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怒火冲天地带着铁骑扑到西平堡前,他却一下子愣住了。小城没半点灯火,没一丝声音,那么安谧,那么静寂,这让他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是早有准备的胸有成竹?还是不知我们到来的麻痹大意?平洋桥已经杀得天昏地暗了,他们能不知道我们来了吗?

“大汗,是不是有埋伏啊?”扈尔汉低声说。

“别管他,架云梯,攻城!注意,既然他们无声息,我们也别弄出什么动静,先登上城头再说!”

士兵下了马,抬着十几架云梯无声地隐入了暗夜。

片刻,扈尔汉兴奋地跑过来,低声说:“都睡死了,咱们的云梯都架上了,人都开始朝上爬了,您听,还没动静……”

他的话还没说完,轰轰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火光中,清晰可见那十几架云梯在硝烟烈火里扭动着,蹦跳着,断裂着,飞升着……

几百名攀登城墙的勇士的血肉碎块,扬撒在城头的大地上。攻城的潮水汹涌地卷回来。马聚堆,人拥挤,都寻找着最安全的撤退的路线。

轰轰轰!炮弹携带着碎铁渣子在人群里横飞,溃军人哭马嘶,乱成一团。直到跑回了原队,纷乱的人群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妈的,放箭!炸城墙!”扈尔汉气急败坏地吼叫起来。

瞬间一片尖利的刺耳啸叫高速往云霄里钻去,随即又被马蹄声淹去,战场上空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块急速移动的黑云,向城墙的方向铺天盖地地射去。

一队士兵在箭云的掩护下,夹着炸药包飞身向城头扑去。

轰轰轰,炸药包响了,但不是在城墙边,而是在离城墙十几丈外被手榴弹给引爆了。

鏖战了两昼夜,西平堡依然在炮火硝烟里屹立着,城外已经横七竖八堆满了建州女真的尸体,护城河里,已经被血水染红了……

但罗一贯知道,西平堡已经到最后的关头了,城墙被女真士兵冲撞得到处是洞,士兵伤亡过半,剩下的士兵也都人困马乏,站在那里就能睡下。手榴弹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只能是用百姓献出的破被裹着炸药往下扔了。

幸亏城里的百姓没撤,现在使的炸药都是百姓临时赶制出来的,为了杀敌,百姓还用黄泥团成球,里面装上火药和碎石,到时候点着药捻,那泥球团团飞转,往敌人群里扎,一炸就是一大片。

罗一贯含着眼泪对副将黑云鹤说:“老黑,你带人保护乡亲们冲出去吧,西平堡守不住了,我是主将,我留下,与西平堡共存亡吧!”

黑云鹤看看衣衫破碎,眼睛血红的士兵和老乡,摇摇头说:“老罗,别说那话了!你看看外面的阵式,我们还能冲得出去吗?再说,咱们的将士肯在这时离开你吗?”

“西平堡没有孬种,我们都留下,与西平堡共存亡!”士兵们和守城的百姓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

六万铁骑竟被一个小小的西平堡拖住了,努尔哈赤已经像头被激怒的豹子,在大帐里不停地转着圈,扈尔汉悄悄进来,对他低声说:“刚才统计了一下,死了三千人,伤了两千,损失太大了!”

“上,继续上,炸开堡子者,赏银千两!”努尔哈赤狂喊起来,他从来都信奉金钱的力量。

重赏之下勇夫倍增,一批一批悍不畏死的英雄冲了上去,在箭云的掩护下,到第二天子夜,竟真的有几名士兵把炸药送到了城墙下。

轰轰轰!哗拉拉!城墙终于被炸塌了三丈多长的一个口子。

“上马,后金的勇士们冲啊!”扈尔汉兴奋地跃上马,带头向那撕开的口子冲去……

密集的马蹄声瞬间响起,随即变成了轰鸣声,犹如奔雷一般,震撼着整个战场……

大明的士兵立刻冲向了那被撕开的口子,两军相撞了,长矛入体的穿刺声,长箭撕破空气的呼啸声,战刀相击的清脆碰撞声,刀刃剁在上的碎骨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战马激烈撞击的沉闷声,士兵的怒吼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发出一阵阵巨大的轰鸣!

罗一贯和参将黑云鹤各带着一支疲惫的部队从两面几乎同时堵住了那缺口,大明士兵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面对着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断肢残体在空中乱舞的残忍屠杀,一步不退,一个个双睛瞪圆,喷着怒火,咬着牙轮动着大刀……

鏖战,建州女真军队人多的优势逐渐地显露出来了,大明西平堡的防线被撼动了,罗一贯的左眼中了流矢,他一把将箭拽了出来,挥手甩向扑来的一个敌兵,敌人倒了下去,胸膛上颤抖的箭上,还带着罗一贯的眼球……

一声霹雳,撕开了夜空,万点星火,映红了天边,像千百面大鼓同时响起,像滚雷扫**着残云,李信带领的大明虎豹军猛虎卫的铁骑终于赶到了,犀利的马刀在夜空里闪动……

这是天启被孙承宗给点醒,临时决定派出的一支援军,虽然他不相信努酋会开辟两个战场,但他既是出于稳妥考虑,也是为了给李信和他的士兵一个锻炼的机会,才下令让远离西平堡近三百里地的虎豹军的猛虎卫的一万五千军队赶往西平堡。

部队走在路上,李信就接到了西平告危的急报,士兵们人不离鞍,马不停蹄终于在西平堡最危险的时刻,赶到了战场。

李信发现西平堡城头还飘扬着大明的旗帜,他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他大声地喊道:“弟兄们,咱们没来晚,西平还是咱大明的,弟兄们杀呀!为西平的兄弟报仇啊!”

“为西平的兄弟报仇啊!”士兵们高喊着口号,催马向前扑去!

看见大明来了援军,努尔哈赤颧骨上的疤又开始抖动起来,他狂喊着:“扈尔汉,組铁桶阵,挡住他们!”