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溪坐在车里一言不发,车到县城,我放慢车速问她:“你回家?”

她歪着头看着我道:“你不请我喝一杯茶?”

她晃着手里的茶,眼睛直视前方:“这六安瓜片,如果不会泡,难喝死了。”

我笑道:“你会泡么?”

她认真地说:“我当然会。这泡茶就如泡人,要有耐心,要讲究温度、火候。温度高了,会失去其香。温度低了,会泡不开。火候也一样,火大,茶苦。火小,茶涩。”

她直接把泡茶与泡人联系起来,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接话。

车过十字路口,看到老莫的警车在前面走。本来想加一脚油门,透过车玻璃,仿佛看到他车里坐着一个女人。于是又放慢车速,跟在他的车后边,慢悠悠地走。

想起过年的时候把林小溪扔在一边的事,我有些愧疚地说:“小溪,过年的事,没生气吧?”

林小溪扑哧一笑道:“也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会舍得把女人扔在一边。”

我认真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看出来了,我舅妈很喜欢你。”

“你舅妈喜欢我?”她惊讶地问。

“你故意装吧?”

“我是真不知道。不过,你舅妈喜欢我,管我什么事?”林小溪眼睛看着茶盒,指甲扣着盒子上的字。

“当然管你的事了。你没看到,我表弟何家潇,也是对你有感觉的么。”我直言道。与她这样心灵机巧的女孩子打交道,没必要拐弯抹角。她能一眼看穿你的心思。

“可我对他没感觉。”林小溪吃吃地笑起来:“陈风,你想做媒人啊。”

我笑道:“不好?”

“你说呢?一个大县长,操心这些事,让人笑话哦。”她把茶盒扔到车前玻璃边,捋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慢慢地揉。

“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有烟火生活。”我说:“这世界上的男男女女,总得有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吧。”

“难怪你是县长,会讲大道理。我不跟你说这些了。你告诉我,请我喝茶不?”她不耐烦地把头发捋到脑后。

“我没茶具啊。”我推辞着说。其实我在想,春山县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我们要是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孤男寡女的,说不定会惹来无数的闲话。

何况,她是县电视台新闻主播,又是美女,有多少人认识她啊。

更重要的是,她今晚出现在麒麟山庄,绝对不是偶然。难道她有话要对我说?

“茶具我有。送你一套。”她爽快地说。

“没地方喝呢。”我还在找借口。

“去你家。”她看也不看我。

我迟疑着,这么个夜里,我带着县电视台的美女主播回家,要是被人看到,明天春山县城里,必定小道消息横行。

“不敢?”她看我不表态,质问我道。

我摁一下喇叭,犹豫着说:“家里没人啊。”

“有人我还不去呢。”她踢了一脚我的车:“胆小鬼。”

男人最怕被激。我一样不例外。想当年,周瑜那么个英明雄武的人,还被诸葛亮激得吐血而亡。

“去就去。”我恨下心,踩一脚油门,直奔县政府家属楼。

“我还没拿茶具呢。”林小溪高声大叫:“没茶具,我们拿什么喝茶呀。”

“能烧水,有茶杯就行。喝茶就是个心情,不在乎仪式。”我说,没有任何去她哪里拿茶具的意思。

林小溪再次吃吃地笑起来,揶揄我道:“你心里有鬼。”

“我心里能有什么鬼!”我把车停在楼底下,看到老莫的车也在,车里空无一人。

突然心里有底了。老莫在家,何必去我家喝茶?

上楼要敲老莫的门,还没敲响,林小溪一把抱住我的手,狐疑地问:“你家不在对门吗?”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

林小溪轻轻一笑说:“全春山县,不知道陈县长家的人,怕是没几个。”

我大吃一惊道:“那么复杂?”

林小溪认真地说:“我说的是干部。”

我释然,还想敲,林小溪却不容我再伸手,把我拖到自己的门边,拿眼看着我,要我掏钥匙开门。

门还没打开,老莫家的门倒先开了。出来李莲,笑眯眯地看着林小溪,惊讶地说:“原来是林美女啊。”

林小溪不认识李莲,客气地微笑。等到我把门一打开,她像水一样溜进屋里去了。

李莲对林小溪的举动并不在意,回头冲屋里喊:“老莫,你过来一下。”

接着就看到老莫,赤着上身,端着一个盆子,踢踢踏踏地过来。

一眼看到我,差点要扔掉手里的盆子。

“你回来了。”他叫,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我正要找你。”

我笑问道:“老莫,你找我有什么好事?”

老莫感激地说:“兄弟……。”话一出口,立即感到不妥,脸就红起来,尴尬地笑。

我说:“老莫,没事。我们就是兄弟。”

老莫迟疑了一下说:“不同了,不同了。你现在是领导,我不能乱叫。”

我安慰他道:“没事。”

老莫平静了一下心态,紧张地说:“我们局长找我了。”

“好啊。”我说,我知道他局长找他做什么。老莫是我要的人,他们局长岂会不给我。

“还要我选人呢。”老莫激动地搓着手:“我办了案,算得上真正的公安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老莫,任重而道远。慢慢来。”

一边的李莲不高兴地骂道:“老莫,你看你这点出息,紧张什么呀。”

老莫呵斥道:“你个妇人家,懂个屁。”

眼看着李莲要发作,我赶紧拦住他们说:“明天谈,有事明天谈。”

老莫没看到林小溪,李莲却是看见了,她踢一脚脚边的盆子道:“就是,有事明天说。老莫你还不快去把衣服洗干净了。”

她冲我挤着眼,扮了个鬼脸。

我明白她的意思,哭笑不得。

进了屋,发现林小溪卷缩在沙发上,把一双好看的小腿,盘缠着,里面黑色的丝袜,在灯光的映照下,**无比。

“我在烧水。”她告诉我。

面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两个茶杯,茶盒打开了,六安瓜片安静地躺在盒子里,等待着我们沸水泡它。

“对面住的什么人?”她问我,有些不安。

“熟人。”我说,看她紧张的样子,心里想笑,原来你也怕啊!

“我有点面熟。”她说,放下腿来,在我面前坐直了身子。

“妇联的李莲。”我说,撮几片茶叶,放进茶杯里。

她哦了一声,眼光有些散乱。

“你担心什么?”我开始恶作剧地问。

“我没担心什么呀。”她掩饰着自己,不经意似的把裙摆盖住小腿。

厨房里的水烧开了,我起身去提水,林小溪跟了过来,站在我身后说:“陈风,我有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