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与郭伟随便吃了一顿饭,饭后他让酒店给我拿来几条好烟,说我是个烟鬼,抽烟要抽好点的,免得坏了身体。

我也不推辞就接了,反正不是他郭伟掏腰包出钱。

回到信访局,我叫来许美丽,问她春山县苏西镇派出所所长是不是被我们调查组带来了。

许美丽惊讶地问我说:“陈局,这事你不知道?”

我一脸凝重,心里有想骂娘的冲动。老子虽然是个副组长,要办这么大的事,总得只会我一声吧?

我口气冷峻地问:“谁的命令?”

“戴书记下的命令。人也是纪委派人带来的。”

“不关调查组的事?”

“就是调查组的意见。因为他们在查案卷的时候,发现这件事与苏西镇派出所的所长有直接关系。他是当事人,而且是主要当事人。”

我心里暗暗地将钱有余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要不是这个老东西,我就不会离开办公室,不离开办公室,调查组第一个要汇报的人就是我。

“人呢?”我问,显得漫不经心。

“在衡雁宾馆。”

“谁在?”

“我们调查组的人。”

我哦了一声,挥手让她出去。

许美丽走了一圈后又转回来了,解释说:“本来要先给你汇报的。可是你不在办公室,打你电话也不通,只好给戴书记汇报了。”

我摆摆手说:“没事,你处理得很好。”

许美丽本来紧张的面容就放松了许多,她给我倒来一杯茶,轻声问我:“陈局,你有什么要交代的没?”

我沉吟一下说:“下午你和我一起去衡雁宾馆看看。”

许美丽高兴地答应,说她在办公室等我,随时可以跟我走。

本来想午睡一下的心情现在完全没有了,不但睡意消灭了,而且还多少有些担心。

我总感觉到有一张网在向我罩来,麒麟山庄的案子,首先是我提出来办的。而且我在办这件案子的时候,并没有通知公安局。我只是找了郝强和老莫,让他们去侦查。现在郝强被纪委带来了,接着牵出来不会是我吗?

虽然我与麒麟山庄没一毛钱关系,但是麒麟山庄的主人老残却是在侦破案件后莫名其妙的死亡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被焦灼与担忧全面覆盖,我看看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于是推开门,叫了许美丽,驱车前往衡雁宾馆。

守着郝强的是我们调查组的人,检察院和法院各一个。

我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他们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出了门,守在门边不动一步。

门没关,门口的两个人看着我们。

许美丽看我半天没说话,顿时明白了过来,嚷着口渴,要守门的两个人陪她一起下去找点喝的。

两个人经不住她磨,只好对我说:“陈局,你看住了啊!”

我摆摆手说:“放心。”

他们人一走,郝强的一张脸就红了,眼圈跟着红了起来,问我道:“陈县长,这是什么意思?”

我纠正他说:“我现在不是县长,而是市信访局的副局长。”

“信访局?”郝强迟疑地问:“信访局来这里干嘛?”

我笑笑说:“来看看你。”

郝强大声嚷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会是来看我笑话吧?我是纪委带来的,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就算我有事,也是春山县纪委找我,衡岳市纪委找我干嘛?”

“因为这件事与你有关系。”我说,看看他们还没上来,问道:“你还记得老残的老婆素雅吧?”

郝强点了点头说:“记得。不是安排在度假山庄吗?”

“谁安排的?”

“能在度假山庄安排人,春山县除了刘书记,谁也办不到。”

“老残的老婆突然出现喊冤,你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老残之死,本身就不明不白。因为他的死,老莫还被调离了。”

“请你来,就是这事。”

“上访的事?”

“对1我听到一阵脚步声过来,于是故意大声说:“你必须好好想清楚,把问题谈清楚了,才能洗清自己。”

我们的这段对话,只有我们自己才明白。我实际在告诉郝强,素雅上访的事,已经不再单纯是普通的上访案件了。如果一切顺利,真的揭开了盖子,蒙在他身上的嫌疑以及老莫的冤屈,都能得到一个结果。

我当着看守郝强的人交代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当事人,不许出半点意外!

从衡雁宾馆出来,坐在车里我给戴安副书记打电话汇报,说我已经见过了当事人郝强,请示他下一步我要做什么。

戴安在电话里对我一通表扬,说我工作认真负责,能及时了解情况,是一个负责人的好同志。并且鼓励我继续追查下去,一定要查出来一个明白。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戴安这番话就是在告诉我,我能接触任何人,而且能临时作决定,只要是有利于案情调查的,他会尽全力支持我。

刚将车开出衡雁宾馆大门,钱有余的电话就来了,说已经在新林隐定好了包厢,问我什么时候过去。

我看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许美丽,迟疑地说:“等等。”

许美丽显然听到了我的电话内容,满脸堆笑地说:“陈局,有饭局不叫我呀?”

我尴尬地笑,说:“一个老朋友请吃饭。”

许美丽哦了一声说:“哪你让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放下许美丽,我看着她扭着屁股风情万种地走远了,才对着话筒说:“老钱,酒备好了?”

钱有余大笑道:“放心1

坐在新林隐包厢里,我给郭伟打电话,告诉他我恭候在此。

郭伟半个小时后就到了,一进屋就看到了钱有余,惊讶地说:“这不是钱有余么?你怎么在这里?”

