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把探听到的消息告诉我,我马不停蹄直奔县里。

到了县委大院,我没直接去找刘启蒙县长,晃悠悠地晃到黄奇善的办公室,进门就喊口渴。

黄奇善这段时间被征地拆迁搞得焦头烂额,没好气地说:“口渴自己倒水喝,老子没空伺候你。”

我假笑着说:“过门是客!黄书记你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来你办公室,还要我自己倒水喝,有意思吗?”

黄奇善苦笑着说:“陈大乡长,你倒一身轻松。我的这个破事,让人吃不好睡不着。对上撞额头,对下碰膝头。反正里外不是人。”

我故作惊讶地说:“怎么可能啊?黄书记亲自抓的工作,还有谁敢胡说八道?”

“这不,关书记昨天找我,狠狠训了一顿,今天刘县长找我,不痛不痒了一番。上午来了一帮子农民,说要拆了我的骨架子,中午来了一帮职工,说要坐我家去吃饭。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我就一个团委书记,跟我有关系吗?”

我笑嘻嘻地说:“当然有关系。你是她妈的父母官,你不得管着他们?”

“管我屁事啊。关书记怪我把征地费开得太高,刘县长又说不能克扣。你要我怎么做?”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呗。”我假笑道:“左右逢源,你应该轻车熟路啊。”

“说得轻巧!”黄奇善给我端来一杯水,问道:“找我什么事?”

“不找你就不能来坐坐?”我反问他,故意长叹口气说:“衙门深似海呀。”

“屁话!”他打断我:“快说,老子没空跟你耍嘴皮子。”

“真没事。”我诚恳地一脸羡慕:“看我们黄书记忙得脚都快不沾地了,这才是真正的好干部嘛。”

“不说?我走了啊。”黄奇善拿起桌上的包说:“晚上一起吃饭。我先去城关镇。”

“去邓镇长哪里?”我问:“我刚好也想去,方便不?”

“有什么不方便的?”黄奇善道:“要去就快走。”

说完拉开门,率先出去。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下楼,县委大院里停着黄奇善拆迁征地指挥部的车。站在车边我迟疑了一下说:“我还是不去了,邓镇长不乐意看到我。”

“怎么了?你们两个之间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他扣了我一个人。”我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叹道:“邓镇长厉害。”

“厉害个屁。就是一搅屎棍子。”黄奇善气呼呼地骂:“吃饱了没事干,要搞什么企业改制,你改制就改制啊,偏偏要跟拆迁搭边,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这跟拆迁有什么关系?”

“唉”黄奇善叹口气说:“本来是没关系,邓涵宇这家伙盯上了拆迁补偿费,想拿这笔钱去改制他那个破水泥制品厂。”

“不是坏事啊。”我说,还想继续诱导他多说一点。

“算了。晚上再跟你聊。不回去吧?”他拉开车门,探出脑袋问我。

“不一定。”我说:“你先去忙。晚上没回去我再给你电话。”

看着黄奇善心急火燎走了,我又晃悠悠上楼,径直去刘县长办公室。

秘书看到我,笑着问:“陈乡长,有空啊?”

我打着哈哈说:“没事不敢登你的三宝殿。”压低声音问:“县长在么?”

秘书点点头,也压低声音说:“县长两天没合眼了,也没吃什么东西,一直在忙。”

我惊讶地问:“什么事那么重要?”

秘书苦笑着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问我:“我去给你通告一声?”

我感激地笑,说:“我自己去吧。”

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刘县长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看到刘县长埋头在批改着文件,就不敢打搅,自己走到沙发边,乖巧地坐着等。

过了一会,刘县长抬起头,看到是我,展颜一笑道:“来了。”

我连忙起身,说:“县长,我来汇报工作。”

“说。”他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我从包里掏出筹建矿泉水厂的分析报告,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他,复又坐回沙发,等待刘县长发落。

刘县长眼光扫一眼报告的标题,立即抬起头,满脸欣喜地说:“好啊,不错,有想法。”

我愁眉苦脸地说:“本来万事俱备了,如今东风被人借跑了。”

“什么意思?”

我就把筹建水厂的来龙去脉简短地汇报了一遍,临了我说:“县长,您现在看到的就是几张纸,怕是做不成事了。”

刘县长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邓涵宇是想翻天。犯罪了都不知道。”说完就要拿电话给公安局打。

我赶紧拦住他说:“其实,邓镇长也是为公事才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也不能犯罪。他这是非法拘禁,知道吗?”

我点点头说:“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刘县长,我今天来汇报,也就是想请您出马,帮我协调一下。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如果搞得开发商怕了,谁都得不到好处。我想啊,这都是在我们县里开发,在哪里开发还不一样么。”

刘县长赞许地点头道:“嗯,干部就应该要有你这样的大局观。你说,要我做什么?”

我就说:“请邓镇长把他软禁的老板放出来,我们跟他城关镇再签个合作经营的合同,大家皆大欢喜,您看呢?”

刘县长微笑着说:“小陈,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肚子里一肚子的主意啊。”

我笑而不答。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刘启蒙县长去处理,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邓涵宇不会卖我的帐!现在他看到我,几乎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他看来,是我抢了他的人,抢他的人就是抢他的钱。钱有余是他们城关镇下属的村干部,月潭村是城关镇的自然村。本来是锅里煮熟的一块肥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我这只路过的鸟叼飞?

“这事关书记知道吗?”刘县长显得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摇摇头说:“我还没去汇报。县长,您觉得我要把这事给关书记汇报吗?”

“说说也未必不好。”他说,低下头去看我的报告,不再说话。

我坐了一阵,也没跟他打招呼,悄悄拉开门溜出去,直奔关书记办公室。

关培山对我的到来显得很意外,也不招呼我坐,盯着我看了一阵说:“陈乡长,有空回去跟何书记汇报一下,烈士陵园欢迎他随时来指导视察。”

我淡然一笑说:“关书记,我不是这个事来的。”

关培山愕然地看着我说:“你有其他事?”

我平静一下心跳,把刚才给刘启蒙汇报的事再次说了一遍。

关培山皱着眉头,听完我的汇报后,吐出一句话:“这个邓涵宇,简直乱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