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媛扭过去头,再也不理我。刚好我乐得清静,像这样的丫头片子,最难纠缠。她能闭嘴,要烧高香。

车走了一半的路,彭小媛终究忍不住了,狠狠地瞪着我说:“你这人一点礼貌也不懂吗?半天一句话不说,什么意思?”

我哭笑不得,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便1她将眼光移开,扫视了全车厢一眼,低声问我:“你是不是衡岳市的?”

我点头承认。

这一点头,就像点着了火一样,她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梅华科长喊:“梅哥,我跟你换座位。”

梅华回过头奇怪地问:“好端端的,换什么座位呀。”

“就换。”她扶着座位靠背,挪动梅华身边,一把抓起他来就往我这边推。

梅华无可奈何地坐下,转过头看了看我问:“怎么了?好好的突然换什么座位?”

我摇摇头,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也不明白啊1

我是确实不明白,这个小姑娘风风火火的,说话似乎没有人把门。这个性格倒有点像苏西的盘小芹。

“小媛是党校彭校长的女儿,她就这个性格,你别介意。”梅华解释说:“这个姑娘啊,嫉恶如仇。现在是师大的学生,学声乐的。明年就要毕业了。”

我哦了一声,眼睛去看彭小媛,发现她根本没理会背后我的两道眼光,独自一个人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她也跟我们一起去看演出?”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梅华。

“是啊!”梅华微微一笑道:“这个薛冰,千万不可小看,来省里后演出了几场,居然博得了无数大学生的赞扬。这个女人有一副金嗓子,什么歌从她嘴里唱出来,简直就是仙乐一样,令人如痴如醉。”他悄悄指了指前排的彭小媛,低声说:“薛冰就是她的偶像啊!”

我不动声色地问:“梅科长也听过?”

“当然!”梅华夸张地说:“她的票可难寻啊。我还是我们部里一位首长的票,他临时有事去不了,我就去听了一次。果然如江湖上传说的一样啊!”

梅华啧啧称赞,让我心里很不爽滋味。薛冰唱歌我听得多了,怎么就从来没听出他们的意境来?

不可否认,她的歌确实唱得好,能让人心情平静,思绪安宁。但不管如何天籁之音,也不至于如梅华描绘的那般令人神往。

我的好奇心顿起,本来打算到了歌舞剧院的时候拉着邓涵原去买些日用品和换洗衣服,现在被梅华这一通说,哪里还有心情去买东西。我倒要看看,从衡岳市文化馆里走出来的薛冰,如今是怎么就成了省城人的偶像的。

车在大剧院门口刚停稳,我还没下车,裤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何家潇打来的,开口就问我在哪里。听到我在大剧院门口时,他在话筒里笑了起来,要我往旁边的喷水池边看。

我按照他的指示看过去,就看到何家潇笑吟吟的站在一杆路灯下面,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呢帽。

我忍不住笑出来,冲他招招手让他过来。

何家潇迟疑了一下,还是过来了。不过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子,飘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光洁明亮地额头,一看到我,羞答答的叫了一声“哥。”

我狐疑地看着何家潇,何家潇一把搂过女孩子说:“哥,这是我女朋友,叫秦芳。你叫她小芳就可以了。”

他的这一动作切切实实吓了我一跳。几个月前还没见他有过女朋友,现在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女朋友了?他难道不记得在衡岳市还有个陈萌,以及他们的孩子点点了?

我顾不得秦芳讶异的目光,一把拖过他来,走开几步,恶狠狠地问:“家潇,你搞什么鬼?”

何家潇满脸无辜地看着我说:“哥,我怎么了?”

“你自己知道1我手忙脚乱去口袋里找烟,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手足无措了。何家潇有新女朋友,陈萌怎么办?

心里就像点着了火一样,烧得我站立不安起来。

何家潇看着我的举动,脸上的疑云越来越重了,问道:“哥,我妈说你来省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当然有!有大事!”我心慌意乱地说:“你先告诉我,这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何家潇笑了起来,告诉我说,她是今年刚分来他们单位的大学生,学的是考古专业。目前跟着他实习。

“怎么成你女朋友了?”

“人家爱我嘛。”

“爱你的头!”我骂道:“你小子不要忘了,你可是孩子的爹了。”

何家潇一愣,搔了搔头皮说:“萌萌又不肯嫁给我,难道你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我这次来,就是叫你回去结婚的。”

“跟谁结婚?”

