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司钥库掌印太监徐宾奉旨来见!”涂文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天启走出动力室,让葛九思把门锁好,然后才回头看着涂文辅说:“他在哪里?”

“徐公公年事已高,上不得宝船,奴才让他在下面的棚子里待命。徐公公已是花甲之人,要不是三朝老人,先帝早就该让他退了!神祖爷走时有交代,内宫谁都可换,惟徐公公必须留任,大概是为他老成忠厚,管家极严的缘故吧!”

天启点了点头,他想,人说人老成精,这已经够老妖怪的份儿了,万历不让动他,大概他真的掌握着那秘库吧?看来那个时空的历史书写的也不是扑风捉影了!阿弥陀佛,老天对我不薄,还给我留一笔巨资啊!

走下宝船,进到工棚里,看见一位眉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太监正坐在椅子上喘息,看见天启,他急忙颤微微想站起来,天启紧走两步止住他道:“老人家还是别跪了,徐公公这么大的年纪再给朕下跪,朕该折寿了!都是朕想的不周全,朕派个轿子接您就好了!小代子,你去叫个轿子,一会儿送徐公公回去!”

看着小代子匆匆走了,老人家浑浊的眼里渐渐生出了云雾,他看着天启,声音颤抖地说:“主子和神祖爷一个脾气,都知道体谅下人!老奴也就不推辞,今天就身受吾皇的恩惠了!万岁叫老奴来,不知所为何事?”

天启看着宝船说:“郑公公的宝船,是我们大明的骄傲,朕觉得不该在我们手里丢掉,朕带人忙了一气儿,总算做出来了,老人家看看,是不是带点老祖宗的那么点仙气儿了?朕想过几天就放进太液池里,让内外大臣和外番来都看看我大明的宝船!不过,朕现在也遇到点儿难题,宝船下水总得刷油漆啊,,可朕现在是分文全无啊!老人家是不是给他们拨点款把这宝船漆一下呀?”

老人先喘了半天,然后才操着沙哑的嗓子说:“万岁造的船,确实是漂亮极了,老奴看了也欣喜得不得了!可惜老奴所管的库里已经没几个银子了,今年的金花银(国库拨给内供的银子叫金花银),户部还是按神祖爷时的规矩给一百二十万两,近年存的一点银子,去年两位爷大行,花得如流水般,剩下一点,主子前不久支给辽东军前,那是急用的,奴才不敢怠慢,都拨了出去,先帝又取消了税监,内帑没有了财源,哪有银子可用?现在已经是碗空钵尽了,老奴无能为力了!”

天启听了一愣:“怎么到我这就全没了?太仓银已经没有,内帑再没有,这么大的国家,让我指什么活呀?不对,不是还有镇库银吗?”

他点了点头轻声说:“老人家是不是还有什么库银瞒着朕呀?”

徐宾身子一动,低下了头,但片刻了仰起了头,混浊的眼睛里储满了泪水,手颤颤微微地伸进袖子里,掏出个印盒,那干瘪的,布满青筋的手哆哆嗦嗦地举起来,递给天启道:“万岁既然不相信老奴,老奴已经土埋脖子的人了,何必再治那个气呐,老奴就告个假,回家去等死算了!”

他这一手,还真把天启给镇住了,天启愣在那里,半天没言语,他身边的小代子低声说:“主子,徐公公给您印信呐!”

天启白了一眼小代子,转身挡回徐宾的手说:“老人家这是为何,大明现在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朕只是看看老人家还能不能为朕多筹措点银子!朕小时候听神祖爷说,我们有不少镇库银啊?”他现在必须打着神宗的旗号才行,对这么个老古董,他是有点黔驴技穷了!

他的话刚落地,徐宾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边磕头边说:“原来陛下要动祖宗的根基啊!神祖爷有话,那是千年不可拔之基,任何皇子皇孙不可分毫取用!老奴日事居积,日事节省,日事借贷,刻于理财,就是为了帮助陛下不撼国基呀,陛下现在要动镇库银,还是先杀了老奴吧!”说完,已经泪如雨下了。

天启急忙双手搀扶着老人家,温言暖语地说:“大伴这是何意,朕也没说现在就动镇库之银啊,朕是问问此款现在动了没有?朕问问还有错吗?”

老人拿袍袖擦了把鼻涕眼泪,“先祖爷有话,不到国家最危险的时候,任何子孙无权动此库之银!万岁登基大典时,老奴已经向万岁说明了,那库里究竟有多少银两,老奴也不知道,老奴只是每年需向库里加进规定数量的库银,无权从里取出一文!先祖有祖制,谁敢乱花里面一文钱,就灭他的九族,是皇子皇孙,就废为庶人!”

天启不想跟这老人动横去花这笔钱,但国家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再不让动这钱,岂不是太愚了吗?不过,修这船,他可不想动这钱,总不能把那钱花在玩乐上面吧!现在涂文辅已经出了个弄钱的招,何必再逗引这老人哭哭唧唧的?他笑道:“大伴误会朕了,那笔钱,朕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动的,大伴快将印信收起,只要大伴身体还可以,大伴就得为朕管好这个家,朕相信大伴!”

老人家又老泪纵横了,嘴唇哆嗦半天才挤出一席话:“万岁吓死老奴了!老奴无家无业,无亲无友,没什么惦记的。这内帑就是老奴的命,神祖爷交给老奴钥匙时说的话,老奴还记得清楚,神祖爷说:这是保我大明万世根基的血本啊,你给朕看好,如果朕走到你的前面,你就把他传给朕的子孙,还得告诉他们,这银子不能乱花,谁敢乱花,谁就不是朱家的子孙!”

天启浑身一震,知道为什么崇祯直到煤山上吊也不敢动这库银了!可大活人也不能让尿给憋死啊,对神宗选的这个拗种,还真不能来硬的,还是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