钱有余嘿嘿地笑,满怀感激地说:“郭主任还记得我呀!谢谢,谢谢啊!”

郭伟脸上的笑就展不开去了,本来说好是我跟他的约会,现在突然出现一个钱有余,让郭伟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

郭伟是个讲究排场的人,钱有余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农民。虽然他有很多钱,而且现在也是城镇户口,但郭伟始终认为钱有余这样的有城里户口的人,到底还是个城市农民!

要说我们的交情,当初在苏西乡的时候就有过交集。

钱有余订的是新林隐最大最豪华的包厢,足足可以坐三十几个人。而现在包厢里,只有我们三个,因此显得无比的空**与空旷。

新林隐的包厢有唱卡拉OK的功能,钱有余就叫了服务员进来,说正式开席前,不如先请郭主任高歌一曲。

郭伟听到要他唱歌,顿时兴致勃*来。

郭伟唱歌的历史,要追溯到他与薛冰谈恋爱时期。

他原本不唱歌,特别不在人前唱。他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嗓子也不好,唱出来的歌比鬼哭还难听。但自从认识了薛冰后,他唱歌的技艺突飞猛进,有几次居然还获得别人的交口称赞,说他唱的歌,与原音重放几乎没有区别。

钱有余什么时候摸准了他的心理我不清楚,但我暗暗佩服钱有余的用心。

三个人喝酒吃饭气氛不会太好,何况一桌子没个女人助兴,更让人觉得味同嚼蜡。郭伟在高歌一曲后,握着话筒问钱有余:“就我们三个?”

钱有余陪着笑脸说:“郭主任,您在,其他人不敢来。”

郭伟似笑非笑地问:“男的女的?”

钱有余试探着问:“郭主任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郭伟哈哈大笑道:“我一个男人,怎么会去喜欢男人?”

钱有余心领神会地说:“我明白了,您稍等。”

他出了包厢门,拿着电话打了一通,过一会进来说:“郭主任,等下她们都要听您高歌啊1

郭伟严肃地说:“艺术就是给人欣赏的。”

钱有余的电话叫来了六个女人,个个都是妖娆无比的样子,但眉宇间却是透露一股羞涩,让人顿生我见犹怜的豪迈情怀。

郭伟看到有女人来了,兴致更加高昂,拿着话筒一首接一首的唱。

我和钱有余坐在一边,我低声问他:“哪里叫来的?”

钱有余莫测高深地笑,悄悄捏了一下我的腿,示意我到外面说话。

郭伟正在兴头上,我们出去他一概不知。我和钱有余站在门口,他递给我一支烟说:“郭伟这人你现在是不会认识他的。但我知道他现在的爱好。”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一是金钱,”他又伸出一根指头说:“二是女人。”

钱有余的话让我暗暗吃惊,这老家伙看来是把郭伟研究透了。

“你不可以乱来啊!”我担忧着说。

钱有余诡异地笑了笑说:“放心,老弟,我不害他。但前提是,他不能断我的财路。”

我背上沁出一层冷汗来,仿佛眼前的钱有余我不认识一样。过去他虽然狡黠,却还有着农民的质朴与憨厚,而现在的他,浑身上下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且还是个不择数段的商人。

我理解商人,商人重利!但我不理解钱有余,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屋里唱歌的郭伟我仿佛也不认得了,过去他是一个多么严肃的人,现在他却能左搂右抱,堂而皇之地唱歌喝酒。

菜上了桌,六个女人,我们三个人一人两个。

坐在郭伟身边的两个女人看年龄显然不到十八岁,我甚至能看到她们脸上的一层绒毛。

而坐在我身边的两个,却如熟透的水*一样,掐一把就能看到水流出来。

钱有余首先带头,左手搂着一个,右手抱着一个,让身边的女人替他端杯子,言辞恳切地说:“两位领导,我是你们的老部下了,今天我带头,先走一个。”

郭伟微微地笑,他还未从刚才的唱歌表演中完全走出来,一个劲地问身边的女孩子:“我唱得好不好呀?”

两个女孩子拍掌笑道:“首长,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呀,太好听了!”

“这里音响设备还不太专业,等下我们吃完饭后,我带你们去一个专业的地方唱歌。”郭伟举起杯,看一眼我,看一眼钱有余说:“老钱,我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给陈风的面子,你老钱心里怎么想的,我清楚。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怎么想的,想怎么做,看你自己了。”

钱有余一听,正要拍马屁,我一掌拍在桌子上说:“好!爽快!来,郭主任,我敬你一杯。”

郭伟举起杯子喝了,看着我摇了摇头说:“陈风啊,你用心良苦啊!再怎么说,我也是老钱的熟人嘛。老钱要找我,还要绕那么大的圈子,这不是打我脸吗?”

我笑着说:“主要是我想陪你坐坐。我们好久不见,看看是不是别来无恙啊!”

大家就一齐笑起来,郭伟抓着身边女孩子的手说:“陈风,你看这手多嫩啊,这样的手,就应该是搞艺术的手嘛1

郭伟这样的表现我从来没见过,我差点被他这个样子吓住了。

钱有余却一直微笑着劝酒,一瓶酒下去,桌子上的菜一筷子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