“除了陈萌,你还想跟谁结婚?”我几乎气急败坏了。面对我的这个还如小孩般的表弟,我实话说,毫无办法!

何家潇突然笑了起来,我从他的笑声里闻到了一丝苦涩。他笑罢叹了口气说:“哥,我现在不想跟萌萌结婚了。”

“你是男人,要有责任!”我警告他说:“家潇,人生大事,开不得玩笑。”

何家潇正色道:“我没看玩笑。我是真的不能跟萌萌结婚了。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

我闻言怒火中烧,大吼一声道:“放屁!”

我这一声喊,将邓涵原引了过来。他慌慌张张地问我:“陈县长,怎么了?”

我摆摆手说:“没事。你先进去吧。”

邓涵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低着头站在一边的何家潇,迟疑地将手里的票递给我,摇摇头走了。

何家潇看我发脾气了,换了一副笑脸说:“哥,你别骂我。这些事不是我造成的,你不是不知道,为了萌萌,我什么不舍得?你知道,我曾经跪在她房门口一个小时请她原谅,她可是半眼也没瞧过我。”

何家潇说的这点事我倒不知道。但我知道自从陈萌生下孩子后,整个何家为了孩子,确实受了不少的气。比如我宛如舅妈,一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在孙子面前是半点脾气也没有的,还得整天乐呵呵的逗人开心。

何家潇说的,我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于是故意说:“还有这等事?”

何家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对天就要发誓。我拦住他说:“别装了1

何家潇脸涨得通红,又不好大声说话,憋着一肚子的气说:“哥,你知道的啊,我们男人是膝盖,除了跪天地,就只能跪父母啊。可是我跪了她,她却不原谅我。难道你还想让我去死?”

我一时不知如何去回答他了,只好转移话题说:“家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何家潇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笑着说:“哥,我还能没有办法吗?”

我不想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但他的出现,确实解决了我的一些问题。

我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说:“你帮我把车开回衡岳市去,刚才跟你说的事,先不急着表态,好好考虑考虑。”

何家潇迟疑着不肯接车钥匙,我将钥匙一把塞进他的手里说:“这事你必须回去处理。”

他无可奈何地接过钥匙,招手叫他的小女朋友过来,两个人站在我面前说:“哥,你得帮我!”

我本来想摇头的,一眼看到何家潇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何家潇顿时兴奋起来,拉着小女朋友介绍着我说:“秦芳,我这哥可了不得啊,三十岁不到就做了县长。现在提拔到省里来了,过不多久,就是首长了。”

秦芳一副无限倾慕的样子说:“一定向哥学习。”

我苦笑着,扭身要走。

他们都已经进去了,演出也应该开始了。

何家潇一把拉住我说:“哥,你不知道是谁的演唱会?”他朝我眨巴着眼睛,示意我去看剧院门口高大的广告牌。

广告牌上,薛冰长裙曳地,风情万种。

何家潇认得薛冰,而且他们两个原来的关系很亲密。他初来苏西乡的时候,一切都是陌生的,是薛冰带着他游遍了苏西的山山水水。当时在何家潇的心里,薛冰就是他的嫂子!

世事无常,一切阴差阳错,我与黄微微走到了一起,是谁也没料到的。

我甩开他的手,一言不发低着头往前走。

何家潇追了几步,低声说:“哥,我也是来听薛冰姐的音乐会的。”

他朝我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票。

我愕然地问:“你的票哪里来的?”因为我知道这场音乐是不卖票的。

“你猜!”

“猜你的头1我作势要打他。

何家潇笑嘻嘻地跳到一边,又慢慢凑过来说:“薛冰姐送我的!”

我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有联系?”

“当然!”何家潇得意地说:“薛冰一来省城就找到了我。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两个才是亲人啊!”

何家潇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着我心。

我感觉心已经在滴血了。但一想到陪着她来的还有郭伟,她并不孤单!心情才稍稍好受一点。

没想到何家潇又给我上了一剂猛药,他指责我说:“哥,你怎么想着把郭伟介绍给薛冰姐?你不是故意在害她吧?”

“你什么意思?”我恼羞成怒了,现在满脑子是薛冰的影子,就是拿着一个天大的电风扇对着吹,也无法将她吹动半步。

我在心里哀叹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