去忙了。

我喝了一口茶,打量着整个屋子说:“衡岳市里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我还真不知道。”

陈萌笑道:“你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把她们安排在这里的?”我迟疑着问。

“这地方安全。”陈萌淡淡地笑了笑说:“在素雅的上访案没有正式立案前,我是不会让她们抛头露面的。”

“可是你这样藏起来她们,她们怎么生活?”

“我有办法!”陈萌伸出双腿,拍打着大腿说:“这个地方,我们报社五十年代的办公地点,已经废弃很久了。原来打算建报社家属楼的,可是周边没地方,这地方又太小,所以耽搁到了现在。”

“这地方原来是报社啊1我惊叹着说,起身想四处去看看。

陈萌却低声喝道:“先坐下。我有话问你。”

我只好坐下,捧着茶杯说:“你想问什么?”

“市里是不是安排你们去省里汇报?”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一惊问。郭伟的案子到现在还是高度保密,除了市委几个领导知晓外,外界没透露半点风声。

不过我马上释然了,陈萌是陈书记的女儿,她知道这件事,其实也算不得怪事。问题是像这样的案子,陈书记不可能会跟女儿说。因为陈萌本身是个记者,如果让她知道,一篇报道先出来,我们的工作会无限的被动。

“这个,你不用管。”陈萌笑嘻嘻地说:“你只是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

我点点头承认说:“我是配合汇报。”

“你这次去,主要是汇报哪些方面的问题?”她盯着我问。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萌萌,对不起,有些事,我还真不能说。”

“连我也不能说?”陈萌显然有些不高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坚决地摇着头说:“不能。天王老子也不能。”

她咬着嘴唇,将本来红嘟嘟的嘴唇,咬出了一线惨白。

就在我要忍不住说出来的时候,她却突然笑了,指着我说:“陈风,你这人还是有原则的啊!我喜欢!”

我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好苏眉端着一碗菜出来,听到这句话后笑道:“我们谁都知道萌萌姐喜欢陈哥啊1

陈萌作势要去打苏眉,嘴里骂道:“死丫头,多嘴多舌的。谁喜欢他了呀!”

说着她自己已经害羞的低下去了头,一张粉嘟嘟的脸被血色漫得通红。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材料,你这次去,一定要想办法送上去。”陈萌抬起头看着我说。

我犹豫着问:“送给谁?”

“谁听你们汇报,你就送给谁。”

“如果人家不接呢?”我知道组织原则的,像陈萌这样的做法,在官场里是禁忌。我们的原则是逐级汇报反映,不能越级。

“绝对会接。”陈萌肯定地说:“你只管送,会有人帮你。”

我只好点头同意。像陈萌这样的人,如果我拒绝她,等于给自己判了死刑。她不但会一辈子不理我,而且还会生出许多意想不到的幺蛾子来烦我。

饭菜端了上来,菜不多,但都色香味俱全。

我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素雅系着围裙过来,微笑着问我们:“还好吃吧?”

陈萌赞不绝口,拖过素雅来,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她嘴边说:“素雅嫂子,你也尝尝。”

素雅不肯吃,慌慌张张地说她还在烧汤,扔了我们转身进了厨房。

苏眉张着嘴嚷:“萌萌,我吃。”

陈萌却将菜塞进自己嘴里,白她一眼说:“小丫头片子,不给你吃。”

苏眉还在撒娇,陈萌拿筷子敲着碗边说:“苏眉,你做下准备,跟着你陈风哥去省城。”

苏眉嚷道:“我不去,为什么是我去?”

陈萌笑道:“因为你最小,所以必须是你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因为你是当事人。”

“我是当事人?”苏眉吓了一跳,嘟哝着说:“怎么变成我是当事人了?”

陈萌笑而不语,等她放下碗筷,夸张地拍着肚子说:“我吃饱了。陈风,你还吃么?”

我赶紧慌张地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筷子说:“我也吃好了。你说,还有什么指示?”

“没了。”陈萌站起身,扫视一眼身边的三个女人说:“这次,成败在此一举了。如果这次再帮不到你们,我也没办法了,大家只好认命吧。”

素雅还想感谢,陈萌却对我说:“走吧。”

我站着没动,她不高兴地转过身子说:“舍不得走了,是不?”

我只好讪讪地跟着她出来,看着她上车后,我问:“接下来去哪?”

“回家。”

“回家?”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怎么?不想回家吗?”陈萌笑吟吟地看着我。

“不是。”我犹豫着说:“还早着呢。”

“要是你不想回家,就陪她们说会话吧。反正她们没熟人,正好找你多说几句。”

她不等我说话,打着车就往院子外开。

我追了几步没追上,只好垂头丧气转回来,准备开车跟她一起走。

刚走到车边,苏眉拦在我车门边说:“陈哥,萌萌姐说了,要你陪我们说话,你别想走。”

我苦笑着说:“苏眉,我们有什么话好说呀?”

苏眉眉眼一齐笑了起来说:“多着呢。你想听什么,我就给你说什么。”

我知道现在想走根本不可能,苏眉这小女子最缠人,我在澳门的时候就领教过了。于是我叹口气说:“好,我就陪你们说会话。”

从报社老大院出来,已是半夜时分。

几个小时的聊天中,我知道陈萌将她们安排在这个院子里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当初她们来时,院子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经过她们的收拾,现在整座院子已经成为了她们的天堂。

我悄悄捏了一下口袋里的U盘。这个U盘在我从澳门回来后,就一天也没离开过我。

这个盘里,有别人致命的东西。

这个院子里的一个人,又是另一个致命的武器。

我惶恐起来,想着这次去汇报,要不要和盘托出!

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灯光枯黄晕暗。偶有几个少年,驾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从我车边掠过,洒落一地的欢笑声。

我不由感叹起来,青春已经与我渐行渐远了!

一切都像昨天,岁月的河流在无声的流动,我突然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副县长的位子调到省委党校学习,我以为从此可以平步青云,谁料命运又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居然成了全班最差的一个培训干部!

本来想碌碌无为了此残生,没想到又遇到素雅这件事。遇到素雅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因为陈萌,我不能袖手旁观。

素雅的事还没落地,郭伟又出事了。而且出的是大事!郭伟的事,是衡岳市建市以来最大的一宗案件,究竟如何定性,背后还牵扯着什么人,一切都像一个谜,令人无法释怀。

我不免为郭伟担忧起来。他走得如此的义无反顾,却终究是为了爱情。爱情过后,他还有什么?

难道爱情能让一个人不顾一切?过去我对此持有深深的疑问,现在我终于明白,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她能让一个成神,也能让一个人变鬼。

郭伟恰恰就变成了鬼!

他以为爱情是金钱可以买到的,所以他冒着天大的风险,做了让所有人都吃惊的事出来。谁料到爱情终究还是背叛了他,他失落在异国他乡,从此做一枚飘落的叶子,永远也回归不到大地。

郭伟的陷落让我曾经心痛很久。他秉性不坏,而且脑瓜子灵活。当年苏西镇的搬迁,没有他的魄力,我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

而现在,他以爱情换了官位,却沉沦在爱情里不可自拔。因此他铤而走险,以至于他落寞在美国街头,惶惶不可终日。

我知道,郭伟最终逃脱不了制裁!

但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有这样的勇气吗?

我会为爱情抛弃一切吗?我扪心自问,最终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已经撤换成了自由通行的标志了,我将车速放慢,看看三个路口都没有车,才重重的一脚踩下去油门。

就在我的车要顺利通过路口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台摩托车,摩托车上的音响还在响着的士高的音乐,就听到砰的一声,我看到一个人影从我的引擎盖上掉下来,摔在引擎盖上后,又滚落到了地上。

音响还在叫,人在我车前却没爬起来。

我定了定神,拉开车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